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殺芍藥,守護愛
夙焰不由得又看了她臉上的神情,見她只是一臉好奇,才道,“中了毒蠱的人,若沒有血液維系補充,随時都會沒命。”
湛藍攏在發髻上的素手一頓,繼而又麻利攏好發絲,“有解藥嗎?”
夙焰于心底無奈一嘆,這個聰明的女子,他該拿她怎麽辦才好呢?她多管閑事,已經危及到自己的性命,還想再多管其他?!
“……沒有解藥。”
“你确定真的沒有解藥嗎?”湛藍整理好發髻,又撫了撫身上的衣袍。他剛才并沒有太肆無忌憚的舉動,她的衣袍還算整齊。
夙焰從旁欣賞她的忙碌,雖不動聲色,她一再的疑問卻讓他心生狐疑,“湛藍,為什麽這麽問?”
湛藍好整以暇,跪蹲在他面前,狡黠捧住他的臉,連帶他的銀面具都掬在手上,“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萬物相生相克這句話很有道理。你這個性情古怪的月魔門主,都能被我這宜周人人喊打的敵國女子化為繞指柔,我相信毒蠱定然有解。”
她眼中的堅定和唇角的笑意,讓他隐約不安,“湛藍,我确定,那毒蠱沒有解藥。”
她沒有與他争執,只給他一個令他安心地微笑,爽快地道,“你說沒有就沒有,我信你就是了。我走了。”
她正要掀開車簾,手肘卻被猛然一拉,眼前物影飛移,一個巧妙的力道,正讓她橫倒在他寬闊的懷中,下颌上強硬的力道讓她吃痛低吟,耳邊卻是隔着面具的毫無溫度的低沉警告——“完顏湛藍,如果被我知道你又做危險的事,我一定會不計一切後果的将你綁回月魔地宮!好好的,安分的,享受你難得的自由,若非經過我允許,皇上也無法讓你離開地宮,明白嗎?”
因為他最後一句話,湛藍忍不住揚起唇角,卻因為被她捏着臉,她的笑根本無法舒展。
“我沒有練過在刀尖上跳舞,放心,我不會再如履薄冰地活着。”
湛藍下車來,站在萬花樓前,目送馬車消失在路盡頭,那個甜蜜的吻,成了濃重的失落,落在心裏,發酵成甘苦難辨的奇怪味道。
在眼眶內的淚即将落下時,她忙仰頭閉上眼睛,腦海中是前世婚車翻滾之際,緊護她在懷中的裴恒。
原來,她終是無法将前世今生的緣分徹底分開,前世如花似夢的短暫甜蜜,在這一世,竟化成了痛徹心扉的愁思。
湛藍剛要轉身,身後卻傳來的溫婉的聲音,“皇後娘娘,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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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經過無數次練習的聲音,懇切松了一口氣的口吻,都拿捏的精準到位,絲毫沒有風塵女子的豔俗之氣。
湛藍朝着馬車消失的方向吸了一口氣,滿身沉靜的氣場複又回歸,卻無法拂掉一身淡淡的龍涎香。
她對身後的女子道,“芍藥,你跟我來,有句話我要單獨對你說。”
芍藥待她進入大堂內,才跟進來,“娘娘在刑部的事還順利嗎?”
湛藍停住腳步,背對着她冷聲命令,“關上門。”
芍藥聽話地關上門,剛一轉身,心口猛地一陣刺痛——湛藍已經面對着她,而且,離她很近很近,秀美的鼻尖幾乎貼在她臉上,美麗深邃的棕色鳳眸,幽冷而充滿殺氣,愈加豔麗逼人。
芍藥疑惑看着近在咫尺傾國傾城的容顏,不可置信地慢慢低下頭去,就見心口上刺了一枚精致的步搖簪,兩朵藍紫色的蘭花下,綴着三條細細的珍珠串,清麗別致,風姿動人,血汩汩地從發簪下流下去,仿佛血色的熱泉,染了她身上豔黃的錦袍。
芍藥大驚失色,“皇後娘娘,為……為什麽要殺我?”
“為什麽?還用本宮告訴你嗎?”湛藍原以為,殺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看着芍藥心口一直在淌血,她才發現,事情竟如此簡單。
她發現,自己的手沒有抖,她的心跳也沒有絲毫紊亂,她還有能力思考芍藥的問題。
“我要保護我愛的人,我也不能再容忍自己任人宰殺利用!但無奈,我力量微弱,不能一舉除掉強大的敵人,只能從蠶食開始!你,就是我完顏湛藍咬下的第一口!”
芍藥低低地苦笑,身體倚着門,癱軟下去,“娘娘聰慧,應該把我留在身邊,收為己用才對。”
湛藍俯視着她,蓮足後移輕挪,不讓地上蔓延開的血染到裙裾上。“做人,還是抱着平常心才好,別太高估自己,也比低估別人。”
芍藥因她的淡然而緊張起來,她按住心口上的傷,發現自己已經流了太多血,盡管這一下刺得有些偏,她的血卻是有限的。“娘娘不想知道毒蠱的解藥嗎?難道,娘娘一點都不好奇,毒蠱為什麽沒有在自己體內嗎?”
