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結果

自別館一夜後,容舒再醒來,已是三天後。

她正躺在馬車裏,容齊在旁邊批閱奏疏。

她動了動,只覺得渾身上下,除了頭發絲,哪裏都疼。

“阿齊,你前世一定是條瘋狗,這麽喜歡咬人!”她忍不住抱怨道。

容齊表示,面對夫人的控訴,必須勇于承認錯誤,但他堅決不改。

“那我前世今生,定然只咬你一人。”

容舒臉紅紅的,不敢看他。

她輕了輕嗓子,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與他談起正事來。

“你許了宸國什麽?宸皇竟安然将咱們放回去?”

容齊不再逗她,拿起手邊大堆的奏疏看起來。

“三分之一的北臨,換來五千匹上好戰馬。”

容舒摸了摸脖間一塊肌膚,那裏已然被咬破了。

“這買賣可虧大發了。”

“是啊。”

容齊回頭,兩人相視一笑。

馬車轱辘轱辘地前進着,一路往西啓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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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西啓皇宮的冷宮裏,正上演着一出好戲。

傅鳶的心腹林申,将傅籌和痕香的女兒綁架到了冷宮,宗政無憂、傅籌和容樂三人,只好自投羅網,跑到西啓來找人。

等他們到了冷宮後,卻發現傅鳶推着先臨皇——宗政殒赫出來,并将一切公之于衆。

原來二十多年前,宸國本是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西啓、北臨都是宸國的國土,傅鳶則是宸國公主。

宗政殒赫想盡辦法娶了傅鳶,并借她之手複國,建立了北臨。

他的盟友容毅,也分走了一大塊地,成立西啓國。

後來宗政殒赫遇見此生真愛雲貴妃,集萬千寵愛于她身。傅鳶看不過他負心,便幾度陷害雲貴妃。

另一邊,啓皇容毅曾見過雲貴妃,也觊觎她的美貌,就向宗政殒赫讨要。

宗政殒赫不敢得罪容毅,又不舍得雲貴妃,就給自己的皇後傅鳶下了天命劇毒,并将她易容成雲貴妃的樣子,送去給容毅**。

傅鳶徹底崩潰,為了活下去,她生下兒子容齊,并把天命劇毒逼入他體內,以此茍活于世,只為報仇雪恨。

後來,傅鳶心生毒計,把雲貴妃所生的雙生子之一——宗政無籌抱了過來,裝作自己的兒子,其實她真正的兒子容齊已經送往西啓了。

宗政殒赫以為宗政無籌就是傅鳶與容毅的孽種,派人追殺了無籌五年,直到得知他死訊才罷休。

其實宗政無籌沒死,他被傅鳶藏在天仇門,由林申養大,并改名叫傅籌,即提醒他不忘母仇似海。

後來,傅鳶終于設計,弄死了雲貴妃和她好友秦永。

秦永是北臨丞相,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他死後,大女兒秦湘被帶到天仇門,改名痕香,成為一個殺手,從小陪着傅籌一起長大。小女兒秦漫被傅鳶帶到西啓冷宮,并告之她滅秦家的仇人就是宗政殒赫。

秦漫一直在冷宮秘密訓練,時刻想着殺死宗政殒赫。後來無意間遇到容齊,心生愛慕,卻被傅鳶知道了。

傅鳶威脅秦漫,讓她服下天命劇毒,然後她就失去了記憶,變成西啓的容樂公主,前往北臨與黎王宗政無憂和親。

如此種種,實在是坎坷複雜的很吶!

總而言之,簡短概括起來就是,宗政殒赫是渣男,為了複國娶了傅鳶,又在成功後抛棄虐待她,與心愛的雲貴妃相親相愛去了。

傅鳶為了報複渣男,就将雲貴妃的雙生子拆散了,分開養大,意圖讓他們自相殘殺,并颠覆北臨政權。

歸根到底是上一輩人的恩怨,延續到了下一輩人身上。

善惡到頭終有報,如今也到了傅鳶一一算賬的時候了。

林申出現,要傅籌在容樂和痕香女兒之間做抉擇,二者只能活其一。

傅籌看了看痕香緊張的神色,果斷地說:“我選女兒。”

痕香本心如死灰,見他這麽選擇,心裏又燃起了希望。

林申一愣,他怎麽也沒想到,傅籌竟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容樂。

看到林申的表情,傅籌濃眉一擰,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他喜歡容樂,與容樂有感情糾葛呢?

