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五月, 金陵多雨。付少成醒來就見天色昏沉沉,他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好不想起床。裴洛洛聽見動靜, 也坐了起來。

“怎麽這就起了, 再睡會兒。”付少成說。

裴洛洛眨眨眼, 說:“不睡了。一會兒我還得帶着蠻蠻回承恩殿。”

付少成聽了這話,轉頭看着她, 說:“真舍不得讓你走。”

裴洛洛聽了這話笑眯了眼,說:“你不怕禦史說你是昏君,我還怕被說是妖妃呢,禍國殃民的妖妃。”

付少成伸手捏了捏裴洛洛的臉,說:“妖妃可不是你這幅模樣。”

“不許再捏了。”裴洛洛嘟着嘴說, “蠻蠻都學會了。”

付少成想起昨天蠻蠻的樣子,自己也笑了起來。

“好, 下次一定不當着蠻蠻的面捏。”付少成笑着說,“晚上等我。”

裴洛洛皺着鼻子看了一眼,說:“知道了。下了早朝記得用飯。”

兩個人的對話,平淡又溫馨, 仿佛一對普通的夫妻, 在絮絮叨叨地說着日常生活的瑣事。

付少成穿上衣服走了,裴洛洛看了眼天色,覺得愈發的黑了,這雨, 馬上就要下起來了。

蠻蠻前一日睡得早, 今日醒的也早,裴洛洛陪着他用了早飯, 又逗他玩了一會兒,就讓乳母抱着他一并回了承恩殿。趙謹見她要走,就要去準備肩輿,裴洛洛自小就怕做這個,總覺得會掉下去,她搖搖頭,說:“橫豎也不遠,走回去就當透透氣了。”

乳母也在旁邊表示贊同,蠻蠻天天在屋裏悶着,也得出門透透氣才行。

可惜,天不遂人願,走到半路,風大了起來,幸好前面就是凝雲閣,裏面有亭子可以避雨。乳母抱着蠻蠻站在亭子裏,說:“娘娘不必擔心,這雨啊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三皇子也應該多出來透透氣,小孩子家,還是在外面多玩玩的好。屋裏雖然有冰盆,熱不着,但到底對身體不好。夏天麽,不就是得出出汗。”

裴洛洛聽了這話,贊許地看了一眼乳母,說:“你說的對。只是這來來回回抱着,也是辛苦了。”

乳母聽了這話,不好意思起來,說:“這不是婢子應該做的嘛。虧了嚴夫人給我找了這個差事,婢子家裏那小子,現在過得,跟富人家孩子也不差什麽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這雨就下完了,太陽從烏雲的裂縫中露了個臉。乳母擡頭看了看,說:“娘娘,咱們回去吧,這天氣就要熱上來了。”

一行人走了沒多久,迎頭就碰上趙秀。裴洛洛輕輕地皺了皺眉頭,覺得今天真是不宜出行。

趙秀遠遠地就看見裴洛洛,本想繞開她,卻忽然間替自己不值得起來,她是這大周朝的皇後,為什麽要躲着一個小小的妃子呢。想到這,趙秀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杆,帶着一行人迎頭走了過去。

裴洛洛見了趙秀,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趙秀看着她,笑了一下,說:“靜妃好心情,這天氣還出來散步。”

“回皇後娘娘,臣妾剛從甘露殿回來。”裴洛洛說完以後,靜靜地看着趙秀,臉上還挂着一絲微笑。

趙秀沒想到她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愣了一下,說:“靜妃不應該不知道這後宮的規矩才是。”

“這規矩麽,臣妾自然知道。可是皇後娘娘,我再告訴您一句,這規矩啊,也是人定的。”

趙秀看着裴洛洛的俏臉,忽然很想給她來一巴掌。

裴洛洛往後退了一步,接着說道:“臣妾沒什麽本事,靠的就是這張臉,自然也舍不得用它來使苦肉計,我勸您也打消了這份心思。”

“你。”趙秀一時語塞。

裴洛洛展顏一笑,比陽光都要燦爛幾分。

“靜妃,你別太嚣張了。”趙秀狠狠地說道。

“皇後娘娘,這天氣熱上了,我得帶着蠻蠻回去了,就不陪您了。”裴洛洛說完,從趙秀身邊走過去,到她身邊的時候,悄悄地說:“這事兒啊,我們得憑各自的本事。”

趙秀聽了這話轉過頭看着裴洛洛,說:“這話真應該讓皇上聽聽。”

“那就看您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裴洛洛說完,帶着蠻蠻就走了回去。

趙秀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甩了一下手,一不小心,腕子上的手串脫了出去,砸到地上,珠子散落了一地。

