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妾有意
煙雨霏霏落蓮蓬，草色茵茵掩碧色。
如此濕意而灰暗的天色着實是睡覺的好天氣，這不，冷半月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被晴嬷嬷不絕于耳的嘟囔聲喚醒。
“公子啊，您可不能再這麽睡下去了，這日頭都上屁股了，您早飯沒吃，眼看着午飯也要泡湯了，相爺還在的時候就一直囑咐着奴婢要好好照顧公子，眼看着相爺去了，您就這般不管不顧的了……”說着，就拿着袖子開始佯裝垂淚。
“嬷嬷別……別哭了，我起來還不成麽？”冷半月揉了揉額頭，真是越睡越困。
晴嬷嬷看她起身了，前一刻還珠淚欲滴、老淚縱橫的臉馬上回複原先的正經嚴肅，只眸色還帶着一絲淺淡的柔和。
晴嬷嬷是打定了冷半月吃她這一套，于是，在冷半月偷懶欲賴床之時總是一改常态極盡羅裏吧嗦、痛心疾首之能事，結果往往屢試不爽。
晴嬷嬷原是先帝賜給前左相冷易的一品女官，主司儀，一派嚴肅，做事幹練更懂得審時度勢，識人訓人管人。
對晴嬷嬷，冷半月倒是極其滿意的。
晴嬷嬷站在一旁看着雪晶、雪舞侍候冷半月穿衣洗漱，洗漱完之後，就來用膳。
桌上菜色清奇，色香味俱全，還微微冒着熱氣。
晴嬷嬷對這些東西很講究，什麽時候主子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她都了然于胸，一頓飯煮起來若是放了超過半刻鐘便得倒掉重新煮。
這般傲嬌的做法，冷半月真心覺得太過奢侈，奈何每次都會被堵回來：“公子如今是左相了便要有左相的樣子，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一切都得按着禮制來……”
“嬷嬷，今日不是還得去照看今年的春衫麽？”冷半月剛一開口就見着站在晴嬷嬷後面的兩個丫頭捂着嘴笑。
晴嬷嬷哼了一聲，兩丫頭迅速恢複了嚴肅，只圓溜溜的兩對眼珠子還精靈着轉動着。
“奴婢一會子去，免得這些丫頭又沒大沒小把公子帶壞了去。”
“嬷嬷只管去就是了，免得堂堂左相大人沒了衣衫穿，這才是大事。”冷半月夾了美味進嘴裏，臉上帶着心滿意足的笑意。她怎麽可能沒有衣服穿，相府中誰人不知她有一個專門的更衣閣，裏面有數不盡的衣裳，只晴嬷嬷擔憂她堂堂一個左相爺，穿衣服不符了禮制，或不合了當今最新潮流。見晴嬷嬷一副正經嚴肅的樣子，冷半月倒樂得調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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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羽衣閣又出了新款，奴婢得前去瞧瞧，若是好的話再做也不遲。”晴嬷嬷話說完才緩緩施了一禮：“那奴婢就先退下了，你們好好照顧公子，可別淘了擾了公子清淨。”
雪晶、雪舞點頭如搗蒜：“嬷嬷且放心。”
“且放心，且放心，你們就沒讓我放心過。”晴嬷嬷叨叨着走了，末了還不忘回過頭來囑咐：“公子今日的衣衫在雪衣閣二樓數過去第三個櫃子裏，白色金冠那個，記得別搞錯了。”
“嬷嬷慢走，雪晶/雪舞曉得了。”見晴嬷嬷這才閉了口，轉過身走了，兩丫頭才又捂着嘴笑開了。
“公子，晴嬷嬷當真是關心您。”笑罷，雪晶過來給冷半月加菜。
“我知道。”冷半月的唇角浮現了一抹笑意。
“公子，那個……”樂靈從門外跑了進來附在冷半月耳邊不知說了什麽。
冷半月若有所思的樣子，淡淡道：“她？”
片刻後才道：“讓她進來。”
一青衣素衫的女子提着裙擺袅袅娜娜走了進來，她微微福身。在冷半月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她秀美的耳鬓滑下的脖頸與胸前的柔嫩豐滿自成一線，再配上她雙眸若水、我見猶憐的表情，勘勘任冷半月這麽一個假男人見了都有忍不住破功流鼻血的沖動。
