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七巧玲珑心
他們主子的毒舌赤朱自是了解的,早已見怪不怪了。
“爺,您讓屬下打探的事,屬下已經打探清楚了。”
見九幽的目光收回落在書冊上的模樣,赤朱知道他們主子現在是要聽他接着說下去,遂繼續禀報:“前左相冷易是在一年前死去的,冷半月也就是現在的左相爺大概是在冷易死後個把月出現的,而他是冷易私生子的傳言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傳開的。屬下打探到,這個冷半月三年前就開始游歷四方,南鳳、西止、東臨都曾經出現過他的蹤影,也是他出現後不久,江湖上突然發生了很多事,落魄宮銷聲匿跡,半月樓也在那個時候崛起,甚至與落魄宮齊名,或者可以說是比落魄宮更為神秘。原先屬下并沒有想到他可能會與這些事有關,但結合這些情報,屬下才發現他與這些事或許有關聯。”
赤朱好像想到了什麽,忽然皺眉:“屬下還發現一件特別奇怪的事,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說。”
“冷半月這個人好像憑空出現的,三年之前的消息,一個都打探不到。”
九幽聞言,輕輕擡了擡眸,“暗衛可都派出去了?”
“全數派出打探,還是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座上那人擡了擡手,見此,魏公公和赤朱退下。
九幽忽然阖上了手中的書,唇邊溢出一絲詭谲而美豔的笑意,這丫頭,看來還有很多秘密呢!
左相府,燈火通明。
“相爺,李大人求見。”劉管家匆匆進來禀報。
冷半月彼時正在與青芒下棋,凝神思考柳眉微蹙的模樣,指尖落下一子:“請他進來。”
“下官參見相爺。”李颀一進來就看到一襲藍衣的冷半月手中落下一子,神情冷淡卻很專心的樣子。
青芒這才站起身來,執劍退到冷半月旁邊。
“李尚書今日怎麽有空光臨寒舍了?”冷半月慢慢将手心放松,看着棋子一粒一粒落回棋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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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颀自是看到了冷半月不緩不急的悠閑模樣,情勢如此,這左相爺還能這般鎮定自若,是他愚昧不知,還是胸有成竹?莫名的,李颀更願意相信後者。
棋子落罷,冷半月終于坐正,視線與站着的李颀對上。
一身棕黑色的家常裝束,他真的是考慮周全了。
“今夜月色正好,下官攜家眷上菱苑賞月,料想相爺應該還未休息,故來此打擾。”李颀恭敬道,表情甚是誠懇。
上菱苑,離她的府邸甚近,他倒是找了個好借口。只不過,攜家眷賞月,冷半月冷笑,只怕賞月是假,試探是真吧!
“相爺是在下棋?下官剛好對棋藝有些研究,可否與相爺下一盤?”
冷半月聞言,輕笑一聲,終于進入正題了,她撩了撩衣擺,漫不經心道:“李尚書今夜前來就是為了與本相下棋麽,剛好有些不巧,本相今日下了很多盤了,現在累了,想早些休息,若是沒有其他事的話,尚書早些回去吧。”
李颀聞言,一怔,想來他并未想過會被這麽直接地拒絕,但他并未氣餒:“其實,下官并不是因為下棋而來,是有些事想要跟相爺商量。”
“哦。”冷半月挑眉,露出原來是這樣的神色,她朝下方座椅那處一指,“那不知李大人想要與本相商量什麽呢?”
看來這左相爺喜歡直來直去,不繞彎子,那他就直說了。
李颀揖首,落座:“那下官就直說了。”見冷半月唇角帶着輕笑在等着他接下去說,李颀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朝堂形勢,想必相爺也是有所了解的,要說權勢最大的莫過于南宮世家和鎮國侯府,其中以家主南宮隐為首并與當今太後一脈相連的南宮世家在後宮前庭皆有勢力,鎮國侯府當屬鎮國公陳宇昂一脈朝中看似并無多少人脈實則是掌控邊域四十五萬大軍名副其實的鎮國大家,原來還有琉王一派,他戰功赫赫,掌握了将近六十萬的軍隊,現在他已經不在,這形勢卻愈發明朗起來,一邊是權勢獨大的南宮世家,一邊是德望在身的鎮國侯府,相爺,想必是知道該怎麽衡量吧。”
“南宮世家獨大,雖是皇帝的母族,但從古至今,沒有一個皇帝會放任任何人的權勢超過自己,要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鎮國侯府能與南宮世家齊頭并進。這幾年來南宮世家勢大愈發招搖,甚至還發生了城門強搶民女之事,而确切來說,就是南宮家縱容表親樓家橫行霸道,才會遭致禦前血濺之事。此事皇帝知道了,大怒之下頒旨斬殺樓之敬,其家室盡數流放邊域,不說其他,單單藐視皇庭仗勢欺人一條就足以讓皇帝開始忌憚南宮世家。”
李颀一番說辭将朝堂形勢分析了個七八分,再配上他誠心誠意的演說,真無法讓人忽視他舌燦蓮花的本事。
冷半月看似随意道:“那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颀面露喜色,看來他的拉攏就快成功了:“侯爺說,鎮國侯府的大門永遠為左相爺敞開,只要左相肯邁出第一步……”卻被冷半月的手勢止住,只聽冷半月淡淡道:“李大人是鎮國侯府的家臣,自是多說鎮國侯府的好話,其間未免有有失偏頗之處,本相且問你一句。”
李颀面不改色恭敬道:“相爺請講。”
“你這邊拉攏于我,可想過這麽多年,為何右相還不是歸于你們之間的任何一派呢?”
