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

8月2日午前9點

(大竹市総合市民會館)

望月和杉山是昨晚抵達大竹市的。上新幹線前買了本籃球周刊,相對位列A級球隊的豐玉,湘北只得到了C等評級。走入體育館時,因為撞見三井的後援團正淚目逃命中,兩人很默契地挑了個遠離豐玉應援區的空位,珍惜生命,遠離YA KU ZA暴力團。

豐玉的首發中有四人是3年級生,從控衛到中鋒,五人身高都在180cm以上,确實具備A級球隊的硬件條件。才開場,豐玉隊古惑仔般的球風,就讓望月倒吸一口冷氣——這場比賽,湘北大丈夫?

在對方的故意挑釁下,宮城連續兩次傳球失誤。而豐玉從6號板倉、5號岸本、7號矢嶋到4號南,個個都能搶斷、能得分,一分鐘內便拉開湘北9分。湘北本是一只擅長速攻的隊伍,沒想到豐玉打high pace更得心應手。

豐玉的5號不知對櫻木說了什麽,把他氣得兩眼冒出火苗。說起來,櫻木在楓他們去共同集訓的時候,安西究竟給了他什麽密訓,還是挺讓人屏息以待的。看見他在離籃筐那麽遠的地方就出手投籃,場內的楓也是睜大了眼,微張着嘴。

球帶着無數雙關注的眼睛,飛過球場上空,飛過籃架……!?等一下,這球的抛物線弧度不對啊……

看臺對面,意外接到“傳球”的清田,顫抖着身體無語問蒼天:真可悲啊……那樣的球隊竟曾經讓我們陷于苦戰……對比湘北另三人神統一的嫌棄表情,楓索性閉上了眼。他這是想說:這種與場外互動的傳球,就當我沒看見嗎?

一向都按兵不動的安西,今天的出手快得出奇。用安田換下櫻木後,湘北的進攻節奏立即變緩了,球集中到內線,由狀态大勇的赤木負責追分;到豐玉開球時,湘北則加快回防速度,抑制對方的快速得分。上半場還剩十分鐘,場上比分僅為15比14。這場game怎麽看,都不會變成得分過百的搶分賽了。望月想。

豐玉三人上前包夾赤木,球被外分到流川手中。起跳之快,射點之高,他的第一次出手,便驚豔了全場,也包括在經過兩萬次投球練習後,首次明白流川這一球是相當厲害的櫻木。

“學長,”流川跑在赤木身後,“我今天的狀态也不錯。”

“好!”赤木自然明白他的畫外之音,“我會盡量把球傳給你。”

豐玉隊長憑借第二個三分球搶回領先優勢後,立即用心防守對位的流川。南放低的身體重心,敏捷的腳步,都讓流川感覺到他的存在感。可是,比起仙道或牧,還差一截。

假動作過人後,流川的幹拔跳射如行雲流水,場外贊嘆聲四起,觀衆席上已對湘北有了不小的改觀。

“這個球員不錯啊,好像還只是1年級。”杉山聽到後排的評論,回頭用餘光一瞥。說話的是山王的堂本教練!他右後方的那個小平頭,不就是山王的王牌——澤北榮治?

而湘北的板凳席上,此時正有一人萬分焦躁不安,雙手交叉不停地跳腳。

“彩子姐……那只狐貍……是什麽時候開始打籃球的?”

“櫻木君,”安西忽然插話道:“你知道剛才在射那一球之前,流川君做了多少個假動作嗎?”

走到右邊,假裝想走向左面……實際是再從右邊跑掉……“是兩個吧。”櫻木回答。

“在假裝向左之後,其實還有一個極細微的假動作在其中的。”安西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好好看着他的動作……能偷學多少便盡量學。然後以比他多三倍的份量練習。否則……在高校畢業之前,你也無法追得上他。”

...............................................................................

“你就是王牌……”經過剛才這一球,南已經确信無疑了。

自己現在又沒有持球,被一個男人這麽直勾勾地看着,流川還是有幾分疑惑的。昨天海南的中年人要自己提防他,到底是……?

球傳到了南手中,流川上前貼身防守。下一秒,眼前的這個男人,手肘上使了全力,驟然向自己的左眼撞擊而來。随着沒入鼻腔的血腥味,洶湧激烈的痛感直沖腦門,流川的眼前一黑,摔向了地面。

“混……”“混蛋,你是故意的!!”還沒人來得及驚呼出聲,處于憤怒之巅的櫻木已沖入了場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裁判已跟進了場內。赤木忙攔住了櫻木,“櫻木,別沖動!!”

