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走出鄭家時,他走在她身側迎風的一面,大衣被夜風掀起蹭在她手背上,她忽然想,他連三接四的迎來送往,能游刃有餘進退有度真需要一番好本事。

她心思渙散的,被他一問,遲怔了一瞬,說:“沒聊什麽,月影說得多,我聽着聽着,走了神兒,沒大記住。”她老老實實的回答着。

他用餘光看了看她,又問:“怎麽想起問麗華苑的事?”聲調淡然,似乎不太在意的樣子。

她心裏正怕他問這個,她不是愛探究別人私生活的人,弄堂口的阿媽和車夫講流言,房東太太在過道裏和親家聊閑話,她從不駐足,她是躲是非的人,今天被月影立逼着做了一回自己不願做的人,正是她心裏一聲嘆息的時候。

她在心裏略想了想,向他認真道:“我其實不大适合這樣的場合,月影說投緣,大概也是她并不了解我的原因。再過兩天學校要開學了,我也真的很忙,如果她再約我的話,就麻煩你幫我推掉吧。”她避開他的問題,也不願提及被人誤會他們關系的事,一句話把後面的事都回絕了。

佟誠毅邊開車邊聽着,他心裏是明了的,他太着急了些,他往前多走兩步,她便要向後退了。所以,他轉頭看了看她,點點頭,說:“好。”

第 21 章

這之後的幾天裏,總是平靜的了,過年的這段時間,上海是難得的春意融融,連棉衣都有些穿不住了,叫人覺得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

方惟有兩個下午去看童童,因為佟誠毅交代過常實,所以她進出都很方便。孩子漸漸适應了舅舅家的生活,他被挪到東小院來,更高興了。佟誠毅果然是這個家裏最疼愛他的人,把他的卧室設在自己卧室隔壁,且在南窗旁有一條寬大的陽臺,是相通的,方便他晚上過來照看他。

方惟陪童童看書、午睡,到吃過了晚飯才走,但都沒有見到佟誠毅。她聽常青提起,說大少爺這兩天都在城郊的紗廠,聽說他們家的紗廠進駐了日本人,大少爺忙着處理那邊的事,有兩天沒有回來了。方惟正替童童整理開春要穿的大小衣裳,她聽着并沒有說話,然而心裏卻有隐隐的擔憂。

上海淪陷後,市政府替日軍出面控制了大部分的棉紗供應,佟家的佟氏紗廠是極少數并未同意與日軍合作的較有規模的工廠之一,其實經營的非常艱苦,常常因為得不到棉花供給,導致機器停産,這樣斷斷續續的生産,産量也一直不大好。

方惟是關心時事的人,她知道在棉統會的控制下,華資棉紗工廠在夾縫中經營,不肯向日資低頭,其實氣節大過盈利了。她有時注意到佟誠毅的書房裏深夜仍亮着燈,仿佛看到到落地窗前,他一人獨坐的疲憊身影。

正月十五的前一天,中午前後,方惟趕着天氣暖和洗了頭,披着濕漉漉的頭發伏在長條桌前,裁剪沒做完的那塊素绉料子。

佟誠毅開門進來,其實方惟也反思過,孩子算是順利回到佟家了,她是否應該把佟誠毅的這把鑰匙收回來呢,然而見面三分情,當着他的面總是不好開口說要回來的事。這樣一來,倒變成了她十分歡迎他随時來的意思,而佟誠毅也真的是随時會來。

方惟直起身子看他,佟誠毅已十分熟稔的回身關上門,走進來了,大約也是因為天熱,他一邊看着桌面問她:“還沒做完?”一邊脫了大衣搭在她身旁的圈椅裏。

她笑着點了點頭道:“還有一點兒,快好了。”說着想起來,放下手裏的東西:“我給你倒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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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攔着她:“不用,我自己來。”

方惟看着他轉身自己去倒水了,想他紗廠的事都處理好了麽?他今天來是有什麽事麽?

他回來時也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她擡頭說:“謝謝。”他笑了笑。

他站在她桌邊,看她頭發半幹的,發梢處仍有一星水珠,喃喃的問她:“病才好,這時候洗了頭發,不怕再着涼麽?”

