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理想主義
裴崇遠永遠知道怎麽哄人開心,對于他來說,低頭認錯服個軟并不是什麽難做的事,相反的,退一步往往能避免很多麻煩。
更何況,在這種小朋友面前,他根本沒有強硬以對的必要,他跟小孩兒計較什麽呢?那只會顯得他幼稚。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蔣息看裴崇遠都這樣了,徹底沒了火。
三人上了車,裴崇遠坐在前面,蔣息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佟野一起坐到了後排。
佟野他們一幫拿家裏生活費的學生,平時雖然喜歡出去玩,吃吃喝喝偶爾還聚到一起打打游戲,但活動範圍大都是學校附近,而學校附近也基本上都是些普通的小店,消費水平不算太高,商家定價都是看着學生們的消費能力來的。
但裴崇遠不一樣。
他開車載着這兩個學生,二十來分鐘,在一家裝修豪華的烤城停下了。
裴崇遠停車的時候,佟野說:“裴哥,您這太客氣了吧!”
這家店佟野知道,或者說,大家都知道,這是他們這兒數一數二的燒烤城,東西是好吃,但貴也是真貴,反正一般學生是不會來這裏的。
裴崇遠笑了笑,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蔣息,兩人剛好對視。
“裴哥請客,當然得帶你們吃最好的。”裴崇遠停好了車,解開安全帶,笑着回頭,“走吧,今天晚上敞開了吃,都別跟我客氣。”
蔣息沒做任何反應,倒是佟野,笑得沒心沒肺,一邊下車一邊說:“裴哥你放心,我絕對不客氣!”
蔣息跟佟野走在裴崇遠身後,三人進了店裏。
這個時間,燒烤城生意紅火,不少人在等位。
蔣息看了一圈,不太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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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的是,裴崇遠一個電話打過去,經理直接帶着他們上了三樓。
又是這樣。
蔣息想到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裴崇遠也是打了個電話就被開了綠燈。
往樓上走的時候,蔣息低頭就看見那些在等位的客人,心裏有點兒不舒服,他不舒服并不是聖母心發作,只是覺得行使特權這種事有時候真的有些不恥,如果此刻他是坐在等候區的那些人之一,估計早罵句髒話走人了。
到了三樓包廂,三人坐定。
蔣息心裏還系着個疙瘩,看了一眼正在點單的裴崇遠,然後起身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裴崇遠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把菜單遞給佟野笑着說:“佟野,你看看,随便點,我也去個洗手間。”
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又一前一後進了洗手間。
“還生氣呢?”
裴崇遠一進去就看見站在吸煙區抽煙的蔣息,快步過去,從後面抱住了對方。
蔣息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索性不管了,任由裴崇遠抱着。
“裴哥。”蔣息吐出一口煙霧說,“我不太喜歡這樣。”
“嗯?什麽?”
“可能我還是沒法适應你的行事風格,但……”蔣息皺着眉,抽了口煙,“我看不慣。”
裴崇遠明白了,然後笑了。
“也給我一根?”
蔣息看看他,從口袋裏拿出煙,遞給了他。
裴崇遠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然後湊上去借着蔣息的煙直接給點了,兩人姿勢暧昧,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簡直就像是在接吻。
裴崇遠抽了口煙,吐着煙圈笑着看蔣息。
“原來在因為這個鬧脾氣。”裴崇遠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和你一樣,覺得這種行為特惡心,拿着特權被開綠燈,算什麽能耐?”