“大猩猩,你放開我!!他剛才是故意的!?”可這小子現在像不要命似的,赤木用了全力,都感覺有點攔不住。一旁,宮城看着也是擔心,伸出手以防櫻木忽然沖離赤木的阻攔。

岸本和板倉則将南護在身後,“你說什麽!?”“別胡說八道!!”

“住口!!你們以為可以瞞得過我櫻木這雙眼睛嗎!?”

“再不停止便趕你出場!!”裁判将口哨含入嘴裏,對櫻木下了最後通牒。

“南……你昨天不是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互相埋怨’嗎?做出這種事,居然配說那樣的話。”赤木強壓着心中的怒火,眼中起了寒意,“我要打敗你。”

...............................................................................

流川被擔架擡下場後,望月和杉山急忙跑向了救護室。

因為向對方出示了實習醫師證明,杉山被放了進去,望月卻被堵在了門外。咬着手指在門外踱來踱去,隐約有“腦震蕩”、“血管破裂”之類的字眼透過門縫傳出,聽得她一陣陣心驚肉跳。

救護室的門終于開了,是流川自己走了出來。眼皮上的一大片紅腫,因為天生如白瓷般的膚色,被襯得分外刺眼。

落在他一步之後的杉山探出腦袋,比了個“Don’t worry”的口型。望月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至少不會是腦震蕩了……

可是……你一定會回到球場去吧……?即使明知,對方不擇手段要讓你離開。我不知道安西教練那天對你說了什麽,但這是讓你推遲了去美國的,重要的事。所以你一定會無所畏懼,在場上陪伴你的隊友,直到比賽的最後一秒。這是你的戰鬥,你的驕傲,那我能給你的——最好的關心,便是為你加油。

這麽想着,望月便漫開招牌的101號笑容,用一只手捂住左眼,向流川伸出另一只手的拳背,“Fight!”

對面,流川似有一瞬的意外。但緊接着,他便伸出同樣握成拳的右手,緩緩地頂上她的拳背,說了句,“好。”

清清細細的,帶着10度以上——溫度的聲音。

...............................................................................

流川離場之後,比賽一度脫離了正常的尺度,一片紛亂。

南雖然被判了技術犯規,但他是否故意為之,終究因沒有證據,不得而知。而對于湘北而言,失去了得分王卻是不争的事實。上半場結束時,豐玉34對湘北28。雖然從預賽的成績來看,這不是豐玉想要的節奏,但也未颠覆人們對A級豐玉與C級湘北這一評級的認知。

湘北控室裏,桑田說要去救護室看看流川的傷勢。因為想起櫻木為了替流川打抱不平,從裁判那裏領到了技術犯規的“強效鎮靜劑”,便順口問了句他要不要一起去。可憐他因為這一問,遭受飛來橫禍的時候,宮城、三井和赤木還在為豐玉的種種亂來生着悶氣——無心插手,而安田和木暮則體力消耗過大——無餘力救助。

“全國大賽,只是口頭的目标嗎?”ガチャ…流川推開門的時候,感覺房間裏的空氣不對,安西和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轉頭看見了他,大家都驚訝地張大了嘴。而這其中,櫻木的眼中,似有流光掃過。

“啊——很痛吧——哎喲——”這白癡一步蹦了過來,伸出右手食指,便要向自己左眼的傷處下手。

“你要是敢碰,便殺了你。”這次是口頭警告,下一次就是正當防衛了。

“流川!下半場,你打算上場嗎!?”

“當然。”

可是,你這樣無法判斷距離的啊……!?作為一個射手,沒有人比三井更明白,距離感的重要性。

太胡來了……!!宮城、赤木等人也是一致的想法,滿臉凝重。

大家的反應……!?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早晨出發前,明明還士氣滿滿的。

“今天也叫一叫吧。那個‘我們是什麽…’”

……!!控室裏頓時升起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靜默。赤木和宮城眼底的陰霾漸漸散去——反省完畢;三井和櫻木的眼神則清亮起來——事到如今,唯有在下半場拼盡全力了!——派我出場吧!!

“我們是很強的!!!”衆人的手搭在一起,喊出了這句多次支撐起他們信念的口號。

...............................................................................

