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五十只小西
除夕當天邢柒早早從熱乎乎的被窩爬起來, 把自己裹成紅彤彤的球走出房間,遇到正在院子裏打太極的裴爺爺。
裴爺爺年紀大, 覺越來越少。托經常鍛煉的福,身體非常硬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架勢。
邢柒晃晃悠悠跑出來, 蹲在門檻邊看着裴爺爺的一招一式, 神情十分專注。等裴爺爺打完一整套, 他像個小企鵝走過來, 也學着裴爺爺的姿态比劃。
“不對不對, 你這個只有形, 沒有氣韻。”裴爺爺樂呵呵的看着他,一招一式給邢柒糾正,“動作不能僵硬, 要有風骨。”
“風骨?”邢柒歪過頭, 不知道這麽抽象的概念。他跳了一下,問,“是這麽瘋的嗎?”
裴爺爺讓這個小瘋子逗得更加樂呵, 笑着帶他走到房裏,抽出準備好的紅包交給邢柒, “給, 這是壓歲錢。”
邢柒第一次收到家人之外的壓歲錢, 感覺非常新奇,按照之前邢肆交給他的說法,脆生生的說, “爺爺,新年快樂。”
“快樂快樂,你也快樂啊。”裴爺爺知道這孩子年紀比裴木還大,偏偏忍不住拿他當小孩子,壓低聲偷偷給邢柒說,“把紅包收好,等會爺爺帶你到後山找小賣鋪,買點炮回來。”
“爸,我從城裏帶了炮,肯定夠他玩的。”裴如海聽到動靜走出來,聽到這話無奈的接了句。以前裴木小的時候,他父親總喜歡這麽給裴木說。可兒子性格沉,對那些不感興趣,父親還總是滿臉失望。
都不知道是誰想玩,這個老小孩。
裴如海整理好衣服走過來,看一身喜氣的邢柒,深深覺得‘兒媳婦’真是可愛活潑,招人喜歡,“小柒你怎麽起來這麽早,不多睡會?我還以為你肯定會賴床呢。”
“我不睡懶覺的,”邢柒轉過來看着他回答,“阿木木去熬藥了,說等會熬好給我喝。”
“你還在喝藥啊,真可憐。”裴如海知道邢柒身體氣虧的事,看過去目光分外憐惜。他從身上翻出早準備好的紅包,遞過去,“給,壓歲錢。”
邢柒接過來,乖巧的說,“謝謝爸爸。”
裴如海讓他這一聲爸爸叫的甜進心窩裏了,揮揮手說,“行了,你快去找裴木喝藥。等會爸爸帶你到山頂的雪坡抓藏在雪地裏的鼬。”
邢柒點點頭,開開心心的到後廚去找熬藥的裴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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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爺爺望着邢柒搖搖晃晃的背影,問裴如海,“那孩子,是阿木是什麽人啊?”
“呃…”裴如海愣了下,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你就老實說吧,我這一大把年紀,什麽沒經歷過。”裴爺爺平靜地說着,仿佛已經猜到了結果。
裴奶奶聽到他們談論這話題,也湊過來,也像是看出了什麽。
裴如海咬咬牙,委婉的說,“關系應該就是你們想的那樣,總之阿木以後就跟着他過了。”
“我就說,普通同學怎麽會大過年跟着跑回家裏來。”裴奶奶低頭剪着窗花,并沒有對邢柒有什麽挑剔,也不覺得驚訝,“有人作伴就行,總比你好,大半輩子孤孤單單的。”
裴如海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父母接受兒子性取向的委婉途徑。
“要是那樣啊,咱們得對人家孩子好點。”裴爺爺琢磨了下,悠悠的說,“唉,多好的孩子啊。”
裴木幫邢柒熬了藥看他喝下去,又喂了兩顆糖才帶他走到前廳,先是跟裴如海說,“你身體差,小柒身體也不好,你們兩個去雪坡裏要是倒了一個,誰幫誰?”
裴如海讓他一頓數落,不知道怎麽反駁,悻悻的收回帶邢柒爬坡的念頭。
裴木四下看了看,說,“奶奶,你窗花剪好我幫你貼出去吧。”
“好,還有旁邊幾幅對聯,你給正門和房門都貼上,我給你拿漿糊去。”裴奶奶說着,把熬好的面糊遞給他。
裴家過年很傳統,連貼春聯都不用膠帶。邢柒望着白白的漿糊,小心的伸出手沾了一點,放到嘴裏舔了舔,“沒有味道啊…”
“那是用來貼春聯的,當然沒什麽味。”裴木接過裴奶奶的窗花春聯,拉着邢柒的手走到外面,把紅彤彤一沓交給他,“我負責貼,貼好你遞給我。”
裴木踩在長凳上,把幾個高的窗戶上褪色的舊窗花撕下來,又展開邢柒手裏的新窗花沾了漿糊貼上去。這種事他從小做到大,貼的相當完美。
邢柒擡起脖子在下面看,不住贊嘆,“哇,真好看啊!”
