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深人靜,鬼魂的姿态漸漸顯露。

月色清輝下,眉眼如畫的清俊少年坐到肆曉時床邊,穿着很有民國年代感的白襯衫和黑色背帶褲。短暫凝視後,舉起手中散發着微弱藍光的直播系統,悄聲道:“朋友們,這就是剛剛搬進我家的女孩,她叫肆曉時,我發現她有很多好玩的,而且心挺大的,我們這次先不趕她走,看看這個人還有什麽好玩的,對我直播感興趣的朋友,也歡迎給我打賞銀錢啊!”

少年說完關掉直播系統,瞧了眼肆曉時床單上的藍色碎花圖案,不自覺吐了口氣。

一只老鼠從遠處竄了過來,很快爬上少年膝蓋,說起人話:“梁正年,你不把她趕走,我們很麻煩的。”

梁正年跟着點頭:“我知道啊,我都沒有床睡了!可是昨天偷偷直播她,賺了三百銀錢啊!三百啊!如果這樣下去,我很快就能湊夠銀錢了。”

老鼠輕哼一聲,兩只小短手環在身前:“我看你不是為了賺錢,是覺得她長得像你初戀吧?”

梁成年一刻沉默,膝蓋一隐,将老鼠直接丢在地上。

老鼠下落時生了氣,灰溜溜跑遠:“死小子!和你絕交!”

梁正年還坐在肆曉時床邊,可能是被老鼠的話所擾,也不再看她。起身走到客廳,開始玩弄肆曉時帶來的東西。

率先引起梁正年注意的,是肆曉時囤在紙箱一角的各種畫具顏料。

見那罐子五顏六色,他着實好奇,打開一盒紅色的,湊上去用根本聞不到的鼻子試探下,又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塊放進嘴裏…好歹是個鬼,吃這些東西也死不了。

剛說過和他絕交的老鼠這時又湊過來,站在茶幾上望着那一盒盒顏料:“她用這些東西畫畫的。”

“她是個畫家。”

“現在這種工作還能賺錢麽?看來唐伯虎生早了,你不知道他活着時多窮!”

梁正年目光微閃,燦爛純澈的小鹿眼彎出漂亮弧線:“你還認識他?”

“他不認識我而已,我曾睡過他老婆。”

梁正年猜想老鼠是在吹牛,不再和他追問,從紙箱內又拿出一個畫冊,見上頭用黑色花體字寫着“貓騎士”。翻開畫冊,裏面只有前面幾頁有畫,貌似在講述一只貓和一個小女孩的故事,治愈溫馨的畫風,但還沒有配文字,梁正年看不出什麽,搖搖頭将其放到一邊。

從紙箱內繼續掏,他又看了一遍肆曉時之前幫公衆號做的漫畫配圖,畫風都是溫暖治愈系,看上去就像肆曉時那個人一樣,安靜,柔軟,純粹……

不小心沉浸在一個已經配過文字的漫畫故事裏,梁正年看着看着,禁不住勾起嘴角。

老鼠這時湊過來,用略帶反派氣息的音調與梁正年慫恿:“明天我們趁她不在,試一下她那個自煮火鍋吧!用那個直播,肯定能賺到很多銀錢。”

梁正年瞄了眼紙箱內的自煮火鍋,也忍不住啧啧嘴,雖然鬼魂嘗不出味道,但對“吃”這件事仍舊存在欲望:“可以試下,反正她有這麽多,應該不會發現的。”

梁正年說着,和老鼠相視一笑。

将肆曉時紙箱內的東西全部檢查一番後,梁正年又将其一個個放回原位,末了癱在沙發上,有點不開心:“她睡在床上,我就只能睡沙發了。”

老鼠跟着嘆氣:“你睡沙發,我就只能睡茶幾了。”兩人躺下後,老鼠問已然閉眼的梁正年:“你今天賺了多少銀錢。”

“一百五……”

“怎麽就少了一半?”

“可能昨天她剛來,大家覺得新鮮吧。”

“一天就折半了,現在這些鬼魂可真難伺候。”

梁正年心裏嘆了口氣,一只手枕在頭下,側了側身不再和老鼠說話。

只睡了兩個小時,梁正年肚子忽覺一陣劇痛。果然那塊紅色顏料不會搞死鬼魂,卻能惹他鬧肚子。

迷迷糊糊上了廁所後,梁正年眯着眼往卧室走,畢竟多年習慣所致,他想都不想就躺到了肆曉時床邊,還當這屋子裏,不過自己一只鬼。

直等他在睡夢中隐隐察覺到穿透感,再睜眼,發現肆曉時睡覺亂動,這時已将一只手和一只腿穿進了自己身體,好在她察覺不到。

他清醒過後,用力捶下糊塗的腦袋,忍着被穿透的痛感從床上起來,急慌慌往卧室外跑去。

人在神經脆弱時會顯得格外敏感,隐約中,肆曉時仿佛聽到了梁正年的腳步聲,還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老鼠的聲音:“哇!死小子,你居然吃人的豆腐,忒不要臉!”