蔣息看他,抽着煙沒說話。
裴崇遠擡手,輕輕地揉了一下蔣息短得紮手的頭發,耐心地解釋:“但是,慢慢你就會明白,二十左右歲時的我們活得太理想主義,而這社會卻是個功利又現實的社會。僅憑着我們一個兩個的努力,根本不足以改變這個社會,我們沒那麽大的能量,所以最後,只能學着随波逐流。”
蔣息想說什麽,卻被裴崇遠打斷了:“小息,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蔣息一愣,手指微微發抖,抖落了一小撮煙灰。
他被裴崇遠的這句話捏住了心尖,這個人在直白的、坦誠的、認真地說喜歡他。
“因為純粹。”裴崇遠隔着吐出的煙看蔣息,眼前的男生高高瘦瘦,長得白淨卻不嬌柔,輪廓淩厲眼神淩冽,确實跟他以前的那些獵物不同。
養久了小貓,如今遇上成長中的小豹子,裴崇遠有一種身為馴獸師的快感。
從前那些人會因為他在做各種事的時候都能通過關系走捷徑而更得意驕傲,蔣息卻因為同一個理由跟他們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這真是再有趣不過了。
“小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已經徹底被磨沒了的棱角,”裴崇遠的手指輕撫着蔣息的臉,“我很願意,也很榮幸能保護你的理想主義。”
他湊上去,輕吻了一下蔣息的嘴唇,抽了口煙,笑着說:“就聽你的,以後……至少在你面前,我不會再這麽做了。”
蔣息覺得嘴唇發燙,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外面接吻。
他輕聲回應了一個“好”,然後手心發燙地擡起手,也抽了口煙。
裴崇遠含笑看着他,越看越喜歡。
跟蔣息一比,自己還真是可惡,人家的少年意氣把自己的圓滑世故對比得慘不忍睹,相形見绌。
蔣息垂眼看着煙在燃,他突然被抱住,有些茫然。
裴崇遠在他耳邊笑,輕聲說:“你确實是個寶貝。”
這頓飯蔣息吃得還是挺開心的,所有不愉快的心結都在裴崇遠的配合下解開了,而吃飯的時候,裴崇遠跟佟野聊天聊地,盡管兩人第一次見面并且各自生活在毫無交集的圈子,卻因為裴崇遠的善談,全程輕松愉快。
蔣息坐在佟野身邊,話很少,但偶爾會因為他們兩人聊的內容被逗笑。
他跟裴崇遠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會這樣聊天,從校園生活到酒吧見聞,那兩人從未讓這場飯局冷場。
蔣息是很開心的,自己的好朋友跟戀人能相處得如此融洽,他想,或許可以告訴佟野他跟裴崇遠真正的關系。
三人吃飽喝足往外走的時候,佟野突然提起今晚的演出。
“裴哥你看見了嗎?”說起這個的時候,佟野還有些興奮,“本來我們還挺緊張的,沒想到效果那麽好!”
裴崇遠愧疚地看了一眼蔣息。
“這歌是我作的曲,息哥寫的詞兒,”佟野問,“你覺得怎麽樣?”
裴崇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路上堵車,到的時候你們已經表演完了。”
佟野尴尬地拉長聲音:“啊……這樣啊……”
“嗯,有點可惜。”裴崇遠确實覺得可惜,他很懊惱,也很自責,今天的事兒或許會成為永久的遺憾。
蔣息第一次登臺演出,唱的是自己寫的歌,這種機會是不可逆的,以後再的每一次登臺表演,就算再精彩,也不是第一次了。
裴崇遠看着蔣息,嘆了口氣:“我很遺憾。”
佟野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大概明白了,今天裴崇遠過來,就是來看蔣息演出的,結果遲到了。
“沒事兒,我們槍狗以後上臺的機會還多着呢,”佟野努力緩解氣氛,“是吧?息哥?”
蔣息點點頭,然後推門出去了:“是。”
佟野看着裴崇遠,無奈地聳了聳肩。
裴崇遠笑:“他跟我鬧別扭呢。”
“看出來了。”佟野小聲嘀咕,“息哥這脾氣,一般人拿他沒辦法。”
兩人跟在蔣息後面出去,裴崇遠說:“你們的樂隊叫什麽?”
“槍狗。”佟野解釋說,“槍炮與狗牙,我們幾個都喜歡槍炮與玫瑰,然後又覺得我們都挺狗的。”
裴崇遠被他這說法逗得大笑:“行啊,你們挺有自嘲精神的。”
“還可以吧,”佟野也笑,“裴哥你有喜歡的樂隊嗎?”
“有啊。”裴崇遠看着蔣息的背影,笑着說,“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