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劈情操

裴崇遠沒想到蔣息會突然睜眼。

蔣息沒想到裴崇遠靠得自己這麽近。

彼此靜默了幾秒,裴崇遠先開了口。

“看看你退燒了沒。”說着,他微微傾身向前,兩人就這樣額頭抵住了額頭。

蔣息忘了呼吸,一瞬間整個人都滞住了。

裴崇遠的額頭不算涼,蔣息覺得這個人好像始終都是滾燙的,像一團火,能把他這已經在燃燒着的小火球給炸得粉碎。

“好像好點了。”裴崇遠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子,問他,“等會兒想吃點什麽?”

蔣息搖頭,沒有胃口。

裴崇遠沉默着看他,過了會兒才慢悠悠地說:“等出去再說。”

蔣息終于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裴崇遠的對手,這人就算只是無意,也已經掌握了他感情線的命脈。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受制于人,可偏偏這一天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蔣息閉上眼,複習着剛剛兩人額頭相貼時的感覺,複習着裴崇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因為蔣息一直沒吃東西,這藥又會刺激腸胃,為了防止他不适,點滴打得很慢。

自始至終裴崇遠都站在那裏給他捂着輸液管,蔣息也不跟他客氣,任由他那麽站着。

一個多小時,終于打完了吊瓶。

Advertisement

裴崇遠叫來護士拔針,專心地聽着護士的叮囑。

“謝了,”裴崇遠說,“那我們明天下午再過來。”

蔣息要打三天的吊瓶,裴崇遠甚至沒和他商量,擅自做主,決定每天接送他,陪他打針。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蔣息說:“明天下午我有課。”

“晚上過來也行。”裴崇遠看了一眼手機,“我把明晚的飯局推掉。”

“別。”蔣息聽他這麽說,趕緊拒絕,“我自己可以。”

“你學校離這兒遠。”裴崇遠給他開了車門,“上車。”

蔣息站在那裏看他,這會兒高燒暫時退去,頭腦清明了些。

他說:“裴哥,今天謝謝,不過,我自己……”

“你自己什麽啊你自己?”裴崇遠笑了,擡手親昵地揉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逞什麽能?生病讓人陪着就讓你那麽難受?”

蔣息皺起了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裴崇遠逼近他,“那是針對我?不待見我?”

“不是!”蔣息趕緊解釋,“裴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裴崇遠直起身,後退半步,審視一般看着蔣息,“那你說說,你是什麽意思。”

裴崇遠這樣的态度讓蔣息覺得很有壓迫感,他從來沒怕過什麽,此刻卻很怕裴崇遠誤會他,怕裴崇遠從此斷了跟他的來往。

理智上清楚,斷了是最好的。

然而,蔣息開口時說的卻是挽留的話。

“裴哥,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所有從前的驕傲氣焰在裴崇遠面前都被徹底澆熄,蔣息不自覺就從一個漫步雲端的恣意青年變成了死死攀着大樹的雜草。

那被他仰望的大樹就是裴崇遠。

蔣息解釋完,裴崇遠也不說話,只是站那兒看着他。

這個時候,天已經擦黑,蔣息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覺得對方似乎很不開心。

“裴哥,”蔣息認了一樣,嘆了口氣,“我不習慣這樣。”

“不習慣被人照顧?”

蔣息點了點頭。

裴崇遠沒當真,他看得出來,蔣息是那種家裏條件不錯的孩子,必定養尊處優,過得是少爺日子。

他只當這是一個小孩兒在跟他耍心眼,他便順水推舟,有些寵溺地說:“那你現在開始要慢慢習慣了。”

蔣息驚訝地望向他。

裴崇遠沒再過多表示,只催着他快上車。

“圍巾系好。”裴崇遠說,“還是要我來給你系?”

蔣息沒反應過來,裴崇遠已經從他手裏拿過圍巾,給他圍在了脖子上。

打了針,吃了飯,裴崇遠開車送蔣息回學校。

路上,車裏開着廣播,恰好有人在點歌臺點了一首李宗盛的《愛的代價》。

蔣息想起那個大雪天,他們停了車等紅燈,他的手機放着這首歌,駕駛座上的裴崇遠輕輕跟着唱。

車裏光線昏暗,偶有路燈的粉橘色光偷偷擠進來,照亮了流竄在狹小空間中的暧昧。

裴崇遠很是自在,依舊跟着輕聲唱,蔣息卻亂了心跳亂了呼吸,亂了原本清明的大腦和視線。

他們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蔣息也不知道應該跟他交流什麽,生怕多說了幾句就暴露了自己。

他看着車窗,看着玻璃窗映出的自己的臉,突然覺得眼前的自己十分陌生。

前面再轉個彎就是他們學校了,蔣息望着那個路口,祈禱着綠燈變紅。

如果是紅燈,他們就要再等個60秒,他就能跟裴崇遠再多相處60秒。

然而,天不随他願,一路通暢。

裴崇遠的車停在校門口,蔣息冷着臉去解安全帶的時候,裴崇遠說:“介不介意帶我逛逛你們學校?”

蔣息有些意外。

裴崇遠笑着說:“沒來過,想見見世面。”

“可以把車停在裏面。”蔣息說,“進了大門右轉,是停車場。”

得到允許的裴崇遠輕聲一笑,打了轉向燈就開進了音樂學院的大門。

冬天的晚上,雖然還不算太晚,但校園裏的學生已經零零星星沒多少。

畢竟,大冷的天,沒人在外面吹着冷風劈情操。

如果擱在以前,裴崇遠是怎麽也幹不出來陪着小男孩逛校園這種事兒的,就算他上學的時候也沒有過這耐心。

與其漫無目的地閑逛,不如直奔主題去開房,誰也不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多好。

可是,人哪有一成不變的。

兩個人穿得都不厚,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類型,寒風一吹,一塊兒起了雞皮疙瘩,蔣息甚至偷偷地打起寒顫,上下牙高頻率地撞擊着,發出清晰的脆響。

然而,兩個人誰也不張羅着要回去。

“還想家嗎?”裴崇遠突然問。

蔣息一怔,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之前說想家了。

他們走到無人的體育場,在黑漆漆的場地上慢悠悠地走着,像是冰天雪地被凍死的兩個幽魂。

蔣息沒出聲,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剛上大學就是這樣的。”裴崇遠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剛離開家,不适應,慢慢就好了。”

他們并肩走着,兩人的胳膊時不時碰在一起,火光四濺。

“嗯。”蔣息冷得說不出話,只發出一個很輕的鼻音。

“冷了吧。”裴崇遠看了看他,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蔣息的手冰涼,涼得像是結了一層冰。

裴崇遠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不算用力,像是生怕一使勁兒就把這脆生生的冰給碾化了。

他說:“走吧,送你回宿舍,太冷了,別再感冒加重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