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程的飛機上,潘多拉一直坐在窗邊,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飛機內的一切。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看起來像是個符合自己外貌年紀的年輕孩子。

潘多拉被封印于數千年前,那時候士兵上戰場還在用冷武器,趕路全憑馬匹。如今蘇醒于現代,自然對科技十分好奇。

飛機上的其他屬下也都表情輕松地靠坐着,沒人知道與他們同行的這個女孩可能會在兩千年後毀滅世界。

塞勒斯穩穩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卻跟随着潘多拉不安分的背影。

他并不完全如同自己表面上那樣淡然。事實上,塞勒斯從小就被教導‘魔女是你的敵人’而長大,如今忽然與她的青春期版本達成了合作共識,還安然無恙地處于同一個空間,這種感覺的确讓人心情複雜。

另一邊,副官裏奧和來時一樣與機長進行了交接,确保飛機正常,他這才來到塞勒斯的身邊坐下。

“真是奇怪。”裏奧自言自語,“來的時候路上遇到了不下十頭翼鳥,怎麽回程都過一半路了,還這麽安靜?”

藍星上,怪物和人類共存,并且勉強達到了平衡。

翼鳥是一種似古代翼龍、又似鳥的巨型怪獸,成年期翼鳥和人類客機一樣巨大,最愛在高海拔飛行。

為了飛機安全,全人類大陸共同在飛機飛行的高度鋪設了怪物頻率過濾網,用不會影響到飛機和人類的高頻率來趕走這些飛行怪物,讓它們無法到達飛機高度。

只不過盡管如此,坐飛機時能夠遠遠地看到翼鳥在打轉也是正常的事情。這種過了幾個小時都沒看見怪物,才屬于很奇怪。

塞勒斯并未回答副官的疑惑,但他心中并不吃驚。

回來的路上連一個怪物都沒看到,很明顯是因為潘多拉的存在。那些怪獸都怕她,所以對于她所在的飛機敬而遠之。

作為一個從沒做過飛機的古代人來說,潘多拉已經興致勃勃地在飛機裏呆了三個半小時。

元帥并未因此而松懈。

以從僅見兩面之中的經驗來看,她非常非常容易覺得無聊。或許在飛機落地前,潘多拉就會對新鮮事物失去興致。

塞勒斯在星際時代,可以熟練使用宇宙科技作為自己的助力,打贏那一場場足以毀滅星系的戰争。

可在這個年代,他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腦子,這個時代的科技對他而言幾乎沒有幫助。

況且,這裏可是半空之中。

如果潘多拉在無聊中做出什麽事情,能幫上他的可能只有座位底下的緊急逃生降落傘。

塞勒斯正在沉思,他身邊的副官低着頭,注視着自己手裏的雷達掃描儀器。

“真奇怪……我們前方的那些翼鳥都紛紛選擇避讓,就好像它們之間約定好了似的。”副官裏奧嘟囔着。

這些大家夥們的塊頭比他們的私人飛機還要大,按理來說不攻擊都算好的了,怎麽還一個個轉向往遠飛了?

“你想找那些大鳥?”就在這時,一個柔軟年輕的女性嗓音在他身邊響起,帶着點熱心腸的興致勃勃。

裏奧正在思考這怪象,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随即才反應過來,他擡起頭,正巧就對上潘多拉黑色的眼睛。

她是個很可愛,很漂亮,長着天使般純潔面容的女孩子,可不知道為什麽,對上她那漂亮的大眼睛時,還是會讓裏奧産生一種懼意。

就像是動物遇見捕獵者的本能。

“你……”

裏奧一個愣神,剛想說‘你剛剛說什麽’,可潘多拉在看到他點頭之後就收回了微俯的身子。

與此同時,塞勒斯迅速地站了起來。

“潘多拉!”元帥立刻開口警告地說。

可是已經晚了,副官裏奧手中的雷達警報聲大響,他低下頭,看到雷達中代表怪物的紅色光點迅速朝着他們的方向逼近,那速度遠遠超過翼鳥的飛行極限,并且在幾十秒之後很快就會抵達。

就好像……它不是飛過來的,而是好好地飛行着,忽然被人抓了過來。

下一秒,整個飛機忽然歪斜,似乎是飛機駕駛員也注意到了異況,并且緊急避讓。

整個機艙內頓時一片混亂,摔做一團。

裏奧和其他人東倒西歪,頭上雜志和水瓶噼裏啪啦作響。過了整整十秒,飛機才恢複平穩,剛撐起自己的人便又摔在了地毯上。

裏奧聽到女孩高興有趣的咯咯聲響起,像是銀鈴一樣動聽,就是時機不太對。

“塞勒斯大人,您沒事吧——”裏奧自己還沒爬起來,就忠心的高聲開口。

當他扶着座椅站起來時,接下來的關懷便全部縮了回去。

裏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看到潘多拉好像剛剛有些懸空,在飛機平穩之後,她的腳尖才緩緩落地。

