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水了

二太太賀氏假寐在榻上,地上萬字紋鳥獸大銅鼎香煙袅袅,由着貼身丫頭捶着腿,漫不經心地與旁邊的老嬷嬷說着話,臉上漸漸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來。

“依曹嬷嬷看,侯爺和嫂子的意思是讓珏哥兒和蕊姐兒?”

賀氏慢吞吞地說出這句話,語氣裏自然而然帶出幾許歡喜出來,繼而慢慢睜開了眼睛,扶着小丫頭坐起身來,又笑道:“虧嫂子能想出這種主意,以退為進,我看我們太夫人果然很喜歡咱們家老三呢!”

曹嬷嬷上前一步,接過小丫頭端過來的茶遞過去,笑道:“長公主說姑太太一定有辦法,教奴婢過來聽候吩咐。奴婢方才過來的時候卻聽說,前幾日三公子和五小姐不知怎的就吵了起來?”

賀氏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微微側過身子笑道:“太夫人極疼五丫頭,如今外面鬧得這樣厲害,你真的以為能就此了事?多少悠悠之口,恐怕擋也擋不住。

既然有上門的親事,能不動心?咱家哥兒人品相貌哪裏不好?蕊姐兒也是個不錯的,此事若是能成,自然有說不盡的好處。”

曹嬷嬷揣摩道:“姑太太的意思是……”

賀氏笑道:“由着他們鬧去,我瞧着老太太早就動了那心思。怕是早有安排,咱們樂見其成罷。”頓了頓又問道:“國公府那邊怎麽說?”

曹嬷嬷尋思了一陣,才低聲道:“國公爺那邊也是這個意思,倒是國公夫人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奴婢聽人說這邊太夫人派的人前腳剛走,夫人臉色立刻就變了。”

賀氏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如今倒關起門來發脾氣,偏聽偏信,一味教唆的時候想什麽呢?”

曹嬷嬷是長公主府裏,平邑長公主身邊的大嬷嬷,也知道這裏面有些緣故。當初國公府選世子夫人,看了多少家姑娘,要麽家世不夠,要麽模樣性情不好。

還是三姑太太提了藍家的五小姐,國公夫人才滿意。後來傳聞說這五小姐和人私通,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國公夫人一氣之下便命人打探,次日便上門退婚。

賀氏雖是小姑子但是也免不了被她嫂子一通抱怨,是以後來,賀氏便更不喜歡她這個沉不住氣的嫂子了。

同樣是哥哥,卻與二房的賀臻頗為親近,遇事也更願意為二房着想些,與平邑長公主也頗為投契。

曹嬷嬷又笑道:“幸而國公爺和侯爺兄弟情深,心裏也明白。說到底,不管怎麽樣,也都是咱們兩府的好處罷了,原不用分的那麽清。”

賀氏還想說話,卻聽到院子裏似乎有人進來,忙示意曹嬷嬷從後門下去,仍舊躺下歇着。只聽外面小丫頭說話:“大太太怎麽來了?我們太太在裏面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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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侯夫人蕭氏乃是定商望族之嫡長女,如今蕭氏前來是因為聽說長公主府派了人過來給賀氏請安,還有就是把太夫人的意思說給賀氏聽聽。

一則是一家子坦誠相見,二則是試探那邊的意思。

賀氏在裏面聽到動靜,竟然是蕭氏過來了,心裏有了底,這才起身迎出去,笑道:“嫂子怎麽這會子過來了?當真是稀客。”

蕭氏與賀氏并肩坐在榻上,待小丫頭上了茶,這才握着賀氏的手,笑道:“早上聽你咳嗽了一聲,正好得了幾瓶上好的枇杷露,便打發人給你送了過來。方才吃了飯,也沒幾個回事的,便過來瞧瞧你。”

賀氏忙謝道:“還說呢,今兒早起的時候都好好的。那會子去給太夫人請安,竟然咳嗽了起來。倒讓嫂子挂念了,還巴巴地專門讓人送東西過來。我早上吃過飯,便用水化開了半碗用了,剛剛睡了一會,果然好多了。”

蕭氏便嘆道:“咱們做女人的,身子自然要緊,也是蕊丫頭的事情有些後怕,我見你有些不舒服,這才多想着罷了。你也別只當是小病小災的,人心難辨,誰知道是天意呢,還是人為?”說着便又給賀氏遞了個眼神。

賀氏示意小丫頭下去,回過身悠然一笑:“嫂子可是要話要說?這裏也沒外人了,嫂子盡管說,和我還客氣什麽?”

蕭氏嫁過來侯府二十幾年了,妯娌十幾年自然了解賀氏的性子。此時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這段時間老太太為着蕊姐兒的親事着急上火的,連飯也吃不好。

按理說這件事二太太合該避嫌,但是你又是個明白通透的,自然看得出這裏面的不得已。三太太又是個悶葫蘆,她又一向和蕊姐兒不對付,現在能商量的,也就只有咱們倆了。”

賀氏頗有些為難道:“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哪裏有什麽立場呢?當初蕊姐兒的婚事也是我說的,這鬧到最後也是我誤了着孩子啊。”

蕭氏笑道:“聽說那邊侯府遣了人過來,二太太瞧着侯爺和長公主是怎麽個意思啊?”