安西對下半場的戰術指示是:快攻互爆的正面對決。

下半場即将開始。湘北以首發陣容走入了球場,在觀衆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南烈環顧着四周,像在尋找着誰。

隊長的跳球後,宮城傳出一個線路極漂亮的球。流川配合着跑位,伸出雙手去接,“啪”地一下,居然被球砸中左手背,彈開落到了南手中。唔,果然比想象中更難啊,無法正确判斷距離。

昨天撞宮城的那個死胖子——豐玉6號,還在用碎碎念幹擾着宮城。唔,該快攻了。流川與櫻木同時起步,風一般向前場跑去。還好,一只眼睛“瞎”了,不影響跑步的速度……

宮城這個傳球……是打算讓櫻木空接灌籃?那白癡的手已經伸過了籃筐上方,接到了球。咦?為什麽着地了?居然接到球着地了……着地了……了。

比分差迅速被拉大到10分了。流川看着籃筐,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向左向右轉着頭,試圖要習慣單靠右眼的遠近感。南從身後湊近他,“你應該乖乖地坐在一旁才對啊……”

這個白癡,還在盤算着這件事……那就索性說清楚吧。

“你認為日本第一的球員是怎樣的……”

“啊?”什麽?南完全不懂,流川為什麽會問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他一定會帶領球隊成為日本第一吧。”流川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會成為這樣的人。”

……!!聽到這話,一直關注着流川傷勢的櫻木,震驚地轉過頭。

而流川只是看着對面的南,“我一步也不會退讓的。”

俊冽上揚的眼睛裏,是比話語更讓人震撼的堅定與無畏。

☆、Chapter 5

此刻的流川,能夠體會到隊友傳給他的每一個球裏,所飽含的信任。如果換作平時,自己得分還是傳球,每個人在一瞬間考慮的無非是,怎樣才能确保更高的得分幾率。在流川的認知裏,自己是隊裏得分幾率最高的球員,所以大家選擇傳球給他,或他選擇自己直接得分,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他連接球都有失手的可能,投球更是一個大大的問號。當傳球給他不再是理所當然,卻仍然不斷接到了隊友的傳球,這對流川而言,是一種颠覆既往認知的沖擊。

不算太利落,但好歹接到了球。離籃筐中距離的站位,不行,還是沒有距離感……

起跳,然後——用身體去感覺。

“スパッ”聽過無數遍的,無比澄淨的聲音。

場內外起了巨大的騷動——“啊啊,射入了!!”“什麽——!?”對面,南的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種射球,我已經射過幾百萬次了。”

聽到這話,櫻木的表情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靂,呆呆地楞在原地。

這個白癡,又怎麽了……“他們要快攻了。”流川提醒他。

避開6號板倉肥碩的身軀,宮城把球直直傳了過來。明明對準了落點去接,球還是砸在右手的拇指上,險些又弄失了球權。豐玉的8號中鋒與6號控衛,同時用力推擠着跳起在空中的自己,流川一邊用身體的力量與他們對抗,一邊将手臂繞過他們的攔截,試圖調整到出手的最佳角度。

可惜,球在籃筐上轉了一圈,還是從外沿落了下來。被推擠到重心不穩,流川的腳跟勉強沾了下地,一屁股摔坐向地面。

“推人!!藍色6號!!”裁判的哨聲響起。

正在揉着剛才摔到的後臀,宮城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真可惜!!”

“剛才那一下快速傳球很難接。”流川對比着前幾次的傳球,得出了結論。

“……!!”

“如果能先讓球彈地緩沖一下,會比較好接。”

宮城這才驚悟,是自己大意了。這小子……不光發現了問題,連對策都想好了。

接到裁判的指示,流川甩着右手手腕,走到了罰球線前。

從這個距離,單靠右眼,多半會射偏。還是不能把握,這種陌生的遠近感。也許,還有辦法——平時是怎樣射罰球的,身體應該記得……

去相信……身體的感覺。于是,流川閉上右眼,雙手将球舉過了頭頂。

看臺上,有驚嘆于他一只眼睛受了傷,卻未受影響的(不明真相的觀衆),也有心疼他,被他感動到淚流成河的(流川命);賽場上,有受他鼓舞,為他大聲吶喊加油的(湘北板凳席),也有擔心他不行,質疑他閉着雙眼,怎可能射得入的(其他人……)。

這些紛紛擾擾,穿梭在杉山的眼前和耳畔,卻被他身旁的望月一一屏蔽,如同撞擊在厚厚的結界上,落滿了一地。

從剛才起,望月的心就一直揪着。指甲嵌入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也全然未覺。

楓,沒有人能料到你會選擇閉上右眼,完全去依靠……身體的感覺。這個球場上,論天生的球感,也許沒有人能超過你。但是,你并不是僅僅在依賴卓越的天賦。眼前的你,站立于全國大賽舞臺矚目中心的你,依然能夠那麽從容、自信,是因為——這個球場上,論努力,也許也沒有人能超過你。