湛藍笑了,因為她清楚地聽到,那毒蠱有解。“我會想辦法弄清楚一切。”
芍藥已經無法再遮掩心底對死亡的恐懼,她杏眸圓睜,就算無法反擊,也決意用最惡毒的話,讓湛藍下半生不得安寧。
“不,完顏湛藍,皇上不會讓你知道的!你以為他把你放在這裏保護周全,是愛你寵你嗎?完顏湛藍,你錯了,他把你放在萬花樓,是羞辱你,是踐踏你完顏皇族的尊嚴,你是完顏襲最疼惜的人,是完顏襲掣肘天下的籌碼,也是赫連恒奪取天下最有利的棋子!”
湛藍對于她的話不予置評,倒也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分量,而且,她無法改變這種分量——人生在世,根本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她從容笑了笑,勸道,“芍藥,下輩子別再被楚東鶴那樣陰毒的醜男人利用,找個善良的男人,好好愛他,也好好愛自己,你這一輩子,還沒有嘗到什麽幸福,如此沒了性命,我也替你惋惜。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選一處好墓地,并找一位大師超度你的亡魂。”
“完顏湛藍,你會不得好死,很快……就有人來折磨你!”芍藥大喘着粗氣,妄想抓住體內最後一線生氣。
湛藍嘲諷地嗤之一笑,俯視着她漸漸失去血色的美麗面容,眼中多了一份鄙夷。“粉身碎骨的滋味兒我都嘗過了,再沒什麽可怕的。你想說,要化為厲鬼來找我嗎?我完顏湛藍最不怕的就是鬼,因為我就是鬼!”
芍藥毛骨悚然地死死定住她,“完顏湛藍,你……你不得好死!”
“芍藥,你死到臨頭還不明白嗎?是誰把你培養成一個精致的武器?是楚東鶴!他讓你在萬花樓出賣尊嚴,出賣身體,以換取情報,還将你玩弄于股掌,我容忍你這幾日,是給你求生的機會,不想,你卻偏對害你之人愚忠!”
芍藥眼角滾下兩行淚,“我不恨他,是他給了我命,我只後悔,沒有……沒有痛快地替主人殺了你!”
湛藍逼迫自己冷靜地看着芍藥斷氣,她沒有恐懼,只是,有些惋惜,她竟至死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湛藍靜靜看着屍體良久,才輕提着裙裾,避開地上的血,把從刑部偏廳內撿回的芍藥頂簪給芍藥戴在發髻上,豔黃的花朵,卻并沒有為已經失去生氣的面容增色。
她把自己的步搖簪從芍藥的心口上拔出來,拉着幹淨的黃色錦袍,擦拭幹淨發簪上的血,又戴回自己的發髻上。
她猶記得那天第一次見芍藥,古樹下,她與牡丹婀娜多姿的走來,美好的仿佛天宮裏美麗的仙女。
呼出一口氣,湛藍站起身來,一轉頭,就見牛大和牛二正一臉驚愕的看着自己。
兩個壯如熊的男人,顯然是被她剛才有些詭異的驚悚舉動吓到,帶着鼻環的兩張黝黑肥胖的臉上那驚恐愕然的神情凝固,難看到了極點。
“牛大,去買一口棺材,牛二,去城郊找一處墓地,本宮要厚葬芍藥。”
湛藍離開許久,牛大和牛二才回過神來,兄弟兩人相視一眼,半晌才尋到自己的聲音。
“哥,你相信那麽美麗的皇後娘娘會殺人嗎?我還蠻喜歡芍藥妹妹的呢,皇後娘娘為什麽殺她呢?”
牛大想了半天,撓了撓頭,又看了看芍藥的屍體,卻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我不知道。”
牛二悼念着芍藥的凋落,痛心地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皇後娘娘的善良都是假的。她比胭脂姐還歹毒呢!”
晚膳之前,湛藍看過兩個傷勢已經有氣色的兩個小丫頭,讓冬兒送來口味清淡的飯菜,又問過她們家裏的狀況,吩咐牡丹去打探她們的家人。
待她返回自己的房內準備用晚膳時,卻見赫連恒已經坐在桌前,他一身黑色龍袍,烏黑的發絲用一枚銀亮的雙龍發扣高束,發絲與錦袍融在一起似地,濃黑如夜,越襯得俊顏白皙冷魅。
他坐在上位,貴雅不凡,凝視着進門的湛藍,複雜的視線沒有放過她一臉的倦意,也沒有在乎她對自己視若無睹的無禮舉動。
待她洗了手坐下來,他把一杯熱茶放在她面前,“先喝口茶潤潤嗓子,朕有話對你說。”
湛藍聽話地喝了口茶,擱下茶盅,淡然低垂眼簾,“說吧。”她早就料到他今日會出現,也料到,他定然會為她的先斬後奏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