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拌嘴

柳絮這兩日家去,念及晚秋平常辛苦,便主動留下上夜,換晚秋去倒坐南房下處歇。

晚秋和念琴一塊值夜,聽西稍間裏主子沒有動靜,已睡下,倆人在東間南炕上歇下,柳絮聽念琴一直未睡,倆人躺在被窩裏說起悄悄話。

柳絮得知念琴是府裏家生子,父母雙亡,兄嫂在邵府當差,柳絮來邵府這些日子留心觀察,念琴心地純良,不調三斡四,人老實本分,是以有意跟她親近,念琴對柳絮亦有好感,倆人相契,甚是投合。

倆人聊得熱乎,聽裏間邵英傑一聲咳,吓得倆人吐吐舌頭,不敢說了,各自安睡。

次日,吳淑真夫婦起身,喚丫鬟進去侍候,柳絮服侍吳淑真穿衣,看她神情有些倦怠,知道來葵水緣故,帳子裏邵英傑已醒,起身,去淨房。

吳淑真對柳絮道;“我一會去給太太請安,你便家去吧!府裏無事,家去住兩日也使得。”

早膳時分,晚秋勤快,早早便上來,寶珠知道爺在上房用飯,跟晚秋前後腳上來侍候。

吳淑真飯量小,每日早膳就喝一小碗粥,看眼桌上擺着一金絲楠木盒子小點心,做成各種鮮花形狀,精巧別致,破例信手拈了一塊,放嘴裏。

邵英傑吃了碗粥,又吃了塊水煎饅頭,便撂筷不用了。

吳淑真指着精致小食盒,對柳絮道;“這個賞你,拿家去給你弟妹吃着玩吧!”

柳絮蹲身,“謝主子賞!”

吳淑真對屋裏人恩威并施,寬容禦下。尤其對得用的人,出手大方,刻意籠絡。

邵英傑早膳後出門去了,晚秋留在上房侍候,柳絮幾個丫鬟婆子一處用飯,幾個婆子媳婦說起往年老太太生日,府裏的熱鬧,陳五媳婦道:“今年老太太做壽,聽說大奶奶早就着手準備,二爺謀了個同知,又是一喜,雙喜臨門,因此請的客人比往年多,二奶奶高興得什麽似的,總算二爺有出息,拟請不少娘家客人。”

柳絮光聽,不插言,邵家在本地也算名門望族,兩個兒子做官,一文一武,互相幫襯,長子打理邵家錢莊、店鋪,田産,做得風生水起,邵家膏粱錦繡,可謂鐘鳴鼎食之家。

念琴看主子出了院子,對柳絮道:“你家去吧!這裏有我和寶珠。”

柳絮道聲辛苦,回下處換一身衣裳,就出府去了。

走到剪刀胡同,時辰還早,家家戶戶吃早飯,邵府早膳開得早,到家門口,看院門緊閉,孩子們住在三嬸家沒回來,剛想推開進去,陸志文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看左右無人,小聲對柳絮道;“姑娘昨回主家了?”

柳絮笑了,“陸公子早來了。”說着,推門進去,陸志文緊随其後,解釋,“我來有一個時辰,看院門關着,趴門縫看裏面無人,就知道你沒回來,我不敢在你家門口等,怕人看見,遠遠地瞄着,你一進胡同口我就看見了。”

陸志文面帶高興地說,柳絮望着他,心想,他在門口足等了一個時辰,真是個呆子,換了旁人,回家晚點再來,陸志文待人真誠,是好脾氣的男人,等這麽久,沒有一點火氣,好男人不過如此,何況這是古時候,女子地位低下。

柳絮柔聲問;“公子吃飯沒了?”

陸志文道:“我說今去書院有事,我娘早早便做了飯。”

柳絮有點過意不去,“為了幫我,害你撒謊,害你娘早起。”

陸志文笑道:“不礙事,我娘平常雞叫頭遍就起,我爹走得早,家裏提早吃飯。”

柳絮聽他這麽說,心下稍安,暗想,這書呆子也不完全呆,還知道說謊騙她娘,想起他娘,唇角上揚。

陸志文一直看柳絮臉說話,看她突然笑了,竟呆了,“姑娘笑起來真好看。”

柳絮臉微紅,嗔道:“真是念書念傻了,誇人也這麽直接。”

陸志文呵呵笑。

柳絮進屋,一摸炕已半幹,把手裏點心盒子放到桌上。

陸志文躍躍欲試,“姑娘有什麽活計,盡管吩咐,不用姑娘動一下手指頭,保證幹好。”

二人去西間屋,西間屋牆新抹的,破爛東西都堆在地中央,柳絮指着道;“我想把這屋裏收拾出來,給生子做書房,生子有個單獨空間,看書省得人打擾。”