“即使被埋在億萬年的地層中,也掩蓋不了光芒的——像鑽石一樣的人”,望月記不得是在哪本書裏看到過這句話。而楓,無疑是擔得起這句話的人,沒有之一。

第一球,幹淨地入網。流川長長地舒了口氣。兵行險招,他并不是沒有動搖過。

第二球,球程略近了點,球撞擊在籃筐前緣。櫻木搶到了籃板,卻在對方的防守密集區強行跳投。球被豐玉截走,由4號南與5號岸本配合,快攻得分。

三井和宮城狠狠踹了櫻木一腳,赤木強忍住要跟上前同揍的沖動,與暗罵着他“大白癡”的流川對視了一眼。

下一球,櫻木的跳投,姿勢漂亮得仿若涅磐重生。看到湘北瘋的瘋了、傻的傻了,豐玉衆人有點愕然: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跳射入球罷了……

...............................................................................

“4號,OK。”

南看着專注防守的流川,負罪感如脫了缰的野馬,在心裏攻城略池。

與岸本擋拆跑位,南從流川的左側繞過。以那小子的速度,卻沒有及時跟上,應該是自己從左邊經過,他就看不見吧。終于擺脫他了,籃筐就在不遠的前方。

籃球從自己的手中飛出……!?居然偏倚了那麽多,連籃筐都沒碰到?

內線的中鋒赤木,外線的射手三井,要同時攔截這對3年級生搭檔,很難。再加上2年級的控衛宮城——有着場上第一速度的選手。記者席上開始有了輕輕的議論聲,湘北也是一只不錯的隊伍嘛!!

下半場還剩五分鐘,湘北終于将比分追平——81比81。

坐擁大阪賽區前三的得分手——南、岸本與板倉的豐玉,請求暫停。王牌南在下半場的發揮失常,讓豐玉所擅長的run-and-gun完全失去了銳勢。

一旦注意力離開了比賽,左眼傷處的疼痛便排山倒海般湧來。回到休息區,流川用冰塊捂着傷口。從喘氣的幅度到汗滴滾下的頻率,處處都透露着身體的疲憊。

“差不多快到極限了吧?”彩子問。

“你是以極端狹窄的視野在打比賽啊。”宮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對流川的處境有了幾分實感,“體力上的消耗很厲害吧。要休息一下嗎?”

“不……我不想破壞漸佳的比賽節奏。不用換人。”宮城的這一捂手讓流川有了片刻的分神,他不自覺地向看臺上望月的方向擡了下眼,“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對。”宮城了然一笑,就知道這倔小子會這麽說。順着流川的視線,宮城一眼看到了對面觀衆席上的望月和杉山。诶?這兩個人也來了?流川上次自己說,那個女生是他的同居女友?好像不對,後來聽說當中有什麽誤解……但是非親非故,人家真的跟到廣島來為他加油了!高冷帥得到的待遇,果然與自己或櫻木不同!

...............................................................................

暫停時間很快便結束了。回到賽場的南,腦中一直回想着岸本剛才責備他的話——“南,你可是豐玉的王牌啊!!你忘記了嗎!!”“我們一直以來那麽拼命練習,到底是為了什麽!!”

湘北的這個 11號,眼睛傷成了這樣,卻盡着全力在拼搏。球來了!南木然地躍起投球。籃筐似近又似遙遠,明明熟悉到閉目可見,卻在他的眼中變得陌生起來。北野老師……

“糟了!!已經連續八球射失了!!”“南學長竟然會……!!”身後部員們的聲音裏含着焦急和擔心,但自己的喘氣聲像是被擴了音,蓋過了一切回響在耳畔。

“什麽,那家夥想來真的嗎?” 這是岸本的聲音。

南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白色11號的身影如雪駒一閃而過,在籃下遭遇岸本的攔截。兩人跳起在空中的高度,幾乎差了30cm。當岸本開始落向地面,對方白皙的手腕越過籃筐上方——球被爆扣入網的聲響穿雲裂石,震耳發聩。

“得分兼得罰球!!”