而她的對面,則是塞勒斯。

男人的左手扶着飛機椅,面色有點陰沉得可怕。他衣服未亂,也沒什麽褶皺,好像剛剛根本沒有跌倒,而是一直站着。

塞勒斯作為星際元帥,失重與平衡只是他在過去小小的訓練科目中的其中一項罷了。所以在剛剛忽然的避讓時,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做出反應,足以應對。

此刻,他的頭有點疼。

這個時代的魔女,應該是頑劣多于黑化。

她這樣做并沒有什麽意義,也沒想害人,只是單純覺得好玩。或許對潘多拉來說,抓一個比客機還要大的飛行怪物過來吓唬其他人,和普通小男孩把蜥蜴丢到女孩身上吓唬對方的行為是一樣的。

可是,該怎麽在潘多拉不反感的情況下教育她呢?

實在是令人棘手。

“不要在這樣做了。”塞勒斯沉聲道,“這很危險。”

“這很有趣。”潘多拉無辜地說。

塞勒斯嚴肅的時候,聲音會比平時還要再低一度。潘多拉想,真有趣。

在剛開始蘇醒的時候,潘多拉并沒有多麽高興。

其實她并不覺得被封印是個壞事兒,那就像是睡了一覺一樣。

可是被強行喚醒後,世界還是這麽無聊,能有一點點好玩的也只不過是人類的科技和電子産品而已。

連電腦也只是打發時間,她蘇醒的幾個小時之後只學會了一百多個簡單的現代單詞,這不足以讓她看懂太多的東西。

而現在,當塞勒斯出現之後,潘多拉覺得自己好像重新尋找到了樂趣。

一個似乎能夠讓她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樂趣。

——真想知道他憤怒時會怎麽樣,他的聲音會高昂還是更加冰冷低沉。如果他悲傷的時候呢?他會哭泣嗎。

快樂和悲傷、憤怒、驚訝,哪一個才能打破塞勒斯那猶如雕刻出來的冰冷高貴的淡漠神情呢。她總忍不住這樣想。

那些很無聊的話,由這個男人的嘴中說出,似乎也沒那麽無趣了。

唔……果然是因為他的樣貌實在是太驚為天人了麽。

潘多拉漫不經心的跑神,塞勒斯也并沒有發表長篇大論。他不想引起她的反感,尤其是還沒有完全了解潘多拉的性格之前。

所以在外人來看,潘多拉在做了那麽危險的事情之後,領袖大人竟然只寥寥表面上說了她一句而已。

再次坐下來之後,感受過潘多拉恐怖能力的其他人,再也不能像是剛剛那樣悠哉了,他們終于明白了研究員們之前緊張。

幸好,接下來的路程中潘多拉還算安穩。

飛機緩緩落地,一旁已經停了數量轎車前來接人。

塞勒斯和潘多拉上了其中一輛車,而裏奧則是坐在副駕駛。

潘多拉一進去又是好奇的左看右看,車廂內是完全獨立的空間,司機和副駕駛的位置被擋住,只有一個小窗口可以手動開啓,隐秘性極高。

車隊向着塞勒斯的總部開去。離自己的地盤越近,塞勒斯的心才緩緩松了下來。

此時已經是夜晚,潘多拉在一邊趴着窗戶看了會晚上的城市,很快就覺得沒什麽意思。

她扭過頭,看到在另一邊座位上塞勒斯正在沉思。

他是軍人,即使身穿便衣,仍然習慣性地坐得标準優美,脊背挺直。

車窗外的光灑落在他的臉龐和肩膀上,他的五官精致深邃,鼻梁投下的小小陰影在一個個路燈之間變換。

橘色的路燈在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旋轉跳躍,也給元帥的眸色增添了些暖意,減少了他本身的冰涼淡漠之感。

他真的很像一個雕塑耶。潘多拉的手指抵着自己的臉頰,她一邊注視着他,一邊想。

說點什麽話,能讓他換換表情呢?

想了會兒,潘多拉開口:“飛機上時,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可沒告訴你,我叫潘多拉。”

聽到她的話,元帥身體一頓,他轉過頭,對上了潘多拉那黑色的眼眸。

他在她的眼裏,分明還看到那亮光在閃動。

他剛剛一直在思考,要拿什麽東西來與她搞好關系。可是能讓她感興趣的事情實在難猜。

而在目光對上的一剎那,元帥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該不會,她現在有興趣的東西,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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