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曾蜀從樓上跑下來的時候只見了楚季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頓時不滿的嚷嚷道,“你又去哪兒?”
楚季頭也沒回的跑出客棧,剎那便消失不見,而身後的曾蜀表情變幻莫測,末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出了客棧,外頭更是人潮湧動,楚季順着探妖器指示的方向而去,心中有些焦急,昨夜他已将雞妖砍于斬雲劍下,才不到四個時辰,探妖器就又發作,難不成邬都不只一個挖心吃人的妖物。
楚季眉宇之間郁氣漸重,因着一夜未睡,與雞妖相鬥又消耗了些精氣神,此時已是疲憊不堪,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面剎時有些迷茫。
繞過一處小巷,又走過兩條街道,楚季頓覺眼前的街面越來越熟悉,而探妖器也漸漸沒有了動靜,直到他又再一次站定在君府的大門口,才覺得事有蹊跷。
探妖器已經安安靜靜的躺在腰上了,任由楚季怎麽擺動都不肯再動分毫,楚季望着大門緊閉的君府,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兩次都是同樣的結果,一旦到了君府附近,探妖物就捕捉不到妖物的存在,不知是那妖物有意捉弄,還是這君府大有古怪。
莫非真的有妖物藏匿在君府之中?
楚季表情冷凝,掙紮一番,還是上前再一次敲響了君府的大門。
來開門的果然還是那個君免白喚做向叔的圓臉老管家,慢吞吞的盯着楚季看了好幾眼,似乎才兩人想起曾經見過面,“啊,是道長。”
楚季勉強笑了笑,“啊,是我,我方才在追蹤妖物,追到這兒妖物卻不見蹤跡,不知君公子可在府中,能否相見一面?”
想着便覺得這話語有些熟悉,與前幾日初敲響君府大門似乎并無太多的出入。
向叔張着嘴哦了一聲,退了兩步讓楚季進來,嘴上說着,“主子在庭院,我帶公子去見他。”
楚季颔首,跟着走路慢吞吞的向叔繞過天井,走進走廊,又從走廊一側繞出來,不多時便看見那棵令他十分好奇的人臉樹,走得越近,發現人臉樹還有眉須,就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安詳的站在那裏。
“主子就在前面。”
順着向叔指着的不遠處望去,楚季才發覺這庭院大得出奇,更是種滿了他叫不出名字的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花草樹木,而即使如今是深秋,這院子裏的植物卻都生機勃勃似正值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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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好奇的打量庭院的時候,一個低矮的灌木叢後面突然露出一個腦袋來,看見楚季,臉上頓時換上欣喜的笑容,聲音亦是掩蓋不去的愉悅,“道長。”
楚季現在一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疼,強顏歡笑的看着與這一片花草樹木不相符的黑袍,頓了好半會才道,“是我。”
君免白急切的站起身,三步作兩步往楚季飛奔而來,楚季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君免白本來伸着雙臂要來抱他的模樣,但見沾滿泥土的雙手,到底良心發現讪讪的收回去。
只是笑容卻不減分毫,“你怎麽來了?”
楚季幾乎能想象到君免白可能會驟變的臉色,斟酌着委婉道,“可還記得我上次說得妖物,他......”
話未說完,君免白已經小小驚呼一聲,身體像塊黏土一樣粘到了楚季身上,緊緊抱着楚季的手臂,将楚季茶白的衣衫染得污濁一片,楚季的臉頓時就黑了一半。
而君免白仿若絲毫沒有發現楚季的不悅,嘴裏念念叨叨的,“莫不是那妖物還藏在我府中,可是,可是今早不是還說妖物已經死了麽,難道是謠言,道長道長,我該怎麽辦,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楚季被他吵得無法,用力三兩下把兩人分開,盯着自己污濁的袖口,咬牙切齒道,“閉嘴。”
君免白似乎不太會看人臉色,依舊滔滔不絕道,“對不起道長,弄髒你衣服了,要不然脫下來我讓下人去洗幹淨。”
楚季冷冷回,“不必。”
若不是因為君府實則古怪,他實在不想再見到這說起話便停不下來的文弱男人,結果自己語氣一變,他倒顯得委委屈屈的,“我也是一片好心,道長你怎麽這麽兇啊。”
楚季覺得自己二十年在惹怒倉夷山上的師兄師弟加起來的道行都沒有眼前的君免白高。
但到底收斂了自己冷冽的神色,輕咳兩聲,耐着性子道,“你先不要着急,我想你這府中許是哪裏出現了問題,可一時半會我也找不出來,這樣,我師父和我一同在邬都,你且等我讓他過來瞧瞧。”
這會子楚季才想起曾蜀的用處來,又隐隐有些擔憂,不知兩個聒噪的人聚在一起會有何種效果,怕是這君府要被鬧掀屋頂。
君免白眼睛一亮,“真的?”