南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只是睜大了雙眼,看着流川走向罰球線,看着罰球入,他用手臂撐着膝蓋調整呼吸。你的傷口很痛吧,即使你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我們一直以來那麽拼命練習,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

……用run-and-gun打進四強,我們要證明北野老師是沒有做錯的!!到時候,北野老師一定可以再次回到豐玉……

“南……不要想太多了,像平日那樣……”板倉上前來搭話。

南并不是沒有聽見隊友的話,他只是無法反應。心裏那被撞倒溢出的黑色岩漿,混着長期被壓抑的自我厭惡,一寸寸腐蝕着他——對步步縱容自己而堆砌起的城牆。

球再次傳到了自己手中。白色11號不依不饒地攔守在了前方,一如既往地,無懈可擊的防守。

強行上籃,南的膝蓋正對着流川的下颌。借着跳起的勢頭,只要膝蓋用力前蹬,你就會從這場比賽中徹底消失。流川,你……

“有膽便來吧,大白癡。” 對方擡起頭,長及下睫毛的浏海,蓋不住他眼中的清亮與倔強。

“你喜歡籃球嗎?南……”

北野老師,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當您第一次這樣問我……

近在咫尺的流川,賽場上的一切,被一張模糊的笑臉所替代。幾乎是無意識地,南收住了腿,将膝蓋避開了流川的臉。重心因此而失衡,身體壓上了對方的肩頭,兩個人一起摔向了地面。

最初,我只是打算吓一吓對方……我以為只要揮動手肘,就能把對方吓退,不再向我近逼。但有一次,我真的讓一個人受了傷。那個人眉眼如畫,卻勇敢無懼。

結果因為王牌缺陣,我們的球隊得以反敗為勝。我在心裏把這種行為正當化,并說服了自己,勝利比一切都重要。自那次以後,我便多了一個奇怪的綽號。也許北野老師也已經聽說了……王牌殺手南——可是,并不是因為我能把他們都打敗……

北野老師,這樣的我,會讓你很失望吧……

...............................................................................

南回到球場的時候,下半場還剩兩分鐘。此時的湘北已領先豐玉整整10分。三分球的連續得分,傲然宣告着大阪第一得分手的狀态回歸。這最後的兩分鐘,雖然沒有改寫比賽的結局,卻讓人第一次看到了100%專注在比賽,單純地沉浸在打球快樂中的豐玉。究竟是怎樣的力量,讓一盤散沙重新凝聚在了一起,耐人尋味。

而湘北高校,明日将進入第二回合比賽,去挑戰站立于日本高校界頂峰的球隊——山王工業。

如果說,一個實力牛逼到能把記者大叔觸動到哭的選手,很不巧還帥到璀璨奪目,那麽即便他沒有堅韌寡言的個性加成,也很難不在全國賽場變成一個神話。

因此,一走出賽場,杉山就對望月至今還未對楓“先下手為強”的消極戰略表示了憂慮:雖說到目前為止,小楓的親衛隊裏,還沒有人的顏值能跟你列入同一級別,但人多勢衆,夜長夢多;以後他要是去了美國,換了口味喜歡上長腿blonde,你跟他就更加前途未蔔了。

原以為這丫頭會跟從前一樣,把他的話當成經文吟誦,再附送一個不以為然的白眼。誰料這次,望月居然破天荒地想了幾秒鐘,媚然一回頭,“好,那你快幫忙想想,今晚我要怎樣潛入湘北住的千島墅去看楓?借口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随意……”

這個巨大的反差,尤其是那回眸一笑,讓杉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那個叫什麽笠置的部長,幹嗎收了她,讓她去演阿加莎的本子?薰這長相,不去演狐貍精簡直是暴殄天物!當然,這只是一個舉例,但凡是類似的角色——非以善意報恩為目的,接近人界男性的雌性妖族,跳過角色揣摩,直接扔給她本色出演,大抵是妥妥不會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即使被埋在億萬年的地層中,也掩蓋不了光芒的——像鑽石一樣的人”

這句話是向《夏日流光》系列的作者大大致敬哦~

下一章節可能會是一年後的插敘,不過樓主還在考慮中,看最後成文的效果而定吧~

☆、Chapter 6

作者有話要說: みなさん,對不起,本周拖稿了。

去了土耳其十天,一個字未碼……還好本章是插敘,跟原着無關,所以飛快地補了出來~

1993年夏

望月薰至今都不能确定,該用什麽字眼,來定義她與流川楓之間的關系。

去年到今年夏天的一整年,那些閃耀的場景似乎還能在眼前重燃,卻已真真切切被相機的快門定格,留在了黑色的膠卷上。菲林歷經暴光和沖洗,最終變成了相片,靜靜地躺入相冊中。

