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愛你
人的一生總是要遇到些讓自己恐懼的事。
對于蔣息來說,他恐懼重要的人離開。
對于裴崇遠來說,他恐懼跟人牽扯不清。
這麽多年,裴崇遠在這個圈子裏混得太游刃有餘,看中了誰,幾乎沒有得不到的,從未失手。而之後每一次順利的分道揚镳都讓他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處理好每一段這樣的關系。
甚至,當他剛開始跟蔣息接觸的時候,也只是覺得自己在挑戰一個新的角色——小獵豹的馴獸師。
他有信心成功把這桀骜不馴的小豹子調教得至少聽他的話。
可現在,他不确定了。
更可怕的是,他擔心有一天這小獵豹反咬自己一口,他成了對方的獵物。
這種擔心并不是無端而來,跟蔣息接觸每多一天多一刻,都好像危險更近了一步。
裴崇遠開始陷入了矛盾。
而蔣息,人生第一次如此低頭,抛卻了自己向來看重的尊嚴,用這種方式去“讨好”一個人,這樣的他是前所未見的。
但蔣息并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勉強,相反的,他異常滿足。
聽着裴崇遠逐漸變得粗重的呼吸時,他感受到這個男人對他的渴望和需要。
心裏缺失的一塊被補足,蔣息閉上眼,享受着這獨一無二的時刻。
沒人計算他們這樣在車裏逗留了多久,等到裴崇遠回過神的時候,蔣息髒着一張臉,正在發呆。
他趕緊抽出濕巾,來不及收拾自己身前的一片狼藉,第一時間湊過去給蔣息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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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息面無表情地任由他擺弄,臉上、嘴角,還有眼角溢出來的淚。
擦幹淨,裴崇遠有些疼惜地用手指蹭他的嘴唇,無奈地說:“小息,我沒想讓你這樣。”
蔣息明白,裴崇遠絕對不會強迫他做什麽,最多只是拐彎抹角地暗示或者引導。
可今晚,确實跟裴崇遠無關。
他自願折騰自己罷了。
蔣息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會給別人做這種事了,裴崇遠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他看着裴崇遠近在咫尺的臉,腦子裏飛速略過的是從前那些讨人厭的家夥對他說過的話。
你沒人要。
你爸媽不要你了。
你是個野孩子。
那些年裏,蔣息還小,反駁的話只是咬着牙忍着淚說出的:是我不要他們了。
但是現在,他可以挺直腰板說:有人要我,我不需要他們了。
蔣息湊過去抱住裴崇遠,他貪婪地嗅着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兒,嘴唇蹭着對方的耳朵,輕聲說:“裴哥,我愛你。”
年輕男孩的表白,直接又炙熱。
一句“我愛你”,像是烈日的一團火,灼得裴崇遠心都跟着燒了起來。
裴崇遠輕撫着蔣息的背,察覺到這孩子情緒不對,放柔了聲音,問他:“小息,今天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今天是自己先惹了禍,這點裴崇遠清楚,答應了蔣息去看演出結果遲到,之後蔣息雖然看起來好像這事兒翻篇了,但始終情緒不太對。
裴崇遠覺得,這孩子肯定有話沒說。
他沒有興趣聽人的故事,講故事不如上床來得痛快,大家都是成年人,聚在一起也不是為了劈情操。
可他難得想聽蔣息說,他總覺得蔣息在看着他的時候,好像正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或者另一個世界。
蔣息只是趴在他肩上,閉着眼,像是睡着了,對一切避而不談。
裴崇遠拿他沒辦法,只好拍拍他說:“不想說就不說,我收拾一下,回家睡覺了。”
回家。
蔣息放開他,起身坐好,然後看了一眼裴崇遠那被自己解開的褲子,伸手過去,幫忙整理。
下車的時候,蔣息手裏攥着髒了的濕巾,跟在裴崇遠身後,一言不發地進門。
蔣息沒精打采,裴崇遠幹脆把人真當孩子似的照顧。
又是給脫鞋,又是給換衣服,都收拾好了,摟着蔣息的肩膀把人帶到洗手間門口:“要我幫你洗漱?”
蔣息看看他,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他刷牙的時候看見裴崇遠進來,就站在他身後,伸長手臂繞過他,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牙刷。
他們倆并排站在洗手池前,鏡子裏的兩個人穿着一樣的家居服,用着一樣的牙刷,甚至連刷牙的動作都出奇的一致。
裴崇遠看着鏡子裏的蔣息笑,笑進了蔣息的心裏。
脫掉了襯衫西褲的裴崇遠看起來更年輕了些,之前他總是讓蔣息覺得城府很深,但每到晚上入睡前,這人就像是摘下了面具一樣,變得人畜無害起來。
蔣息更喜歡這樣的裴崇遠,讓他覺得更踏實。
兩人刷完牙,蔣息先洗臉,裴崇遠站在一邊幫他拿毛巾。
蔣息擦臉的時候,偷看彎腰洗臉的裴崇遠,水珠濺濕了他睡衣的前襟,看起來格外性感。
擦完臉的蔣息從後面抱住裴崇遠,對方輕聲一笑,沒說什麽。
等到裴崇遠洗完,蔣息直接放開他,轉過身來幫他擦臉。
裴崇遠開玩笑:“你這樣,搞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現在不至于。”蔣息說,“不過,你比我先老,等你老了,我也這麽給你擦。”
這本來應該是一句動人的情話,蔣息說得真心實意,裴崇遠聽着卻有些不知如何應答。
于是,只能擁抱,只能接吻,然後在糾結的心境下,丢掉毛巾,擁吻着進了卧室。
裴崇遠早上起來的時候沒看見蔣息,他摸了摸身邊已經涼了的空位,明白對方已經起床好一會兒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見昨晚被他随手丢在地毯上的睡衣被好好地搭在窗邊的架子上,伸手拿過來,穿好,伸着懶腰走出了房門。
裴崇遠本以為早起的蔣息或許會準備早飯等他一起吃,結果下了樓,轉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人。
“裴哥。”
過了好一會兒,裴崇遠坐在沙發上放空,然後聽見一樓通往後院的拉門開了,緊接着就是蔣息的聲音。
蔣息一身睡衣,外面只裹了件大衣,從後院回來,一身的涼氣。
裴崇遠拉着他過來,給他搓手:“這麽冷,跑外面幹嘛去了?”
蔣息身上一股濃濃的煙味兒,都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今天早上空氣挺好的。”蔣息說,“這裏很安靜。”
“嗯,安靜着呢。”裴崇遠告訴他,“這房子我裝好三年多了,搬進來半年,附近都還沒人入住。”
裴崇遠住的是市郊的一個別墅區,雖然不是這片最好的樓盤,但也相當不錯了。
別墅這東西,往往是每平方米價格不算太高,但平方太大,總價高,算上後續的裝修物業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能住進來的也都算是條件相當不錯的了。
蔣息看着外面,有些出神。
“你這兩天心情不太好啊。”裴崇遠捏了捏他的手說,“眼看着期末了,你考完試立刻就回老家?能不能勻出幾天時間給我,帶你散散心。”
蔣息收回視線,看向裴崇遠,笑着說:“好啊,只給你三天時間,你打算帶我去哪兒散心?”
“只給三天?”裴崇遠擡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摳門啊!”
“就三天,”蔣息說,“不要就算了。”
“別算了啊!三天就三天吧,”裴崇遠無奈地說,“什麽都依着你,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