第4章

老陳開車，葉筠和兒子坐在後面。

謝佑堅持要坐在副駕駛，他現在心裏的懷疑少了很多，更多的是後怕，他怕這一切都是真的，和葉筠結婚是真的，兒子是他的也是真的。他一時不知道怎麽面對，坐在副駕駛上發着呆。

後座葉筠和小不點說着話，兩人有說有笑親熱的很。

葉筠細細聽着兒子說在學校今天學了什麽，吃了什麽東西。豆包的記憶力很好，中午吃了幾口胡蘿蔔都說的清清楚楚。

葉筠笑着親了親兒子的額頭：“豆包真棒。”

豆包大名叫謝煜祺，豆包這個小名是葉筠給他取的，別的小孩一生下來像紅猴子，皮膚皺巴巴，豆包和別的孩子不一樣。豆包一出生就白白嫩嫩，又綿又軟，就跟個小包子似的，葉筠就給他取了豆包做小名。

謝佑當時還不喜歡，嘟囔着說這什麽破名字，被謝媽媽擰了下腰背疼的面目猙獰。謝媽媽說：“人家筠筠自己生的孩子，取個小名怎麽了，我就覺得豆包好聽。”

于是豆包的小名就這麽決定了，幾個長輩都喜歡只有謝佑不高興，眼睛往豆包身上瞅了一眼，也覺得豆包可愛，想承認又不好意思。

葉筠低頭看了眼孩子，對謝延道：“你也是孩子的爸爸，孩子的大名你來取吧。”

謝佑一愣，不敢相信葉筠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愣了好一會才磕磕巴巴的說：“要，要我取啊？”

葉筠道：“孩子的名字當然是爸爸來取，你取的好聽就聽你的，不好聽就算了。”

謝佑立即道：“我取的名字肯定好聽！”

第一次當父親，謝佑既興奮又緊張，查百度翻字典忙的不亦樂乎，最終給孩子取名為煜祺，他特別興奮的和葉筠解釋這兩個字的意思：“煜是太陽是光的意思，祺代表了吉祥！”

謝佑希望孩子一輩子平安吉祥，健康成長。

葉筠對名字倒是沒什麽意見，微皺着眉頭說：“這字筆畫是不是太多了一點？以後孩子上小學別的孩子試卷都寫完了，豆包名字還沒寫完。”

謝佑：“……”

謝煜祺三個字加起來筆畫确實不少。

謝佑想了想說：“那我從小就教他，多寫寫熟練就快了。”

如今豆包剛上幼兒園小班，還沒等他爸爸教他寫名字，爸爸就不記得他了。

葉筠摸着兒子的小腦袋微微嘆了口氣。

還什麽都不知道的小豆包仰着腦袋說：“爸爸，我肚子餓了。”

葉筠低聲道：“馬上就到家了，到家了就吃飯。”

謝佑分神聽着葉筠和小不點說話的聲音，他從來不知道葉筠說話還能這麽溫柔，以前對着他不是冷嘲就是熱諷，不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裏，見了他笑臉都沒給過一回。

見多了葉筠冷冰冰的面孔突然好奇葉筠溫柔起來是什麽樣，謝佑悄悄身體後仰，鬼鬼祟祟撇了眼後視鏡，從後視鏡裏看後座上的父子倆。

葉筠似有所感一般忽然擡頭，兩人目光在鏡中交彙，謝佑吓了一跳慌忙的撇開視線。

他看着窗外心髒砰砰直跳，緊張的連耳尖都紅了。

老陳把車停在小區樓下：“葉總，謝總，到了。”

謝佑‘第一次’聽有人叫他謝總，挺稀罕的，對老陳多看了幾眼。

不認識。

老陳今年四十多歲，一臉憨厚的長相，開車穩重，還是兩年前謝佑聘請的他，平時送葉筠上下班，豆包今年上學後又多了一項接孩子的工作。

謝佑下車看了看四周。這裏他很熟，這是他大學時期住的地方，因為距離學校近就把房子買在這，謝佑大一下學期才搬過來，住了将近有四年，小區樓下花壇裏的桂花樹幾年都不曾變過，謝佑每次從這過都能聞到陣陣桂花香。如今正是金秋十月桂香十裏的季節，讓謝佑有種他根本什麽都沒忘的錯覺。

一家三口上了電梯，豆包一直很乖，趴在葉筠懷裏安安靜靜的，只是不停好奇的用眼神瞅謝佑，小孩子很敏感，他覺得今天爸爸有點怪怪的。

謝佑看了眼旁邊抱着孩子的葉筠，對上小豆包烏溜溜的大眼睛，心裏突然有點別扭。

仰頭看着電梯上方不斷變化的數字，謝佑心裏忽地湧上來一股陌生感。

電梯停在十二層，葉筠抱着孩子率先走出去，一手托着豆包一手輕輕敲了兩下門。

謝佑跟在他後面疑惑，他家還有人？

誰？是他爸媽還是葉筠爸媽？

謝佑現在無比希望能見到他爸媽，和葉筠單獨在一塊他心裏別扭又難受，反正是哪哪都不舒服。

一位中年婦女開的門，又是謝佑不認識的。中年婦女一邊給他們拿拖鞋一邊道：“回來了。”

“周阿姨。”葉筠喊了一聲，豆包也跟着奶聲奶氣的喊：“周奶奶。”