暑假過後,櫻木從康複中心回到了學校,卻因背部的傷勢尚未痊愈,缺席了去年的冬季選拔賽,也未趕上今年的縣大賽。但是,從彩子那裏聽說,也許再等一、兩個月,他便能完全康複。楓将去美國留學的計劃推遲到了明年秋天。對此,望月和杉山英雄美女所見略同——這小子一定是在等待康複完的櫻木。一切順利的話,今年的冬天與明年的夏天,這對高二走向高三的冤家,還有兩次機會重新攜手,為去年的廣島之行續寫新的篇章。

赤木結果沒有被推薦入深沢體大,所以他便填回自己的第一志願,考取了舊三商大一角的國立校——神戶大學。木暮與三井則選擇了私立校,分別被明治大學與青山學院錄取,與赤木分開,去了東京。

作為神奈川的代表隊,湘北在去年全國大賽上的play,吸引了不少國中畢業生,将湘北作為他們高校籃球生涯的起qi點dian。籃球部的入部申請,第一次趕上了棒球部的申請數。

站在書架前,望月随手翻着一本本半透明的乳白色相冊,手指停在1992年8月-1993年7月的标簽上,将這本相冊取了出來。

...............................................................................

「1992年お盆」

這張相片是楓拍的,所以他不在那些笑臉中。話說回來,即使那天強拉着他一起照,也會是相片中唯一一個沒有在笑的人吧。

那是老媽回藤澤的時候拍的。自己站在中間,老媽和唐澤一雄的雙手在她背後交纏相握,武與浩叔站在兩側,武為了搞怪,“長猿”手臂差點遮住了她的半臉,還好自己機靈,在閃光燈亮起之前,及時踮起了腳尖,露出了整張臉。

一周後,望月送母親去完機場,回家途中順路取了這張沖印完的相片。将它放入相冊前,她看到從美國帶來的舊相片還散亂着,便一時興起,将它們按年份重新整理了一遍。

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父親還未坐上那班回波士頓的飛機之前,年輕的媽媽,年輕的爸爸和剛滿五歲的自己,也有一張類似的照片。那時的媽媽與爸爸,比現在的她與唐澤靠得更近,自己坐在兩人緊貼的大腿與膝蓋上,那畫面美得讓人眼眶發熱。

從浩叔那裏聽說,唐澤與母親是青梅竹馬,有點像現在的自己與杉山。而母親與父親的邂逅則是在17歲,在她成為少女雜志首席簽約模特的那年。從小就美得光芒萬丈的母親,在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少女時代,也許從來就沒考慮過長相平平的唐澤。而當父親走入她的視線,戀愛的火花迸發四射,那時母親看向父親的眼神,一直到他們結婚後,到她最後一次送他去機場的途中,都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動人。

當被告知母親再婚時八歲的自己,雖然與同齡孩子相比,反應算不上激烈;與繼父最初的相處,對抗感也是以柔和的方式,時不時冒個尖而已。但在望月的心裏,有很長一段時間對母親“忘記父親”的選擇,并非沒有責難和疑惑。即使是在進入國中,對母親的再婚完全釋然之後,她對近藤所說的這種“無法言喻的動人”,依然不甚明了。

而直到那一天,翻着一張張老相片的望月,終于看懂了母親與父親在一起時的笑容——那是在她将姓氏改為“唐澤”後的漫長歲月中,從來沒有過的。自己從沒問過母親再婚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唐澤的包容與陪伴,也許是因為沒有人會在原地等待……但彼時彼刻,望月忽然明白,是怎樣都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從頭到尾,是自己徹底誤解了母親。其實,她對父親的感情跑贏了時間,超越了空間。她把最美的表情給了父親,此生不渝。

當時翻滾在心中的,比起感傷,更多的是感動與溫暖。也許是正巧路過客廳的楓,誤解了她落在相冊上的淚滴。他用手指劃過水漬,指着相片上的父親輕聲說了句:“他便是望月先生吧,薰跟他長得很像。”

楓是從什麽時候起,猜到了唐澤不是自己的生父呢?從老媽、唐澤與自己相處時的微妙?從浩叔的只言片語?還是從最開始對門牌的疑惑?

之後沒多久,有一次和流川跑完步,兩個人沿着河岸走,望月在陪他練口語。也不知是真想知道還是随口問的,流川停下腳步轉過頭,定定地看着她說:“薰是不是想成為聲優?像我媽從前那樣?”

“嗯……很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