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董輕婳躺在被窩裏, 寒冬臘月,比不上心中的冷。
這種冷不是吹在皮膚上的冰涼, 而是透入骨髓, 滲入心髒的寒冷, 還是加了冰塊把你一槍熱血澆滅的那種無助與絕望。
董輕婳不知道為何溫顏之會這麽開門見山地問這敏感的問題。
但是她知道,今晚的一幕幕在她腦海裏浮現了,耿耿于懷好多年。
她不想再去體會一次那種錐心刺骨的感覺, 腦海裏卻一直反複的回放着剛剛的那一幕幕。
她滿懷期待的探出腦袋,得到的卻是贏溱的一句冷到極致的話:“與你何幹。”
溫顏之似乎不放棄, 開口道:“還是我換種說法, 太子殿下會讓儀卿公主留在身邊,當太子妃嗎?”
儀卿, 乃是董輕婳的封號, 甚少有人這樣喚她。
贏溱似乎停頓了一會, 最後轉身将螢火蟲抓在手心裏,淡淡道:“不會。”
·
這句話成了她心頭的枷鎖, 解不開。
她轉身走了,落荒而逃的姿勢狼狽極了, 裘衣都抵不住心中的寒。
此刻也不過戍時,天色暗沉沉的,慕倩不知去了何地, 董輕婳還慶幸她不在房間內,不然自己此刻的狼狽樣,她定會再三追問, 她又不會撒謊;定會露出破綻,最後免不了又是一次錐心的傾訴,且最後慕倩定然又會為了她而去找太子殿下。
可是她并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糾葛。
正這麽想着,敲門聲響起。
“是我,不點開門。”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帶着淡漠,帶着冬日的冷氣,不知是否心理效應,她總覺得這聲音比往日來的更冷,許是心冷了,故聽上去,也沒了往日的暖陽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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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輕婳本不想理他,但是想到這不是皇宮,傳出去莫不是要給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于是悶悶的道:“你進來罷,門沒關。”
話畢,木門被推開,寒風一下子灌了進來,盡管屋內有地龍,但董輕婳身子很久弱,這下可把棉被裹的緊緊的,落在贏溱的眼裏,他忽的笑了下,道:“你可真是沒良心,我為了你大冬日的跑去抓螢火蟲,見我來了還躲在被窩裏,也不給我倒杯熱茶暖暖身——”
“我又沒叫你抓,你這是在怪誰?”話還未完,就被董輕婳這句略帶着悶氣的話打斷。
到底還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見她非但沒關心自己,甚至還質問處這句話,贏溱忽然臉上刺的疼,他道:“你什麽意思?”
董輕婳背對着他,望不見他表情,卻讓她煩躁無比,但轉念一想,不想讓他知曉今日她跟着去了樹林的事,要是自己反應與平日不對勁,他不難會想出。
故,董輕婳悶悶的,将嗓音放軟,嘀咕道:“就你打開門時寒風灌了進來,我冷到了。”
“噗嗤”贏溱笑出來,“竟是這原因,你對我生氣也是應該的,怪我沒有仔細着點。”
董輕婳悶悶的“嗯”了一聲,道:“夜深了,太子殿下快些回去吧,待會子怕被有心人看了去,憑白的被人指點,落人口舌可就不好了。”
董輕婳感覺到贏溱慢慢的往這邊走,她心口一緊,手攥緊了被子,卻聽見那人道:“平日在一個地方都沒事,怎的今日這麽說?”
董輕婳怕他一個不耐煩就掀開被子鑽進來了,于是趕緊道:“平日在宮內,只有我與你,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可是在別苑,隔壁房裏還有好幾個姑娘,我又與倩倩一個房,太子殿下還是快些回去吧。”
這番話也不無道理。
贏溱思索再三,不知是自己心思太偏執還是其他,總覺得董輕婳情緒不是很對,但也沒做多想,道:“那我出去了,螢火蟲我給你放床邊。”
董輕婳淡淡的“嗯”了一聲。又怕自己太過冷淡,讓他産生了懷疑,又加了一句:“快些回去洗漱下,換身幹淨些的衣裳,在林子裏怕沾了不幹淨的東西,明日起來可別染了風寒。”
這一串子的話贏溱心情着實好了些,只是他不禁疑惑道:“你怎的知道我在林子裏?”
董輕婳心中咯噔一聲,這可怎麽說,只怪自己一時嘴快,正欲找借口之時,那人卻道:“瞧孤,是我多慮了,螢火蟲自然是在林子裏抓的,那既如此,天冷,夜間也別起來,你早些歇着,我回去了。”
待人走後。
董輕婳轉個身,憑着感覺看着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仿佛可看見那裏站着少年郎,話裏帶笑,眉眼帶着傲,她心中的少年郎,心中卻沒她。
屋內燭火搖曳,屋外寒風敲窗,董輕婳閉了閉眼,兩行清淚沿着眼角緩緩而下,沾濕了繡花枕。
惹人憐,惹人憐。
第二天一早,董輕婳起來時看見的就是慕倩在她眼前放大的面容,董輕婳被吓的一個激靈,撫着心髒道:“倩倩,你做甚?吓死人了。”
慕倩一臉好奇的望着董輕婳,小聲道:“婳婳姐姐,你可是不開心?”