“這兩天很暖啊,今天簡直是熱。”方惟并未多想的回答着,她手裏一塊綢子角沒有熨平,此時剪刀一過去,就卷起來,她兩只手正有些不夠用。

他看着她,放下茶杯來,伸手替她按着,她擡頭向他笑笑 ,手裏剪刀順利的環了過去。

“方老師倒是什麽都會。”他慣常平淡的語調,聽不出态度來。

“你是在恭維我麽?”方惟并未擡頭,想起沈家晚宴時,他也曾恭維其他女賓。

“不,就是稱贊。”他說。

方惟将信将疑的擡頭看了看他,其實他面上總是看不出什麽來。低下頭繼續剪着,一邊緩緩談起:“我從前也是不會的,前兩年在一個小鎮上住着,跟隔壁的一位大嫂學的”。她說着,放下剪刀,拿了旁邊的一把竹尺過來量尺寸,同時看了他一眼:“佟先生大概不知道吧,鄉鎮裏的普通人家是不請裁縫做衣服的,一家老小的衣服都由這個家裏的主婦完成,寒來暑往大人小孩的。這家大嫂有四個孩子呢,每年都要做很多衣服,所以手藝自然也是好的。”

“那你這個徒弟的手藝也不錯咯。”他說。

方惟搖了搖頭,笑了說:“我其實不是個好徒弟,後來總是忙着別的事,不怎麽做呢。”

他停頓了一會兒,似乎等着方惟手上忙完。他問她:“這兩天顧老師沒來麽?”

方惟看着料子裁剪得差不多了,分開一片片卷起來,聽他問起清芳,搖了搖頭道:“沒有,清芳家這兩天來了遠客,大概正忙着待客吧。”

“哦。”他點了點頭,接下去說道:“我車上準備了一些禮物,等會兒我們去一趟顧家,明天是元宵節了,我陪你送過去。”他說着這些話,語氣裏沒有征求她意見的意思,仿佛只是告知她一聲。

方惟一下子沒大聽明白,她停了手,疑惑着問他:“禮物?送給清芳的?”

他十分自然的看着她,點了點頭道:“對,你病的這幾天,他們兄妹連日照看你,即便是好友,也該有來有往,你說是不是?”

他把方惟問住了,誰能說不是呢。可這裏面總有哪裏不對吧,方惟思索着,試探着說:“禮物,給清芳是不是太見外了,我們反正也是常有往來的。”

“哦……”她見佟誠毅擡頭想了想,聽見他說:“那我們定個位置請他們吃頓飯吧,連他們的母親一起,這樣好麽?”

請吃飯,那會不會太興師動衆了,方惟其實沒想過這件事,佟誠毅忽然提出來,叫她一下子沒了決斷。

她匆忙的搖了搖頭道:“請吃飯還是算了,太鄭重其事了,叫人覺得奇怪。”

“那還是禮物吧,橫豎還在春節裏,一點禮物也算不得突兀。”他有理有據的說着。

她還在思考着,他已經替她做好了決定。催她道:“收好了麽?走吧。去晚了,人家還要留我們晚飯,太麻煩了。”

他被她催着出了門,及至到了顧家門口,她還有些遲疑沒回過神來。

當他們下車時,正看見清芳陪着一位青年走出來,這位青年西裝革履,穿得很正式,站在清芳身側,略比清芳高一點。

她看見方惟馬上招手叫她:“方惟,你可算想着來看我了。”清芳笑盈盈的伸手來拉着他。

方惟看了看她旁邊的人,也笑說道:“不是你們忙着麽?我還等你來找我呢。”

清芳馬上向她介紹:“這位是謝飛鳴先生,在一家商行工作的,早先我在碼頭出了一點狀況,多蒙謝先生幫助呢。”

“你好,謝先生。”方惟禮貌的朝他笑笑。

“這是我們學校最好的法語老師方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清芳轉頭又向飛鳴介紹方惟。

飛鳴非常紳士的向方惟點頭示意,他正想說什麽,看見從車上下來,正轉過來的佟誠毅,一下子吃驚的愣在那裏,朝他道:“大表哥,你怎麽在這兒?”

清芳也驚訝于飛鳴這聲大表哥,看了看佟誠毅,向飛鳴問道:“這位佟先生,你們認識麽?”

飛鳴眨着眼睛,仍是吃驚的表情,向清芳解釋:“這是我表兄,我們是親戚啊,我們姑表親。”

佟誠毅顯然與飛鳴不同,他毫無驚訝之意,只淡淡向清芳笑了笑,點頭道:“對,飛鳴是我表弟。”

“哎呀,這是真的麽?這也太巧了,你們竟然是表兄弟呀!”清芳拍手笑道,一邊扯扯方惟。

方惟也有些吃驚,沒想到清芳認識的這位謝先生就是佟誠毅外租家的,她在佟家見過一位謝家子弟,現在想來,和眼前這位謝飛鳴先生真的很像,他們應該是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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