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撕裂傷疤

看到她的笑容,還有這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冷叔心裏卻沒來由一驚。以前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子的時候,是她和她懷孕的母親被于家趕出來的時候,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她們母女倆人站在高高的于家大門前,她的母親緊緊牽着她的手,面無表情,或是傷心欲絕。而她,那時還小小的她,竟笑了,在雨中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覺得這孩子的笑容太可怕了,她的笑裏帶着融化世間一切的溫度,眼睛裏卻帶着摧毀一切的冷意。

這麽多年了,那一次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那樣的笑容,也是那一次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她笑過,更沒見到她哭過,流淚過。哪怕是她的母親帶病死去的那一刻,她也只是平靜着,抱着剛出生的弟弟淡淡地看着。

而今天他竟然又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笑容,這是不是代表着什麽?

冷叔想着,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裏也七上八下,擔憂不已。

“冷叔,你怎麽了,是不是心髒又痛了?”冷半月忽然起身,看着冷叔,絕美的面容上盡是擔憂。

冷叔笑着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只是有點悶。”

“開慢點。”冷半月開口,穿黑西裝的司機點頭受意,放慢了速度。

“小姐,算起來我老頭子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也拖累了你們這麽多年了。”冷叔自顧自感慨道。

“冷叔說錯了,是我們這倆孩子勞煩你,也拖累了你一輩子。”

“小姐……”冷叔想繼續說些什麽,卻被冷半月止住:“冷叔,這裏沒有小姐,只有少爺,看,你又忘了。”

“瞧瞧我這記性,老了,老了……”冷叔笑道。

冷半月又斜斜躺回長沙發,長睫微阖,沉寂無言。

良久,她開口道:“冷叔,自從母親去世,這世上也只有你和盛苑是我最在乎的人了。”

冷叔聽到冷半月的話,眼眶忽然紅了:“你和二少爺又何嘗不是我老頭子最親的人,我老頭子還等着你們倆給我送終呢。”說到此,冷叔忽然笑了,像個孩子一樣。

冷半月緩緩睜開眼,漫不經心看向窗外,她沒有回答,眸色卻越發清幽起來:冷叔,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會護你到老,要是沒有機會了,還有盛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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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生起她就被當做男孩子養,母親告訴她只有做男孩子才能在這于家生存下去,母親哪會知道就是成了男孩子,她們也生存不下去,因為有人不容。

沈玉茹,沈玉茹。

念到這個名字,冷半月的手指緊緊攥了起來,指尖用力幾欲摳進黑色軟皮沙發。

母親懷着她的時候,她的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剛開始他還會躲躲閃閃、偷偷摸摸的,後來就光明正大把那女人帶了回來,還理直氣壯地告訴母親:“于家這麽大,我不能無後,除非你這胎生的是男孩,否則,你和這孩子就可以從于家出去了。”

他當然不會知道,母親這胎是女孩兒而不是男孩兒。

兩歲的時候冷半月她已經能記事了,母親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你是個男孩,要在這于家生存,你必須是男孩,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女孩。”而她,總是很懂事,她知道母親的難處,她知道母親只是不想讓她跟着她受苦而已。在這于家,哪怕是受人冷落,受人欺淩,也還有一口飯吃,而到了外面,就是凍死街頭也不會有人管。

而她,總以為能這樣一直生活着,哪怕是毫無尊嚴地活下來也好,只要能活着。

事情發生在那一個雨夜,那女人流産了,卻硬生生說是母親故意把她推倒的。這樣的戲碼,一年內她已經看過好幾遍了,剛開始父親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任那女人欺負母親,後來竟然幫着那女人打了母親,到最後,竟由着那女人把母親趕了出去。

她看到了,那女人的眼中根本不是痛失孩子的悲傷,而是奸計得逞的陰狠笑容。父親卻不聽母親的辯解,一邊柔聲安慰着懷裏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邊大罵母親失德狠毒。

那時候,冷半月她好像知道了什麽,緊緊拉着母親的手,一刻也不放。

小小的她好像知道,這一回,要是沒有跟着母親,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母親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倒在地,為了不讓她跟着。在那個雨夜,她竟然一遍一遍爬起,用顫巍巍的腳步緊緊追着,用濕漉漉的小手一次又一次嘗試抓住被母親甩開的衣角。後面傳來父親的怒吼:“你要是跟着她走,以後就別再回來,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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