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醞釀了二十年的真相

冷半月伸手接過他的手，扶着他進山洞。天色是完全黑的，冷半月在山洞附近的小道上撿了一些幹柴火抱進洞裏。

她回去的時候，九幽已經躺在地上睡着了，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疼，她看到他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身體微微蜷縮了下來。

她的心底忽然流過一絲異樣，但她也說不清，總之有點酸酸澀澀的。

她将柴火輕輕放在地上，将火在旁邊點着之後，她慢慢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側蹲下，凝神看他。

冷半月忽然想起了他的傷勢，上一次見他就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好像是中了毒，但她還沒完全摸清他的脈象，就被他甩開了。這一回他熟睡，倒是個看病的好機會。

冷半月輕輕拿下他緊抱雙肩的手，剛開始他還皺着眉表示掙紮反抗，後來就完全安靜了。冷半月摸上他的脈搏，眼皮緩緩垂下，凝神試探。

他的身體裏有兩股看似虛弱實則頑韌的氣息在游動沖撞，乍一看好像是游絲一般在緩緩流動，用心仔細看才知道這兩股氣息正在他身體裏暗自較勁。冷半月将內息灌到指尖，內息的感知讓她一驚，他身體裏竟是冷熱交替的虎狼之毒，火寒之毒。看他的情況，此毒不下二十年，二十年前，他還那麽小，誰會向一個小嬰孩下如此毒手。難道，是從娘胎帶出來的？

九幽如今的年紀是二十一，而當年嫣妃也是得了不知名的病症沒過多久就死了，難道當年嫣妃就是死于火寒之毒，而他身上的毒也是自嫣妃身上帶來的。

知道九幽的真實身份是在一個月前，她在書房無意中看到老頭留下的信箋，按照信箋中的指示她找到了暗格，發現了先帝和老頭埋藏了一輩子的秘密。

事情要從北凰北郡王的一次逼宮謀反說起，當時北郡王籠絡朝臣自成北郡一派苦心策劃了一場血腥的宮廷屠殺，北凰皇帝帝王儲率兵撤離皇宮，誰料混亂之中他最寵愛的帝靈公主卻走丢了。原來是宮中的丫鬟趁亂抱走了她，一路輾轉，她被人販子賣到了南鳳。當時她才八歲，正在被人販子毒打，只因為她不願意低聲下氣地跪下乞讨，而他已經是南鳳儲君準太子，他鮮衣怒馬，她當街沖攔，女孩一身狼狽傷痕，少年卻看到了她那一雙倔強明亮的眼睛。他将她帶回了宮中，她成了他的大丫鬟。那一年，她八歲，他十二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她和他青梅竹馬，所有人都說他們是最好的一對，當時的太後很喜歡她，還賜了一個名字予她：“汝嫣聘婷，白靈秀致，婀娜宛轉，紅袖佳人，以後就叫你汝嫣白靈，可喜歡？”當時，她為他紅袖添香，素手研墨，他深情回望，為她梳發描眉，兩情甚篤，天可憐見。他要她做她的皇後，她含羞答應，天人豔羨，皆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如果說故事的發展從來都是按着人心渴望的方向發展，那這世上便沒有那麽多的悲歡離合，悲劇的産生便是因為命運的捉弄，上天的不甘願。

北凰皇帝帝王儲養精蓄銳十數年，重新打回皇宮，北郡王敗北，叛臣盡遭屠戮。十幾年來，北凰皇帝從來沒有放棄找尋他的公主，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年後，他終于找到了她。那一年，她十五歲，雲楚十九歲。當時北凰與南鳳在邊境上戰火争端不斷，帝王儲派人帶她回去，誰料她嚴詞拒絕，正是因為她考慮到了兩國利益争端，這一回去可能再也不能回到南鳳，這裏，還有她心尖上的人。她拒絕之後，帝王儲大怒，下旨命人将她綁了回去。她消失的第一個夜晚，他斬殺了數十名阻攔他的侍衛，單槍匹馬朝北凰的方向追去。途中累死了三匹寶馬，而他也因為過度疲累墜下馬來，摔成了內傷。在太後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他才勉強答應養好病之後再親去北凰迎娶她。北凰南鳳邊境争端談判再一次破裂，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北凰公主帝靈遠嫁東臨的消息，盡管太後強力隐瞞，雲楚還是知道了。他心中大恸，嘔血暈倒，病傷更甚。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出兵北凰，彼時他只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她就會永遠離開他了。