“哎。”中年婦女應了一聲笑着說：“豆包放學了。”

豆包點頭，小大人樣回答：“我放學了。”

周阿姨是他們在家政公司請的保姆，周一到周五工作日下午過來收拾衛生做晚餐，等葉筠他們回來她才走。周阿姨做飯手藝很好，豆包和謝佑都喜歡吃她做的菜。

周阿姨見他們回來了脫下身上的圍裙，把熱着的飯菜端上餐桌道：“那我就先回去了，飯菜趁熱吃，天氣開始轉涼了，飯菜也涼的快。”

葉筠點頭：“知道了，周阿姨慢走。”

周阿姨一邊換鞋一邊奇怪的看了謝佑一眼，以前小謝回來總是話很多，怎麽今天一句話都不說？

謝佑愣愣看着一屋子陌生的擺設，茶幾上小孩子玩的兒童玩具，覺得這根本不像他的家。

可這明明就是他大學住了四年的房子，客廳的吊燈還是他媽給他挑的，電視是他在網上買回來的，還是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電視櫃上方挂着兩人的結婚照，看的謝佑額頭上青筋直跳。

葉筠順着他視線看過去，結婚照上，是謝佑親吻他額頭的畫面。兩人姿勢親昵，看着像是一對璧人。

葉筠淡淡道：“現在相信了嗎。”

謝佑抿着唇不說話，盯着照片神情呆滞。

葉筠道：“結婚證在床頭櫃第二個抽屜裏，如果還不相信自己去看。”

謝佑已經徹底相信了，這是他住了好幾年的房子，如果不是和葉筠結婚他肯定不會讓葉筠住進來。還有這張結婚照，如果不是和葉筠結婚了打死他他也不會去拍。

所有的一切都在結婚的前提上就說的通。

但是和葉筠結婚這個消息讓他還是很難接受，哪個男人沒幻想過以後的另一半，沒幻想過未來的家庭？

從小在謝母的棒棍底下讨生活，謝佑覺得以後自己的未來伴侶一定要溫柔賢惠，至于長得怎麽樣，只要不是醜的吃不下飯他都能接受。

他的另一半變成了葉筠，謝佑覺得自己的夢碎的稀裏嘩啦。

他不知道在不記得的那四年裏對葉筠是抱着怎樣的心态，但他能肯定，在大學畢業前，他對葉筠一點喜歡都沒有。他也知道，葉筠也不喜歡他。

謝佑回過神，看着葉筠緩緩問：“我們是因為孩子才結婚的嗎？”

葉筠臉色一僵，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半晌沉默的點了點頭。

他們确實是因為孩子的原因才結婚，謝佑這麽問，心裏肯定是接受不了他們結婚的事實，他這麽問葉筠就想确認是不是為了責任所以才結婚。

撇開這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兩人當初在一起的原因确實是因為孩子，連結婚證也是豆包要上戶口才領的。

葉筠能理解謝佑這麽問，可在謝佑問出這句話後，心裏突然澀了一下。

“爸爸。”豆包在餐廳裏喊：“我肚子餓了。”

豆包一說餓，謝佑忽然也覺得好餓，他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醫院裏醒來之後胃裏空的厲害，厚着臉皮跟護士要了個蘋果，吃了根本不頂用。

謝佑對餐桌上看去，那裏飄着食物的香氣，勾的他肚子更餓了。

葉筠嘆氣道：“吃飯吧，有什麽話吃完了再說。”

謝佑點頭，他覺得自己現在腦袋裏一團亂，想什麽都費勁，或許是肚子餓的原因，吃飽了再想肯定要好一點。

小豆包和葉筠坐在一邊，謝佑坐在他倆對面。

吃飯時，謝佑偷偷觀察葉筠，發現了葉筠‘不為人知’的一面。

葉筠長得好看，從小到大都好看，他五官随了葉媽媽長得非常精致，一雙鳳眼內勾外翹，面無表情的瞥人時讓人心裏發寒，溫柔起來又是另外一種光景。

謝佑看着他給小不點夾菜，細心的剔掉裏面的魚刺，溫柔起來眼裏的冰就像化成了水。

謝佑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一時間看的有點呆。

在葉筠看過來後他又急忙埋頭扒飯，耳尖發燙，覺得特別尴尬。

小豆包吃的差不多後咬着勺子看謝佑，奶聲奶氣的喊道：“爸爸。”

謝佑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目前自認為心理年齡只有二十二歲，才剛剛大學畢業，沒有給人當爸爸的經歷。

小豆包見爸爸不理他又喊了一聲：“爸爸。”

謝佑瞪着小豆包，就跟有人掐着他嗓子似的，怎麽也回應不了。

葉筠頭也不擡的提醒：“兒子在叫你。”

謝佑咳嗽一聲，臉莫名其妙開始發燙，憋了半天虎着聲道：“幹嘛？”

小豆包晃了下小腳，細數今天爸爸反常的地方：“你今天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親我，你還沒有抱我。”之前一放學爸爸見到他都會抱着他親了又親，然後問他很多問題，今天都沒有。

謝佑一臉尴尬，他不記得做過這些事，敷衍的說：“男孩子親什麽親，快點吃飯。”

小豆包瞅了行為反常的爸爸一眼，想不通爸爸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