冷半月話一出,李颀瞬間大驚失色:“左相的意思是?”
“隔山觀虎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或許,右相真的……”李颀好像想要替右相胥亭辯解,話卻止于一半。
冷半月輕笑,執起茶杯,喝了一口:“真的淡泊名利,過幾年就要辭退了?”
座上那人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樣,好像是在說為什麽會有這麽單純的想法。
茶蓋輕輕撥弄水面上的茶葉:“那李大人可知右相曾經是怎樣的想要與琉王牽上線,甚至還利用她美貌無雙的嫡女在南山與琉王演繹了一段少女雪中輕舞撩撥少年心的才子佳人缱绻相遇,是一見鐘情還是別有用心,想必李大人還是能分清的。本來他的安排也算天衣無縫,琉王朝堂請旨求賜姻緣,不料,被上面的那位知悉了,橫插一腳,一杯毒酒破了他們的姻緣。”一段話看似漫不經心,但冷半月眸中的陡然閃過的冰冷銳利已經出賣了她,說起這場暗算,她的心情可真不好啊!
見李颀震驚至極的模樣,冷半月輕輕一笑:“李大人竟是都不知道這些,難道鎮國侯府沒有告訴你。”
他用的是鎮國侯府而不是鎮國侯府裏的某一個人,當然,這樣他想要起到的作用就更不一樣了。
李颀意識到這個,瞬時不快躍于面上:“左相爺怎可信口雌黃,侯爺自是不能事事與下官通透,下官絕不會懷疑侯爺的用臣之心的。”
“你們的侯爺怎麽樣,我并不清楚,只是,你有太多事被蒙在鼓裏,又怎能當一個好說客呢?”冷半月自是不知道鎮國候對待李颀的用心,也不想去知道,只是沒曾想到她的一句話就能撼動鎮國侯府和李颀之間的信任,看來,鎮國侯府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固若金湯麽?說實話,這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本相并未曾有離間李大人和鎮國侯府的用心,只是沒有想到李大人與鎮國侯府數十年的交情卻還是換不來你們之間的信任,他人随便一句話就能瞬間瓦解。”
冷半月此話一出,李颀的臉色變得愈加不好看了,好像憋悶着的泛着青紫的茄子。
“李大人可是覺得本相說的話不好聽?”未等到李颀回答,冷半月又接着說道:“這世界上人說的話不外乎兩種區分,一種是好話與壞話,另一種是真話與假話。好話往往能愉悅人心,但通常是假話,而真話人們往往不願意聽,因為在他們的潛意識裏真話往往是壞話。天下局勢不妄乎是一盤錯綜複雜的棋,棋盤上黑白子交錯,每一個棋子所處的位置不一樣,所起的作用,乃至所有的價值都是不同的,棋子一落,牽一發而動全身,當人們都被棋盤上瞬息萬變的形勢吸引着淪陷其中不能自拔之時,他們都忘了,棋盤上不過只有兩種顏色,黑或白。而執黑白棋子之人,才是我們最應該注意之人,很多人往往忽視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永遠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李大人,你說,本相是要當哪種顏色的棋子呢?”
談笑間一番棋子論,李颀神色驚駭之間仿若看到了座上那人周身綻放出的恢弘萬丈的光芒,睥睨世間,容華無雙,讓人不禁想要臣服。
棋子?
都不是,他并不是想要當某種顏色的棋子,哪怕那方勝算更大,他是要當下棋的人,掌控棋盤局勢。
李颀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盡是嘲弄:“人都說冷易之子冷半月纨绔好色,無德無能,胸無點墨,沒想到,是我們錯的離譜,錯把珍珠當魚目,竟然相信了這愚昧的傳言,現在還妄想要拉攏你入麾下。”笑聲罷,李颀忽然正色:“下官與相爺既是話不投機,那下官就不多加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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