這時,孤寒門外,兩道身影相攜而來。

“母後。”

容齊與容舒一起走了進來。

傅鳶看到兒子,臉色緩和了些:“陛下怎麽來了?”

容齊看了眼受制的幾人,淡淡地說:“母後,宗政無憂和容樂兩人,兒臣還有用,您可不能一氣之下就殺了他們。”

“好啊,我本來就沒想殺了他們。”傅鳶竟然同意了,“就這麽殺了,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容齊點點頭:“如今北臨剛敗,兒臣還需他們安定民心,以保我西啓後方無虞。”

傅鳶能當這麽多年的太後,一下就明白關鍵所在。

容舒往前一步,指着坐在輪椅上的宗政殒赫說:“母後,您要洩憤,找始作俑者,豈不是更加暢快嗎?”

這話說到傅鳶心裏去了,時隔多年,她早已對宗政殒赫沒了感情,折磨起他來,自然不會手軟。

不過傅籌和痕香……

傅鳶剛想說什麽,容齊已先一步說道:“宗政無籌和秦湘,兒臣也有安排。”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傅鳶想了想,也就由他去了。

她推着宗政殒赫轉身,轉身離開了冷宮。林申跟在她旁邊,一起走了。

凄清的冷宮裏,只剩下容齊、容舒、宗政無憂、傅籌、秦漫、秦湘六人。

“容齊,你到底要做什麽?”

宗政無憂和秦漫不愧是夫妻,問出的話都是一樣的。

容齊卻不說話,而是側頭看向容舒。

容舒松開他的手,往前一步,将頭上的帷帽摘了下來,然後蹲在傅籌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傅籌回視着她,眼中彌漫着難以言喻的深情和悲傷。

容齊看到這一幕,只想給傅籌一拳。只是到底顧及容舒,他便忍耐了下來。

容舒看了傅籌一會兒,朝他伸出手。

容齊咬牙切齒,恨恨的目光射向傅籌。要是眼神可以殺人,想來傅籌已死了無數回。

容舒将手伸到傅籌面前,打開手掌。

掌心中,一顆褐色的藥丸躺在上面。

“你曾說過,你的過去是由屍山血海堆積起來的。只要回首,便疼極入骨。假如現在,你有機會忘記所有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願意嗎?”

傅籌直直地盯着她,搖了搖頭。

“我不願。”

容舒不解:“為什麽?”

“因為……”傅籌的視線片刻未轉移,“我有不想忘記的人……”

容齊怒極,拔劍向對:“傅籌,你不要一而再地挑戰朕的忍耐!若不是舒兒開口,朕焉能饒你性命?”

容舒站起身,安撫着暴躁的容齊。

“阿齊,你別急呀,讓我和他說完好不好?”

她彎彎的眉眼,溫和的笑意,都很好地平緩了容齊心裏的暴戾。

他收了劍,撇頭看向別處,口中說着:“不能超過十句話。”

她踮起腳,在他唇邊親了一下:“保證。”

他的眉眼瞬間柔和了。

邊上,被強制撒了一大波狗糧的衆人:……

傅籌低下頭,不願再看這邊,聲音很是沮喪。

“你那晚說的他,是不是就是啓皇?”

容舒回頭,開心地點點頭:“嗯!”

容齊的耳朵尖瞬間豎起來了,眼睛無意識地偷瞥着。

“那個要把你嫁給老頭子的哥哥,也是他?”

容齊猛地回頭,瞪着容舒:“我什麽時候要把你嫁給老頭子了?”

容舒語塞,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眨着眼睛,一副真誠又無辜的樣子。

“我什麽時候說過了?傅籌你記錯了!我絕對沒有!”

眼看容齊的視線越來越危險,容舒的求生欲登時強起來了,一手禍水東引用的爐火純青。

“阿齊你別聽他胡說,我原來住在将軍府的時候,他經常欺負我,還拿劍砍我……”

容齊挑眉,佩劍“噌”的一下又亮出來了。

“好你個傅籌,你有幾個腦袋,敢欺負朕的舒兒?”