屋子裏都是破舊閑置的家什、用具,七七八八的,堆滿一屋子,柳絮同陸志文把要扔的東西往院子裏擡。

二人幹了有一個時辰,才把屋裏清理出來,又把東間屋裏打掃幹淨,陸志文怕她累着,不讓她伸手,自己有十分力氣,使出十二分。

太陽升起,入夏,氣溫升高,陸志文穿着長袍,裏面是一身天青中衣,為幹活方便,袍角往腰裏一別,熱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柳絮招呼他歇一會,看他頭上汗珠子,陸志文兩手髒,不能擦汗,柳絮抽出腋下帕子,為其輕輕拭去額頭上汗誰,又擦幹淨手,拿起桌上一塊點心,送到他嘴邊,“公子忙活半日,怕是早餓了,先墊墊。”

陸志文聽話地張嘴,一口差點咬到柳絮手指,柳絮忙抽出手,嗔怪:“急什麽,還有的吃。”

陸志文傻笑,柳絮看他嘴角留有點心渣子,拿繡帕輕輕沾了沾他嘴角邊,動作輕柔細膩,仰臉,燦燦地笑着,陸志文心裏比喝了蜜糖都甜。

不妨,突然,一個寒冷的聲音,“你二人在幹什麽?”

二人面對面站着,根本沒注意,一人已站在門口,冷冷地望着二人。

陸志文臉色大變,結結巴巴,“舅….我….”

趙琛眼睛在二人之間來回掃了兩遍,厲聲道;“孤男寡女,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陸志文吓得忙打躬作揖,“舅父,是小生不對,不怪柳絮姑娘,請舅父饒恕。”

趙琛眼神越過他,看向柳絮,聲色俱厲,“一個姑娘家,行為不檢,長輩平常是怎樣教導你的?”

柳絮看這厮臉色鐵青,氣急敗壞,不敢硬頂,低頭不說話。

陸志文看他怪上柳絮,忙擋在柳絮身前,作揖賠罪,“舅父息怒,不怨柳絮,是小生的錯,舅父要怪就怪小生舉止輕浮,行為失檢枉讀了聖賢書。”

柳絮實在忍不住,把陸志文輕輕推過一旁,正色道;“我們又沒做什麽,幹嘛像犯了滔天大罪。”

趙琛看二人護着對方,心底醋意更深,冷笑,“怎麽都你們我們的了,還說沒做什麽,青天白日,手動動腳,我若不是來的及時,指不定就發生什麽傷風敗俗的事。”

陸志文急忙辯解,“舅父嚴重,小侄尊重柳絮姑娘,不像舅父想的。”

柳絮羞憤,這厮小題大做,亂加罪名,故意為難他二人,看陸志文一臉惶恐,不忍,對他道;“陸公子先回吧。”

陸志文不放心她,磨蹭不肯就走,柳絮朝他安慰一笑,“沒事,陸公子放心,我舅這人脾氣不好,陸公子別放心上。”

趙琛倒給她氣樂了,剛一揚唇角,又想起二人方才親昵,嘴角又耷拉下來。

陸志文被柳絮再三催促,才不得已離開,走到門口,回頭擔心瞅瞅柳絮,又看眼趙琛的臉,趙琛倒背着手,臉色嚴肅,一言不發。

陸志文惴惴不安走了。

趙琛眯眼,陰着臉道:“我說讓你搬去我的宅子,你百般不肯,原來是戀着跟這小子見面。”

柳絮不接茬,轉身繼續拾掇屋子,趙琛這才注意到柳家變了個樣,好奇地看看四周。

宮保怕二人鬧僵,忙打岔,“柳絮姑娘把房子收拾了,別說這一捯饬,規整敞亮不少。”

趙琛沉臉,“你若缺人手,說一聲,我王府多少人派不出來,我看你是借着幹活由頭,跟這小子調情,舉止輕佻,真是惡習難改。”

柳絮聽他話說得難聽,反唇譏諷,“你既不算我什麽人,常來我家中,民女算不算舉止輕佻,傷風敗俗?”

二人不清不楚,說起來,無有這層甥舅關系,被時下人所不容。

這潑婦做錯事,還理直氣壯,趙琛不由動氣,“本王去什麽地方,那個膽敢說個不字,你既稱呼我一聲舅父,從今以後,我不許你勾搭這小子,跟他眉來眼去。”

柳絮心裏這個氣,一個冒牌的舅,還大言不慚,義正言辭,冷臉道;“民女家裏亂,王爺請別處去,民女沒閑工夫跟王爺磨嘴皮子,說些着三不着兩的話。”

說吧,走出屋子,院子放着一堆破爛,出門找收廢物的人來搬走。

趙琛被她晾在哪裏,尴尬,唇角抽動幾下。

宮保小心地道;“王爺,改日在來吧,老奴看柳絮姑娘今不高興。”

趙琛恨恨地道:“她氣什麽?攪了她好事,本王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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