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猿意馬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餘晖散落在四處的梧桐樹上,透過樹葉間隙漏下來的陰影,打在賀珏的半面臉上,仿佛連臉上最細小的絨毛也浮着柔光,襯得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

藍蕊順着七皇子的目光看過去,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凝住了,呆呆地看住身後的人,慢慢紅透了臉頰。賀珏似乎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藍蕊,愣了一下,步子微微頓了一下,還是頗為生硬地繼續挪動步子走了過來。

藍蕊沉浸在賀珏瞳孔裏那抹熟悉的感覺裏,七皇子走向賀珏的時候帶了一下她的肩膀,這才猛地回過神,耳畔轟鳴不已,四周柔光一片,只看到他們兩個人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話,什麽也聽不到。

這樣的感覺,藍蕊太熟悉了,是只有前世對他才會有的悸動。那時候,自己僥幸從官兵手裏逃脫,他奉命緝拿逃犯,卻為了保護自己,身中數箭,那樣的血泊是殷藍蕊畢生的噩夢……

七皇子還正調侃賀珏來得正好,便被藍蕊撞了一下,擡起頭再一看,藍蕊已經跑出很遠了,忍不住喊了一聲,納悶地嘀咕道:“表姐這是害羞了麽?跑什麽啊?欸,她不是迷路了麽?回得去麽?”

賀珏的目光飄落了藍蕊擦肩而過的眸子裏,一霎而過的瞳孔裏露出茫然和無助,身側的冷風一卷,腳下不聽使喚地也追了上去。

這下可輪到七皇子驚訝了,賀珏什麽時候有過這種不理智的時候啊?

聽母妃說賀家九月上旬才正式上門提親,難道他們倆早就見過了?看樣子還不只是見過這麽簡單呢……七皇子正摸着下巴好奇道尋思着,便看到賀珏突然獨自返回來了。

這麽快?這家夥沒追上去麽?

這時候七皇子再看賀珏這張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表情的時候,明顯就有些坐不住了,一面讨好地拉着賀珏坐下,一面探尋地問道:“你見過我表姐啊?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快跟我說說,哎呦珏哥,你快告訴我。”

賀珏撇了撇嘴角,有些不自在的支吾道:“上次,我伯父讓我去安定侯府的時候,見過。”

七皇子才不信就這麽簡單,還真當我傻啊,你哄誰呢?心裏抱怨着,就有些不高興。

七皇子自小便與肅親王最親近,小時候經常跟着肅親王住在王府,肅親王和平邑長公主都是當今聖上的同胞,七皇子和賀珏更是從小長大的,最是親厚無比,無話不說的。

這時候也懶得動腦子,便坦然道:“你們倆四只眼珠子對一塊,跟上輩子的冤家似的,你不老實說,我可就去問二舅母去了。”

賀珏半天沒說話,猛地瞥見七皇子亮晶晶的眼睛,才道:“哦,後來有見過一次,嗯……兩次。”

七皇子眉開眼笑地盯着賀珏,這副表情十分的好玩,賀珏比他大兩歲,從小就是一副淡淡的模樣,難得見他這麽失控,顯然就是嘲笑了。賀珏伸過手指敲了七皇子一指頭,又道:“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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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十分的委屈,掰過賀珏的大手,鄙視道:“你打我做什麽?我什麽時候說你瞎想了?你知道你這是什麽?此地無銀三百兩,哈哈,你真是難得……難得這麽可愛啊!哈哈哈!”

嗯,這樣的賀珏,真的可愛多了,如果表姐嫁給去,好好調教的話……嘿嘿!

七皇子想的有點入神,沉默的浩然亭裏,寂靜的都能聽到蟋蟀的叫聲,賀珏突然認真道:“你眼睛進蟲子了麽?”見七皇子抛過來一個白眼,迅速無視掉,又補了一句:“你到底還想不想出去了?”

七皇子聞言眼睛都發光了,立刻抓住賀珏的胳膊,問道:“好珏哥,你可算想到辦法了。自從上次我把房家那小子揍了一頓之後,父皇就一直罰我不許出宮,我快要悶死了。”

房郜林是兵部尚書房世春的獨子,是帝都有名的呆霸王,上次七皇子跟着六皇子在都中體察民情,便遇到房郜林強搶民女,七皇子年輕氣盛,見狀二話沒說便把人家公子的肋骨踢斷了。

後來,二人鬧到了臨州府衙,王品邵雖是個剛正嚴明之人,也不能不給這兩位面子,請到了後院,一個請醫問藥,一個上座安茶,不敢有絲毫倦怠,弄得不是這兩個人鬧事,倒像是人家審他似的。

最後還是房世春出面給七皇子致歉,又賠償了那家人,這才領了房郜林過去,聽說在家裏又責罰了房郜林一頓。七皇子明面上贏了,到底也落了不是,回宮便被天省帝狠狠地訓誡了一頓。天省帝還下旨賞了太醫院院首親自去房府看顧房郜林,又罰了七皇子幾個月的俸銀,關在自己宮裏思過反省,那件事才算過去。