賀氏故意疑惑道:“這和長公主府有什麽關系?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蕭氏便附耳跟賀氏說了一遍,關于那一日派人去晉國公府回話的內容,以及安定侯府對于這個再結親的果斷态度——要再結良緣可以,換人!

賀氏滿臉詫異地回過神來,仿佛真的是剛剛聽說似的,忙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方才長公主身邊的曹嬷嬷說那樣的話!我才明白。”

蕭氏很配合的表現出疑惑的表情,等着賀氏繼續說下去,賀氏道:“方才曹嬷嬷說,這兩日國公夫人經常來長公主府走動,出去的時候又不大歡喜的樣子。

長公主連日來也在讓人打聽五丫頭的事情。沒人的時候又不住地嘆息,這丫頭怎麽這樣兒可憐,又愧悔當日沒能勸住大嫂子。原來竟然是這個意思,這真是意料之外的喜事了。”

蕭氏沉默良久,才道:“今兒大早宮裏傳出信兒來,侯爺和三老爺商議過了,也是這個意思。畢竟……”

藍蕊的婚事這樣一鬧,再另配便是高不成低不就了,不免尴尬,不如順勢賭一把,或者成了,對兩家都有助益。若是不成,便另行他策也不遲。況且依太夫人冷眼相看,賀府大房和二房也是面和心不合,這正是個好機會,趁着國喪這段日子敲定了這事,方為上策。

賀氏不着痕跡地一笑,道:“那這是老太太的意思,還是大太太的意思?”

蕭氏親昵地拉過賀氏,輕輕地拍了拍賀氏的手背,定聲道:“這自然是咱們該為老人家分憂的時候,難不成還要老太太親自去憂心麽?咱們做媳婦兒的,只要讓老人家舒心放心才是正理,你說是不是?”

賀氏和蕭氏相視一笑,眉眼高低間已有決斷,一時間屋子裏仿佛氤氲着什麽氣味,屋外擺鐘突然響了一下,連着又響了八九下,霎時打破這一刻的平靜。

蕭氏起身笑道:“和二太太說的投契,竟然忘了時辰。這會子該開飯了,再不回去,恐怕又要鬧翻天了。”賀氏随着起身,送至門口這才回來,依舊歇下。

不一會,賀氏身邊的大丫鬟如意突然走了進來,面有惶色地低聲說道:“太太,五小姐出事了。”

賀氏皺了皺眉眉頭,這丫頭向來穩重,怎麽今天毛毛躁躁的?

“表少爺又和五小姐吵起來了?”自從賀珏住在了藍府,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因為住得近,還是天生相克,又或者是太夫人所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一碰面就吵,還偏生都不安靜,每每不歡而散,真是讓人又可笑又可氣。

如意慌張道:“是老爺的山濤齋走水了,表少爺也受了傷。”

賀氏一聽到山濤齋三個字猛地坐了起來。藍府二老爺藍長澤素來不喜官場仕途,最愛收集一些稀有的古玩古籍。這山濤齋便是其中精華之所在,視若珍寶,連自己輕易也不敢亂闖。

賀氏又得知賀珏受傷了,更是焦心,心裏雖急,卻也知道此時定然已成定局,趕去無用,略微一思索,不安地問道:“五小姐做的?”

如意不敢撒謊,她慌忙趕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三太太着人擡着五小姐往藍宜院去了,前面的事情并不清楚,便道:“奴婢不知道。”

賀氏松了一口氣,又道:“那表少爺是怎麽受傷的?”

如意将打聽到了皆陳述了一遍,才道:“似乎是有人從外面鎖了門,表少爺為救五小姐從窗戶逃出來,肩膀被掉下來的房梁砸到了。表少爺不放心五小姐,也跟着去了藍宜院。”

賀氏再也坐不住地,忙起身扶着如意便往藍宜院趕去,剛進院子便看到杜嬷嬷領了顧太醫往外走,顧太醫見了禮便出了院子。

賀氏嘆了一聲,最近顧太醫來的次數真是多,這個不省事的丫頭啊,想着便入了內室。此時,屋子裏擠滿了人,老太太坐在床頭,周圍太太奶奶小姐一大幫子或坐或站,噤若寒蟬。

賀珏也遠遠站在,抱着手臂,臉上也是剛剛敷過藥的樣子,見賀氏來了輕輕地點了點頭,以示無礙,又轉過頭一動不動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藍蕊。

安老太君也是一大把年紀了,最疼愛的孫女這幾個月來又是被人投毒,又是被夫家退婚,又是險些被燒死,心裏怒不可遏!

此時,坐在床頭指着自己的兩個兒媳一個孫媳不住地訓斥,繼而又看到賀氏來了,卻沉下臉什麽也沒說,只一味抱着藍蕊哭:“我的心肝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那個黑心肝的要至你于死地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小花朵,又被人暗算了,可是我是不是劇透滴≡^ˇ^≡修文好辛酸,如果大家覺得哪裏跳脫了,或者性格跑偏了一定要提醒我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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