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能夠把初玉塵哄得願意和自己玩,言錦庭心中頗為滿意。又因恰好在練武場,他便一個勁地賣弄武藝,騎馬射箭耍大刀都來了一遍,看得柳斐然在一旁都不禁帶了笑意。
兩人年紀都尚小,言錦庭表現的這種喜歡頗為純粹,故而柳斐然心中也是覺得頗為好笑。只是言錦庭的身份與初玉塵有差,柳斐然也有點擔心初玉塵會過于信任對方。
練武時間結束了,柳斐然換回了官服要去府衙。初玉塵連忙從馬上下來,“塵兒送先生。”
柳斐然也有話要對初玉塵說,故而便點了點頭。初玉塵走過來,言錦庭剛想跟過來,她便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不許跟過來。”
言錦庭只好摸了摸鼻子,止下了腳步。
初玉塵與柳斐然并肩走在一起,小小的人兒步伐穩重并不跳脫,她擡頭看着柳斐然問道:“先生是不是有話要對塵兒說?”
柳斐然颔首,低聲說道:“殿下,您與世子玩歸玩,但注意尺度,防人之心切不可失。”
初玉塵眨巴着眼睛,甜甜地笑道:“他們是壞人,給我父皇送妃嫔,有什麽我才不會和他說呢。”
雖然帶了一點稚嫩,但是她也明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柳斐然含笑點頭,趁着無人留意摸了摸她的發,“下官相信殿下能把握好尺度。”
初玉塵笑眯了眼睛,把柳斐然送走之後,又回練武場射了幾靶,對言錦庭說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你是不是要出宮了呀?”
她問得無辜,聽得言錦庭想留下來都沒有借口,只好點了點頭,“嗯,那我就出宮去了,玉塵妹妹,我明天再找你玩。”
“好。”初玉塵乖巧點頭,兩人分開,初玉塵回了東宮。
小可子見言錦庭纏着初玉塵妹妹長妹妹短的就一臉悲壯了,不用想都能知道,自家小主子肯定不耐煩死了,可奈何又不好推開對方。
果不其然,初玉塵踏進東宮之時,臉色就徹底變得冰冷了下來。明明是那麽可愛的臉蛋,卻醞釀着可怕的冷意,“小可子。”
“奴才在。”小可子連忙應道。
“今天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言錦庭會進宮來?”
“回殿下,據說是今日祯王進了宮,和皇上說世子在皇城也無事幹,殿下您一人在宮中也沒個同齡的伴兒,故而就讓世子進宮來找您。”
“父皇就答應了?”
“是。”
初玉塵沉默了片刻,突然從袖子裏甩出了那個木偶,“給本殿扔了它,永遠不要讓本殿看到。”
小可子心中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把東西撿起來之後掂了一下,覺得還挺少見的東西,要不要偷出去給自己侄兒玩。但一想初玉塵性格,還是不敢做這樣的事,“是,奴才這就拿去燒了。”
“嗯。”
初玉塵站在原地想了想,舉步朝書房走去,執筆寫下一封信來。寫完落筆,從自己腰間取下一枚玉佩,這玉佩似無特別之處,卻可擰開,取出裏面的小印玺。
這是專屬于她自己的印玺,是一個看不出是什麽的圖形,目前而言用來和江自流等人傳信用的印記。只有見到這個印記,才能确定是初玉塵本人寫的信,否則字體再像,也并非本人。
小可子把那木偶燒完了回來,初玉塵便把信給他,“今晚傳出去給他,告訴他,本殿等着他的好消息。”
小可子一看便知是給江自流的信件,心中更是感嘆,主子只和柳大人聊過一次信件傳遞的注意之處,她便聰明地明白了要有專屬的印記,又以令牌相傳,不同的令牌代表不同身份,即可做身份标識,又可激勵下屬争取向上,實在是聰明得可怕。
“奴才知道了。”小可子妥帖地把信封收在懷中。
“下去吧。”
“是。”小可子退了出去,摸了摸信的位置,想起自己主子的變化,忍不住有點出神。變化太快了,他還記得被派到這來的時候,主子還是一個不怎麽說話有點畏手畏腳的小姑娘。可是眨眼間,她就已經能夠布局了,更別說那一股好似與生俱來的尊貴大氣。
果然皇家兒女,就是不一樣。
初玉塵不知小可子心中想什麽,又想起半歡已被自己罰了幾個月的時間了,也不知變成什麽樣了。她喚來一個宮女,問道:“半歡呢?”
這個宮女平日裏就跟在初玉塵身邊侍奉着,此時聽到她聽到半歡的名字,臉色便是一僵,有點閃躲地說道:“半……半歡她……”
初玉塵眼睛一眯,氣勢陡然變得淩厲了起來,“半歡怎麽了?難道是出事了?”