董輕婳眼神晃了晃,道:“沒有啊,怎麽了?”
“那就好。”慕倩松口氣,“今日一早皇兄便來屋內要我看看你是否心情不好,我還以為怎麽了。”
“沒有的事,我起床了,你先背過身去。”董輕婳微微撐起身子哦,見她還沒動,又道:“倩倩,背過身子去。”
慕倩笑嘻嘻,“才不!”
厚顏無恥。
董輕婳臉色微紅,站起身抓過自己的衣裳,眼尖的慕倩“咦”了一聲道:“婳婳姐姐,枕怎麽是濕的?”
昨日流了一晚的淚,繡花枕上還有些些的濕痕。
董輕婳抿了抿唇,該怎麽答,可是慕倩也不是好糊弄的,她就怕慕倩會去和贏溱說,于是半真半假的道:“沒事,就是昨個夜裏思念我爹爹和娘親,難免以淚洗面,沾濕了枕罷了。”董輕婳頓了頓,又補充道:“倩倩別去外頭說,答應我可好?”
慕倩恍然大悟:“啊!知了,你放心吧,我是不會告訴太子殿下的,他這人嘴毒的很,要是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番嘲笑。”
董輕婳沒回話,默認了。
他嘴是真的毒,這大家都知道。
兩個人走出去的時候就看見贏溱不知道何時站在了花園處,贏溱見到董輕婳,微微上前兩步,道:“眼睛怎麽回事?”
哭過一夜,眼睛自然還是有些微微的浮腫。
本想瞞着的董輕婳見這般,也知瞞不住,于是道:“昨個夜裏想家,就”
又是想家。
贏溱說不上什麽滋味,道:“是我做的不好?讓你想家?還是你根本就不想與我在一道?”
以前也是這樣,她說了想家他便會有些生氣,但是此刻,董輕婳把心思放在了後面那句話,她哽了哽,道:“難道不是你不想與我一道?”
贏溱蹙眉:“我何時說過不與你一道?”
董輕婳沒回答,轉身牽着站在旁邊察覺到兩位祖宗情緒不對所以大氣不敢出一口慕倩走了。
慕千和林晗對視了一眼,岔開話題。
贏溱上前走兩步,剛想抓過董輕婳的身子,好好質問她一番,卻見石拱門處一群女子出現,他縮了縮手。
罷了,要是真的抓住她了,估計又要生氣了。
·
索性昨個兒已經去了溫山上,今個兒夫子就叫大家自由活動,只是不可下山罷了。
董輕婳見夫子這般說,轉頭回了屋內,不想看見贏溱自然只能躲在屋內了。
話說今日一大早也沒見過溫顏之,聽說好像是昨日受了風寒,和夫子告了假。
董輕婳收回思緒,管她呢。
·
正想躺一會子,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董輕婳心一揪,正想問是誰的時候,門口道:“是我。”
又是贏溱。
董輕婳忙不疊的褪去了鞋襪翻身上了床,背對着門口,企圖假裝睡着沒聽見聲音。
門口的敲門聲斷斷續續,确實沒停,過了一會,那人自言自語道:“睡了?”
原本以為他會走,沒想到卻是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屋內一下子亮堂了起來,轉瞬他關了門屋內就暗了。
董輕婳本想将計就計,手攥着被子,假意熟睡,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特別是那句話。
叫她以後還怎麽對他向以往那般。
可是她的演技似乎一貫不好,沒一會就聽見身後的那人道:“別裝睡了,我還不知道你。”
董輕婳:“”
既然被拆穿,她悶悶的道:“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贏溱忽略掉她聲音中的疏離,坐在了她床邊,隔着紗帳往裏瞧去,道:“對不住。”
“什麽?”好端端的道什麽歉,莫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還沒等董輕婳想清楚,贏溱又道:“今早上吼你是孤的不是,你想家是自然的,我不應該這麽說。”
原來是這件事,他還特意來道歉了。
董輕婳喉間哽了哽,淡淡道:“沒事,我沒氣。”
董輕婳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着贏溱說話,這讓贏溱很是煩躁,他蹙眉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我都道歉了。”
我都道歉了。
我都道歉了。
董輕婳越想越氣,生平第一次呼吸有些不順,上下起伏極大,對,都是她。
都是她不應該喜歡上他。
先喜歡的人真心就應該被踐踏,道歉就一定要接受,不管自己心中是否有氣。
董輕婳小手攥緊了被子,白皙的手上因為用力顯現了細細的青筋,她忽然眼眶有些酸,莫名的委屈沖上了頭頂,“我不稀罕。”
不稀罕你了,也不稀罕你的道歉。
董輕婳的話一出,屋內頓時安靜了半晌,紗帳在搖曳,拂過了贏溱的臉。看見的是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後是他紅着眼氣急的怒吼聲:“不稀罕就不稀罕,反正你沒良心慣了,我才不稀罕你。”
“不稀罕就不稀罕。”董輕婳喉嚨哽住,“走,我不要看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火葬場的第一把火燒起來了!
太子:“不可罵孤!”
評論已經猜到了,好沒面子啊(太子是有多傲嬌,你們一下就猜中了!
好啦,以後有卿卿受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