說到底,那件事怎麽說也是房郜林強搶民女在先,七皇子也算是不知者不罪了,換了旁的人能被當今的七皇子親自踢兩腳也是福氣了!七皇子被關了幾個月,這幾日才被放出來,可是卻被收了出宮的令牌,實在是悶壞了。

賀珏便道:“再過幾日就是定安侯老夫人的六十整壽,你請旨做壽,你請個旨不就出的去了?給老爺子一個臺階。”

七皇子無奈地聳了聳肩,轉過頭瞅着賀珏,高深莫測地問了一句:“喂,你和我表姐到底怎麽回事?”賀珏聽了這話半張臉立刻掩在了陰影裏,頓了一下,直接撂下七皇子走了,留下七皇子在浩然亭發怔。

卻說藍蕊腳下生風似的逃跑了,卻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碰到了最不能碰到的事。

此時,坐在華貴大氣的嘉福宮,藍蕊禮貌地注視着端莊雍容地坐在上位的荔德妃,她笑容親切地詢問自己的閨名,關心自己有沒有受傷?又當場責罰了那個小宮女,這份體貼真是讓人舒服。

藍蕊看着沉靜自持,其實只有她知道,她還沒回過神呢。剛剛怎麽回事來着?

哦,剛剛藍蕊看到賀珏,頓時有些失去五感,整個人暈暈的,又覺得尴尬,于是腳下不由自主地跑開了,轉過一座石橋的時候,卻不小心撞到一個宮女,那宮女手裏抱着一個裝着七彩大蝴蝶的大玻璃瓶,然後被自己撞到碎了一地,蝴蝶飛了,宮女也受傷了。

可是,荔德妃抓那些大蝴蝶做什麽?藍蕊琢磨着,荔德妃非但沒怪自己,反而顯得殷勤的很,還暗示自己不要怕姜宜郡主,這是打着什麽鬼主意?

荔德妃慈眉善目地笑道:“賢妃妹妹的侄女便是我的侄女,我見了你喜歡的很,有空就常過來坐坐。”

藍蕊含笑起身,行禮謝過荔德妃,笑道:“能得蒙娘娘的厚愛,是臣女的福氣。”

荔德妃臉上笑意不濃不淡,控制的恰如其分,讓人覺得十分的親近,又不谄媚,要不是藍蕊提前心裏有底,必然要被荔德妃這幅樣子騙到。

荔德妃也沒有顯得過分親熱,見外面已經灰蒙蒙的了,便命宮女将送藍蕊回了春熙館。

藍蕊剛一進門,便看到姜宜郡主從自己的裕和殿出來,掃了眼自己身後的宮女,眸光一深,擋住自己一臉戾氣道:“喲,藍小姐這是去哪了?今兒的功課還沒做呢,怎麽就到處自在去了?本郡主請你進宮是來做伴讀的,還是串門的?”

藍蕊連忙不卑不亢地行禮道:“郡主容諒,是我不小心打碎了德妃娘娘的東西,這才去娘娘宮裏賠罪的。娘娘厚愛,恐怕我不認得路,因此派了宮人送了我回來。”

姜宜郡主頓了頓,扶着小魚慢慢走近藍蕊,下巴微揚,用十分慵懶的腔調說道:“原來是攀高枝兒去了,哼!罷了,我也乏了,懶得跟你計較,早上交待的東西你最好趕在明兒拿出來。耽誤了讀書,我就不能護着你了。”

姜宜郡主表現的十分跋扈,毫不避諱地當着嘉福宮的人,朝着藍蕊甩了個白眼,這才拖着裙子慢悠悠地進殿。

院子裏一下子靜悄悄的,院子裏的大水缸裏養着水涒并蒂蓮,淡淡的香味慢慢暈開,有點苦。藍蕊不由自主地輕輕地嘆了一聲,這才想起那個小宮女還在,忙回頭笑道:“多謝娘娘關照,我已經到了,你快回去吧。”那小宮女諾諾地應了,便轉身忙離開了。

嘉福宮裏,斜倚在榻上的荔德妃聽了小宮女的回話,滿意地阖上了雙眼,随着腿上美人拳一起一落,緩緩說道:“等等再看,雪中送炭的恩情,可比無事獻殷勤讓人動容,繼續讓人去盯着那丫頭。”

小宮女悄悄退下,荔德妃才意猶未盡地擡起頭,目光泠然生威,跟身邊的宮女說道:“善兒,你說賢妃到底是怎麽個風向?竟一點兒也不露,只怕她回過頭反咬一口,讓本宮措手不及!”

善兒湊近一些,貼着荔德妃的耳畔,狡黠道:“娘娘不妨來個防患于未然,既然賢妃娘娘那邊口風緊,不如明面上試一試?”

荔德妃露出一些興趣,示意善兒繼續說下去,善兒忙道:“娘娘既然懷疑賢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已經沆瀣一氣,不如試一下賢妃娘娘。上次……大人不是說要給大公子瞧一門親事麽?”

荔德妃長眉緊蹙,沉靜片刻,漸漸疏散開來,思索良久,覺得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利弊無礙啊……

作者有話要說: (づ ̄3 ̄)づ╭?~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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