傅籌已生無可戀,他垂下頭,嘆息:“原來,你只是不喜歡除了容齊之外的人,叫你舒兒。”

這話中含義,似乎頗多。

容齊腦中轉了幾個彎,唇角卻勾了起來。

“哦?此話怎講?”

傅籌看了眼躲在容齊身後的容舒,說:“當初我喚了她一聲舒兒,她都發了好大的脾氣……”

容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着。

“如果不是她說,找不到藥引救哥哥,就要和哥哥共赴黃泉,我又怎會答應她,帶她去搶七絕草呢?”

旁邊,秦漫和宗政無憂驚訝:“什麽?七絕草是你拿走的?”

秦漫恨恨地瞪着容舒:“是你害死了可兒!”

容齊卻不管他們說什麽,只收了劍,摟着容舒的腰站在一旁,仿佛一只剛被順過毛的乖乖狼狗。

他不耐舒兒再與傅籌有什麽聯系,于是從她掌中拿過藥丸,扔在傅籌面前。

“舒兒說,她在北臨的大半年裏,你很是照顧她。為了還這份好意,她叫朕留你一命。”

容齊看了眼旁邊的秦湘和小女孩,繼續說道:“你自己做決定,是吃了這藥失去所有記憶,然後帶着妻女一起歸隐山林。還是讓朕一刀砍了你們,送你們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地下黃泉。”

傅籌坐在那裏,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麽。

容舒見他沒有反應,開口勸道:“阿齊常說,我是他命裏的幸運。傅籌,你回頭看看,你身邊真的沒有這樣的幸運嗎?”

傅籌呆呆地回頭,只見秦湘和女兒傅念看着他,早已淚眼婆娑。

“你既是父親了,就當承擔起父親的責任。不要再讓你身上的悲劇,在你女兒身上,繼續延續下去了。”

這一刻,傅籌很想伸手摸摸妻女的臉,可惜雙手皆被縛着。

他這一生,一直在追求光明,追逐那些得不到的東西,卻從不曾看看身後,那個苦苦癡等的女子。

其實,他對痕香,是幾分不同的。只是想起痕香,他就會回憶起天仇門那些痛苦的往事,還有他渾身洗不淨的血污。所以,他總是下意識地忽略她。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複仇也罷,目标也罷,都是假的。

唯有她,始終陪伴左右,不離不棄。

也許,他該嘗試着,回頭試一試。

容齊見傅籌神色逐漸堅定,于是斬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傅籌撿起地上的藥丸,輕輕吹去灰塵,看了看相依相偎的容齊兩夫婦,終于閉上眼睛,把藥丸吃了下去。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眼中的情緒都收拾幹淨了。

“容舒……謝謝你。”傅籌說道。

容舒搖搖頭,笑道:“一飲一啄,自有因果。我既受過你照拂,還你以回報,這是應該的。”

說完,她拍了拍容齊的手,對他微微一笑後,轉身戴好帷帽,出了冷宮。

冷宮裏,三個男人皆目視着她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秦漫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狠狠撞了一下宗政無憂。

宗政無憂連忙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容齊回過身來,看向在場四人,揮了揮手,就有一隊黑衣人進來了。

後面的事,容舒沒有再過問。

她出了冷宮後就回了書房,書房桌上,擺着一張已繪制完的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一顧傾國,絕世獨立,渾身萦繞着渺渺仙氣,飄逸的不似此界人。

紙張的左下角,用端正魏碑,落下了“容齊”兩個字。

她笑了笑,撚起碟子裏一塊桂花糕,放進口中。

嚼了兩口似乎沒什麽味道,她放下桂花糕,轉而抓起一把桂圓,一顆一顆地剝起來。

半個月後,西啓皇宮裏多了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太監。那老太監腿腳不便,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的。

假如有北臨大臣見到他,也許能發現,這老太監長得似乎與已逝的先臨皇——宗政殒赫,有幾分相似。

又過了幾天,兩個消息傳遍天下。

北臨亡國之君,宗政無籌暴斃身亡。

前北臨黎王宗政無憂,受封為西啓淩王,容樂為淩王妃,兩人定居西啓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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