“沒有沒有,半歡姐姐沒有出事。”這宮女原本叫着半歡,可是敏銳察覺到初玉塵似乎對她還有情誼,瞬間又把姐姐給叫上了。然而她嘴裏不禁發苦,衆人見半歡失寵,直接把半歡趕去了廚房去了。她雖然沒欺負半歡,可是冷嘲熱諷也還是有過的。
“把半歡給本殿叫過來。”初玉塵小巧的手指輕輕敲在桌子上,說道。
“是。”宮女不敢多言,連忙退出去了。
半歡進來的時候,臉上都還帶着煙灰,身上的衣裳都在發灰,見着初玉塵,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殿下,奴婢好想您啊!”
初玉塵吓了一跳,沒想到半歡竟然會成這樣。她本是想把她罰去掃掃院子一類的讓她知錯能改,卻不想會成灰頭土臉,面黃肌瘦的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初玉塵冷聲問道。
半歡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自己的處境,其實就是大家都以為她徹底失寵了,故而落井下石,甚至有心欺負她。
初玉塵看着半歡可憐兮兮的樣子,既為她的無能感到氣憤,又為她現在的樣子感到心酸,忍不住說道:“半歡,我問你,你覺得以你現在這樣子,還能站穩在我身邊嗎?”
半歡一愣,哭紅着眼睛看着初玉塵,就聽得初玉塵接着道:“我,現在是皇太女,有朝一日,我會成為皇上,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性格,真的能陪在我的身邊嗎?”
“朝局不穩,想要對我不利的大有人在。小可子謹慎聰明,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一清二楚,而你,半歡,你作為我貼身宮女,按理說你是統領整個東宮的人,可是你這樣子,如何率領宮裏的那些宮女?”
“小可子能為我分憂為我做事,東宮中太監與宮女無不服他,而你能為我做什麽?端茶倒水嗎?可是這種事情,哪怕是最低等的宮女,都做得到。”
初玉塵這些事情也是想了很久,她已經打定主意了。若是半歡能改變,便繼續讓她陪在自己身邊,掌管東宮裏的事宜。若改變不了,就讓她做一個閑散的一等宮女,畢竟她還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
半歡聽得心神一顫,想要解釋,卻發現正如殿下所說的這樣,她好像一無用處。
“把你貶為三等婢女,是我給你的考驗,在我還把你帶回宮的時候你就應該能夠感知到才對。”初玉塵語氣裏帶了一點淡淡的失望,“然而你居然沒有察覺到,成為三等宮女之後被她們欺負到如此田地,只能朝我哭訴。”
“如果你一直是這樣子,我怎麽敢把這東宮交給我?小可子畢竟是公公,和宮女還是有區別,你如果沒有辦法去鎮住這群宮女,那我也只能換一個人了。”
“半歡,你要記住,身份不一樣了。”初玉塵說這話的時候稍微有點恍惚,有時候她也會難過,為現在的複雜而難過,她再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單純生活了。
半歡被說得小臉煞白,搖搖欲墜,好似要暈過去似的。她腦海裏一直回蕩着初玉塵說的話,一時不能言語。
“殿下……”半歡癡癡地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咬了咬嘴唇,“奴婢知道了,只是,只是奴婢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不懂的,你可以去問小可子,可是別人不會永遠為你出主意。”初玉塵揮手讓她退下,“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我需要看到你的改變。”
半歡一咬牙,磕頭應道:“是。”
半歡恍恍惚惚地走出了房間,外邊一些宮女太監偷偷看過來。她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是不像恢複了地位,于是就有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
其中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先是小心翼翼地問:“半歡姐姐,殿下找你什麽事呀?”
半歡恍惚着看着她,這一張臉,之前在自己貶為三等宮女時候,沒少嘲諷自己,又因自己被召喚而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半歡想說殿下給了自己機會,心裏一動到嘴卻轉了一個彎,說道:“殿下把我罵了一頓。”
她沒有說謊,真的是罵了她一頓。然而那個宮女卻立刻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來,“我還以為是殿下要重新重用你呢,原來只是罵了一頓,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
“就是,想想殿下那麽聰明,又怎麽願意讓這個蠢材侍奉在身邊呢?”
半歡側着臉,看着這個人醜陋的面容,好似有什麽東西從心底沖破,原先混亂的思緒反倒是變得清晰了下來。她又看向另一邊的人,“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有個別的人應和,也有個別的人閃躲了目光,不敢應答。半歡見狀,輕笑一聲。
殿下說得對,她要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