裴奶奶手巧,除了普通的花草樣式,還有各種小動物的窗花,貼在窗上特別漂亮。邢柒眼巴巴看着他貼完窗花,又開始貼對聯,眼裏羨慕的意思越來越強烈。
走到他們兩個住的房前,裴木把剩下的一副春聯遞給邢柒,“這個你來吧。”
“可以嗎?”得到許可,邢柒激動的接過窗簾,哼哧哼哧爬上小凳子,有模有樣的沾了面糊塗在春聯的四角,多餘的就放在嘴裏舔掉。
裴木看他一點都不衛生的舉動,制止道,“已經用過的漿糊別往嘴裏塞,不幹淨。”
“哦,好的。”邢柒應了聲,舉着橫批踮起腳,鄭重的貼在上邊,又按照裴木的指點把上下聯貼好。
裴木帶他洗了手,看家裏沒有什麽要幫忙的,年夜飯他倆又派不上用場,就帶着邢柒爬上山坡,找了塊平坦的地方拿出裴如海買來的各種爆竹。
裴如海大概是把店裏所有的種類都城承包了,除了常見的鞭炮擦炮,還有什麽仙女棒和小摔炮,完全是些哄小孩的東西。裴木把說明看了看,從裏面大概挑選出幾種邢柒可能會喜歡的。
“這是什麽啊?”邢柒拆開裴木遞過來的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個半透明的紙團,捏成包子的形狀,裏面還能看到幾塊小石頭。
“這個應該是叫摔炮。”裴木就算很小的時候也沒玩過這種東西,不知道應該怎麽合适的跟邢柒解釋。他住在山裏,也沒見到其他小孩玩過,只能想當然的用自己理解給他解釋,“應該是往地下一摔,就會響吧。”
“是這樣嗎?”邢柒拿起一個小小的紙團,往松軟的雪堆裏一摔。除了在雪裏砸出一個淺淺的窩外,什麽都沒發生。
邢柒跑過去,蹲在那個雪窩前認真觀察了半分鐘,念念有詞的開始嘀咕,“按照薛定谔的這一著名定律,他可能爆了,也可能沒有爆,因為我不知道爆了是什麽樣的。”
“你力氣太小了,又在雪裏,肯定沒有爆。”裴木把他拉過來,從邢柒手裏拿了兩顆,朝旁邊的大石頭上一扔,立刻聽到清晰的爆炸聲。
看到邢柒崇拜的目光,裴木心裏有一絲絲悲涼,自己居然在成年之後,開始玩這麽幼稚的東西了。
邢柒知道玩法後,很快把一盒摔炮解決掉,又瞄準了其他好玩的東西。裴木考慮到安全性等各種因素,選了玩法最簡單看上去也好看的仙女棒。
邢柒一手握住一根仙女棒細細的鐵絲,裴木拿出打火機幫他點上。還沒入夜,并不能看到太多的亮光。邢柒聽到炸裂是細小的滋啦聲,還是露出非常開心的表情。
“小柒。”裴木叫了他一聲,讓邢柒轉過來,把他現在的模樣定格在鏡頭裏。
天氣冷,兩個人沒玩太久。回到屋裏時,幾位長輩都在準備年夜飯。裴木揉着邢柒冰涼的小手,問他要不要去床上坐着。
邢柒搖搖頭,狀态明顯比平常還要興奮,“不,我想要發微博。”
裴木讓他先把手暖暖,才把手機遞給他,讓邢柒看剛才拍下的那張照片。
最近拍的照片越來越多,托福裴木的照相水平在短期內突飛猛進。照片背景是皚皚白雪,邢柒穿着一身豔紅的衣服站在雪裏,本身就是一道非常亮眼的風景。他手裏舉着兩根仙女棒,微弱的光在日色中若隐若現。少年目光比溪水清澈,皮膚比白雪瑩白,抿起唇微微一笑,讓你剎那間心甘情願把整個世界捧到他面前。
裴木沒有修圖,但是照片本身的構圖和主角已經足夠漂亮。邢柒把照片放到微博裏,中規中矩的加上了新年快樂。
正在家裏準備年夜飯,或者等待吃飯的粉絲們刷到這條微博,尖叫聲簡直要穿透屏幕震聾邢柒的耳膜。
-啊啊啊紅紅的一只我西,從來沒覺得男孩子玩仙女棒可以這麽可愛,好想給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小西你穿的也太多了吧,有一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果然沒錯,不過穿很厚也好可愛啊,搖搖晃晃像只小企鵝
-過年看到我西心情超級好啊,我西新年快樂!今年在哪裏啊?過得開心嗎?有沒有收到壓歲錢啊 ?
讀到這條評論,邢柒猶豫了下,點擊回複:在男朋友的家裏,非常開心,他家裏人給了我壓歲錢,我很感謝他們。
并不是為收到壓歲錢而感謝。
而是感謝他們接納自己,讓他明白家的感覺。
從小到大,邢柒第一次知道過年應該是幸福溫馨,即使做很平淡的小事,都能讓人非常開心的一整天。
裴奶奶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笑着叫,“是小柒回來了嗎?來幫我嘗嘗肉丸子炸好了沒。”
邢柒收起手機,開心地回答,“好的,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