此事驚動朝堂，太後第一次打了他，打完之後，太後抱着他泣不成聲，而他仿若失了魂，雙目呆滞失神。汝嫣白靈多次想要自盡，未果，最後是太後一紙書信讓她徹底死了心，她知道她若不死心，他也永遠不會死心，為國為民為了他，她不能讓他因為她變成一個人人唾棄的昏君暴君。她緊緊捏着太後寄來的信箋，發呆了一整天後終于失聲哭了出來，哭了很久，她又笑了，将那張信箋燃燒的同時，她的魂随着火光的完全熄滅徹底渙散。

随着她的遠嫁，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告一段落。雲楚雄才大略，勵精圖治，平辟漠北匈奴攘外安內，修築城防發展水利，他是南鳳臣民心中的明君。然而，在三國朝會之時竟然發生了那一幕，東臨皇後汝嫣白靈竟然衣衫不整地和南鳳帝王雲楚躺在了一起。

此事卻是有心人設計的，東臨皇帝清楚汝嫣白靈和雲楚的過往，自是想以此來要挾雲楚，他要讓他敗盡所有的帝皇顏面，壞盡他的名聲，在他眼裏，汝嫣白靈只是一個自甘下賤的不潔之女，他倒想看看雲楚能為她做到哪種地步。他提出十座城池換她，誰料雲楚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就在雲楚答應的那一瞬間他開始懷疑，或許她根本就不止那個價。正當他還要提出其他附加條件的時候，雲楚朝他看了過來，眼中是積蓄了幾十年深沉的內斂陰鸷：“希望貴國能好好守護那十座城池，不要一個不注意就弄丢了。”東臨皇帝自知國力不如他，再待下去也只是吃力不讨好，當夜便啓程回國。

宴會還未結束他便找了一個借口先回了後殿，輕輕推開門的一瞬間，他幾乎無法忍住內心的瘋狂悸動。她正站在窗前，瘦削的身子仿若會随天上的月光飛走，他從身後将她抱住：“阿靈，我終于找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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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他笑着哭了，她也哭了。

後來，朝臣反對，多位肱骨大臣屢次上奏要處死她，說她是禍國妖女。沒有人知道，那時候她已經懷孕了，為了護她避開所有利箭，他将她貶入冷宮，護在身後。他很早就清楚身為一個皇帝的無奈，他有太多的擔子，但同時也是皇帝的身份讓他重新擁有她。

他明明将她好好的護在身後，誰知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的人卻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永遠無法忘記她強忍住劇痛緊緊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告訴他：“阿楚，一定要好好保護他，不要讓他受到傷害，我怕，怕身上的毒會帶到他的身上，你一定要……”

他緊緊回握住她的纖弱的手，“哇”得一聲清脆嗓音劃開夜空，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她都來不及看他一眼，卻将所有的愛都灌注在他的身上，生下他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雲楚知道在這皇宮中沒有母親的孩子很難存活下來，就算他每天都看着也難免會有人暗中下毒手，所以他忍着全數的心痛将讓老頭将孩子帶到了宮外。

而九幽，就是那個孩子。

七歲的時候他被雲楚帶回宮中，因為這時候雲楚已經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他不讓他受到絲毫傷害，雲楚将對汝嫣白靈的所有愛意全數傾瀉在九幽身上，他想讓七歲的他當太子，但九幽卻拒絕了。他不入雲楚皇室皇譜，情願頂着皇太爺私生子，雲楚皇弟，衆位皇子公主皇叔的身份，遭受唾棄，橫行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