“華裳見過相爺。”聲音如珠似玉，似花露，似雨霖，柔軟得幾欲揉進男人的心底。
只可惜，冷半月她不是男人。
“華裳姑娘怎麽有空來本相這兒了？”冷半月夾了一把青菜在自己的碗裏，有一下沒一下挑着。
華裳看着冷半月，這左相今日只着綢白色寬袍，裏衣露出，只留給她一個精致而柔美的側面。真真是有君子如斯，如嗟如磋，如琢如磨。
見華裳直直盯着自家小姐如此入神，雪晶的臉色卻是不好看了：“華裳姑娘，眼珠子都要黏我們爺身上了。”
聽到雪晶的話華裳自覺失态，馬上回神，落落大方回道：“是華裳失态了。”
冷半月沒有看她只挑了根青菜入嘴，感覺味道甚好，雪舞見她喜歡在一旁又替她夾了幾根。冷半月朝她眯了眯眼，以示滿意。
這一幕落在眼前這個女子眼裏卻不單純，而是“主仆情深”“柔情蜜意”，想到這華裳的心裏就不大舒服。她明明就比他身邊的這兩丫頭好看，而且也足夠善解人意，難道是因為她在華玉樓裏的身份？不，相爺并不是看中身份的這種人，否則他也不會替她贖身……
“相爺，華裳自小就被養母賣進了青樓，又在華玉樓待了這麽些年，平日裏接觸的也都是一些薄情寡意的達官顯貴，也曾想過努力賺錢替自己贖身，卻不曾想過從華玉樓出來會無處可去……華裳，華裳請求相爺收留，哪怕是為奴為婢，小女子都心甘情願……”華裳忽然跪下，美眸欲泣，楚楚可憐。
“華裳姑娘莫不是在怪本相沒有思慮周全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冷半月側過臉來斜斜睨了她一眼，語調冷漠。
華裳一驚，用力磕了兩個頭，再擡起頭時額頭上已滲出血滴：“相爺給華裳的已經夠多了，只是，只是小女子孤身一人早已無親可依，在外面可能也活不下去……華裳只希望能得相爺收留，哪怕做牛做馬……”
冷半月看着她，眸光愈來愈寒，随後冷冷哧了一聲：“華裳姑娘真是好骨氣，外邊自由逍遙的日子不去過，倒是心甘情願要給我這浪蕩子當牛做馬，莫不是你忘了，本相也是那薄情寡義的達官顯貴中的一員，在我這左相府恐怕你也待不下去。”
華裳聽了冷半月的話，以為是有轉圜的餘地，嬌顏帶上喜色：“只要相爺肯收留……”話未說完卻被冷半月的手勢止住。
“雪晶，再拿一些銀子給華裳姑娘，送客。”冷半月放下了銀筷，不再看下面淚眸含波跪在地上的女子。
雪晶拿了一疊銀票遞給華裳，華裳卻不接，絕美的面容上盡是委屈，良久才哽咽着說道：“相爺難道忘了當初華裳是怎樣幫助您的了嗎？華裳為此得罪了黔王，黔王一旦知道定是不會放過我的，既然結果總是逃不了一死，華裳還不如就此了結了性命，免得以後日日擔驚受怕……”
冷半月忽然轉過身來，唇角揚了揚：“你是在威脅本相麽？”
她的笑宛若寒枝上的梅花開放散發出的沁涼香氣，冷漠而迷人，惹得華裳一怔，不禁魂游天外。
“不，華裳怎麽敢威脅相爺，華裳只是……”她頓了頓，長睫顫了顫，好似下了什麽決心，看向眼前長身玉立的絕世男子：“華裳仰慕相爺，只希望能得到相爺垂青能夠相爺身邊，華裳不敢妄想其他只希望能常常見到相爺就滿足了……”
冷半月走過來，微微俯身，用手挑起華裳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臉上帶着冷漠而略帶邪肆的笑意：“你仰慕本相爺？難道你忘了本相也是你方才口中薄情寡義的達官顯貴之一了？”
華裳看着他秀美如漆的眼，只感覺胸口“砰，砰”跳個不停，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面蹦出來，她的俏臉瞬間熏紅，眼神也開始閃躲：“在華裳心中相爺自不是那其中的一個，而是獨一無二的俊秀佳公子，您怎的能把自己說成是浪蕩纨绔呢？”
“你好像很了解我嘛？”冷半月挑了挑眉，再次目光灼灼地看向華裳：“那你預料到我一會兒要怎樣待你了麽？”
華裳看着她，搖了搖頭。
冷半月松開手指放開了她的下巴，一旁的雪舞馬上拿過了布帛讓她擦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