裴洛洛回到承恩殿,想着趙秀之前的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付景瑜已經長成,付景瑞又被付少成厭棄,她焦躁,也是正常。而且最近舊朝官員起複,付少成肯定會再培養一批自己的勢力。付少成的勢力越大,趙秀就會越着急,她的依仗,不是皇帝,而是魏國公,以及魏國公身邊那一衆人。至于許家,裴洛洛敲了敲桌子,許哲可用。

付少成下了早朝,剛進了兩儀殿,張福英就走過來,說:“早膳備好了。”

付少成揮揮手,說:“一會兒再說。”

“這。”張福英有些為難,“靜妃娘娘臨出門前特意讓趙謹告訴小的,盯着您用飯。況且,小的也收了靜妃娘娘給的銀子。您這不吃飯,還得退回去,實在不舍得啊。”

張福英這番唱念做打,給付少成逗笑了。

“端上來吧。回頭你再告訴靜妃,保準她能再多賞你點。”

“那小的可就謝謝您了。”張福英說。

下午,付少成正在兩儀殿看奏疏,範悅打門外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二十出頭的清秀男子。

“許哲見過皇上。”那人大大方方地給付少成行了禮,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舉止典雅,不卑不亢。

付少成仔細地看了他一眼,果然好相貌。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再加上數百年世家沉澱下來的氣度,這探花郎,名副其實。

許哲也在下面悄悄地打量付少成。這位将軍出身,卻不帶一絲戾氣,文質彬彬仿若書生一般。三十出頭的年歲,沒有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反而因為那份滄桑,更加出衆。怪不得裴洛洛喜歡他。

範悅輕輕地咳了一聲打破了這份略帶尴尬的沉默。說:“皇上,這就是前朝探花許哲。”

付少成點點頭,說:“朕知道他。好學問好文采。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你要單獨求見朕呢?”

許哲笑了一下,朗聲說道:“小人自知人微言輕,但是自覺有幾分小聰明,想給皇帝您出謀劃策,成了您的千秋霸業,也全了我的功成名就。”

付少成聽了這話不由得笑了起來,雖然他不喜許哲,但是這番話,深得他心。

“好。”付少成說,“只是你年歲尚小,家中父兄也在起複之內,所以,先去翰林院吧。如何?”

許哲聽了這話,跟他設想得差不多,深深地作了一揖,說:“微臣謝過皇上。”

接着,許哲根據時事又對政事點評了一番,雖說年歲小處事有些莽撞,但是他身上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很得付少成心意。

臨走的時候,許哲站了起來,又沖了付少成行了禮,說:“微臣還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請講。”

“太子年歲漸長,婚事已成了朝廷內外的焦點,但是,世家女,萬萬不能做太子妃。”許哲說。

“為何?”

“太子身後已有魏國公的勢力,若在加上世家扶持。父壯子成,難免出現玄武門之禍。”

付少成看着許哲,一言不發,仿佛要從他眼睛裏看出什麽似的。許哲也不懼他,直接跟他對視,一副月朗風清的做派。

半晌,付少成終于開了口。

“朕知道了。”

出了晖政門,範悅見四下無人,對着許哲說:“第一次見皇帝你就說這些,不怕他懷疑你嗎?你膽子可真夠大的。”

許哲笑了,說:“如果他懷疑我,他自然就不會用我,我也不費那個勁,給他出謀劃策還不落好。他信我,不是因為我值得信,而是他自己早就已經對太子心存忌憚了。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以後說話不可如此冒進。”範悅說到。

“你跟趙家有仇,我的心思你懂。這樣挺好的。不是嗎?”許哲側着頭看着範悅,輕輕一笑,仿佛堕入地府的谪仙一般,勾魂攝魄。

付少成回了甘露殿,想着之前許哲的話,不得不說,許哲猜的沒錯,付少成自立太子以來,一直對付景瑜背後的趙家心存忌憚,相比于他這個皇帝,他相信魏國公更願意扶持自己的親外孫。況且,有了蠻蠻落水這事,付少成更加相信如果他沒了,裴洛洛跟蠻蠻的日子不會好過。

付少成靠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書案。這太子妃,還是晉國公家的小女兒吧。至于許哲,付少成笑了一下,他還真構不成威脅。

裴洛洛進了甘露殿,就看見付少成坐在書案前出神,她讓乳母把蠻蠻放了下來,小家夥蹭蹭地跑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仰着頭,說:“爹爹。”

付少成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天色已黑。他看見裴洛洛站在書案前,說:“你怎麽來了?”

裴洛洛看着蠻蠻利索地爬到付少成的腿上,說:“有人說讓我晚上等他,結果都這個時辰了也不見過來,就來看一眼。”

付少成抱着蠻蠻走到裴洛洛跟前,說:“想事情呢,忘了時間了。”接着轉頭看向在一旁立着的張福英。

“說吧。是不是又拿靜妃銀子了。”

張福英笑了,說:“這天底下除了皇家,誰還能嫌銀子咬手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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