“你給我閉嘴!”說着,梁正年擡腳一踹,将老鼠扔進虛空。

隔天的日子一如往常,肆曉時吃過飯後,就坐在客廳茶幾上聽歌畫畫,偶爾閑下來,會和手機上的異地朋友打電話聊聊天,聽說對方前陣子去了海南還是哪裏,每天飛來飛去多精彩的生活,多都市現代化的人生……

肆曉時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但畢竟她從大學畢業後就沒再交過朋友,以前的朋友寥寥可數,更令她彌足珍惜。為了和她構成還算流暢自然的聊天模式,肆曉時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活得過于枯燥,就會和對方講述她做過的,稀奇古怪的夢:“我昨天夢到我床上睡了一只鬼,他半夜的時候還出了卧室,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正坐在一旁偷偷對着肆曉時直播的梁正年如遭雷劈。

作為一只鬼,梁正年一直以為自己很小心,而在鬼魂不想讓人類察覺的情況下,分明是可以不讓對方感知到的,他很好奇肆曉時是怎麽做到的……

異地朋友也是個好奇寶寶,忍不住追問:“鬼?男的還是女的?”

肆曉時努努嘴:“應該是女的吧,我覺得我還沒那麽饑渴……”

梁正年吐了口氣,轉眼見有人給自己打賞了三十元銀錢。

肆曉時這時繼續說:“不過我覺得可能是被中介影響的,你知道嗎?我搬到這裏之前,中介和我說,這裏幾年前死過一個老奶奶,很多人都因為這個不想在這裏住,我才撿了便宜。”

異地朋友跟着說:“現在的人也太迷信了,我覺得也無所謂了……”

而後,兩人又聊了些其他話題,很快将那個和梁正年有關的夢境岔開,東扯西扯地說了一個多小時後挂掉電話。肆曉時繼續畫畫,當天将公司要求的漫畫需求搞好,起身去廚房找東西吃。

梁正年始終拿着直播系統跟在對方身後,老鼠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和梁正年好奇發問:“梁正年你有沒有發現,這個人她都不出門的啊!”

梁正年點頭,看到有人給自己打賞了二十塊銀錢,笑着應聲:“蠻好的啊!這樣大家就可以看到我更多的直播了,你看!感謝常小姐82的二十塊銀錢!”

肆曉時這時将前天在網上買的速食面拿出來,給自己煮了一碗後,直接站在水槽旁一邊看手機視頻一邊吃。

時間很快滑了過去,連續兩天下來,看梁正年直播的人也喪失了興致,忍不住給梁正年留言:“這是我見過最無聊的活人!”

——“這樣的人大多數比較自閉,也許離死不遠了……”

——“一個人住,也沒有朋友來看她,好可憐啊!”

梁正年看着越來越少的打賞銀錢滿面愁容,轉眼看向和往常一樣坐在茶幾上悶頭畫畫的肆曉時,也懷疑起來:“如果她真的有一天死在這裏了,那我就再也不能睡我的床了。”

老鼠趁機擡腔:“所以找個時間,還是要把她趕出去的,你看,現在她也不能幫你賺錢了。”

梁正年幽幽嘆氣,傾身觀測肆曉時的表情,那畫畫時專注寧靜的神色…他想,這樣的人也許安靜,但不會自殺的,她看起來還算滿足。

很快到了晚上,肆曉時熬夜看劇時,才發現家裏沒有零食了,從冰箱裏扣出不記得什麽時候買過的酸奶湊合喝了幾口,又熬到快十二點,才跑去睡覺。

梁正年趁對方睡着後又在客廳開起直播系統,先給肆曉時沒喝完的酸奶一個鏡頭:“我記得上次我喝過房東的酸奶,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喝,所以我就不嘗試了,我們看看她今天畫的東西吧……”說着,梁正年打開肆曉時的畫冊,給鏡頭展示肆曉時的作品。

肆曉時睡了沒有幾分鐘就從床上起來,因過期酸奶的厲害,捂着肚子匆匆跑去廁所。

梁正年見狀,還忍不住和鏡頭前的鬼魂們打趣:“果然這個酸奶不是什麽好東西!”

肆曉時肚子一陣翻江倒海,上過廁所後,整個人還難受地要命,習慣性洗了手去關燈,忘記新家構造,沾水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旁插座孔,一個小小的觸電反應後,肆曉時猛地叫出聲:“啊!”

梁正年注意到,還不知發生了什麽。

過一會兒,只見肆曉時魂不守舍地走出衛生間,路過客廳時,因電擊反應,竟看到了舉着直播系統的梁正年。

一旁茶幾上,還坐着一只大老鼠!

氣氛僵滞片刻,肆曉時揉了揉眼睛,發現還是能看見對方。

直射心底的恐慌加上剛剛瀉肚的脆弱一起襲來,導致肆曉時一個激靈,“撲通”暈倒在地。

直播系統內,忽然有鬼魂給梁正年刷了兩百元打賞銀錢!

順便留言:太搞笑了!吓到了!哈哈哈哈!

梁正年也驚了,片刻,面向肆曉時微微一笑。

計上心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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