楚季颔首,“明日我便帶我師父過來。”
“明日啊,會不會太遲了,”君免白神色緊張的張望,但這張臉做這個表情還是賞心悅目的,“如果那妖物半夜把我殺了怎麽辦?”
楚季哼了一聲,“他要殺你早殺了,你以為能活到現在?”
君免白安心一笑,“說來也是,那道長你可要早點過來。”
楚季無聲嘆了口氣,“知道了。”
若不是還想探究這君府其中的玄妙,他發誓再也不想踏入這君府一步。
君免白執意要送楚季出去,被楚季冷冷一瞪,又咻的蹲回一株紅花面前,纖長白皙的手指擺動着花骨朵,笑容璀璨的恭送楚季,“道長慢走。”
縱然眼前是一副美男戲花景,楚季頭還是毫不眷戀頭也不回飛快的離開了,而在庭院之中的君免白玩味的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末了,咬着音輕笑。
楚季趕回客棧,曾蜀等都不等他已經在開吃了,這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楚季在外奔波回來時卻看見曾蜀大快朵頤的場面,楚季心如死灰已經習慣了。
若按往日,楚季大抵還會岔岔說上兩句,但今日不同,在曾蜀面前坐定,未等曾蜀開口,他就攔去話頭,“剛剛探妖器又有了動靜,我順着探妖器指示的方向追去,結果和上一次一樣,在君府門前妖物就銷聲匿跡了。”
曾蜀也不免吃驚,聽楚季把事情講清楚,驕傲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現在知道師父的厲害了吧。”
楚季到底涉世未深,現在有求于曾蜀,反駁的話剛湧上喉嚨,又硬生生壓了下去,安靜的吃起飯來。
次日到君府的時候,楚季讓曾蜀打了頭陣,君免白似乎等待他們多時了,到大堂的時候,正負手站在一副雪梅圖前欣賞,若不是楚季知道他的本性,怕是又要再一次被他的風姿給唬住。
很顯然,第一次見君免白的曾蜀就被唬住了,不吝誇獎道,“花木神君公子果真天人之姿。”
君免白唇角微揚,溫文爾雅的模樣,“謬贊,曾道長才是仙風道骨。”
曾蜀笑得一臉褶子,卻還故作謙遜,擺着手,“哪裏哪裏,君公子才識過人,邬都誰人不曉君公子的妙手回春呢。”
眼看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要互相吹噓的模樣,站在一旁的楚季終于忍不住打斷,“師父,別忘了正事。”
曾蜀讪讪住嘴,而君免白看着楚季笑了一下,笑得楚季莫名其妙轉過頭去。
因着君府蹊跷之處實在迷惑,君免白便領着楚季和曾蜀在府中逛了一圈,将府中幾個重要的地點做了一番解說——北面是君免白的寝室,寝室左右分別是書房和君免白收藏研制花草的百草居,寝室前有一個小亭子,亭子前修砌有假山魚池,裏頭的錦鯉正歡快的穿梭。
東面是大堂,用來會客的,楚季和曾蜀已經去過,而庭院則坐落在南面,君免白用來種植收羅來的奇異種子,細心照料,楚季所見的人臉樹便在那處。
西面則是府中三個下人的住所,一個是老管家向叔,一個是丫鬟小牡,還有一個是老廚娘昙嬸。
君免白是給邬都的官員和富人治理花草的,手中銀兩自然寬松,因此君府的格局竟然也是複雜寬敞許多,好在将其中的門路摸清并不是什麽難事,一個時辰楚季便将君府各個院落給記在腦海之中。
曾蜀一路和君免白談着,但重新回到大堂之時,卻依舊遺憾的表示自己沒什麽收獲,“奇怪,實在是奇怪。”
出乎意料的是,君免白竟然沒有在曾蜀面前露出怯意來,反倒微蹙眉一副疑惑模樣,“曾道長此話怎講?”
楚季只當他實在會裝,冷冷看着他。
“這府中陰氣頗重,但似乎有一股力量與之抗衡,中和了這股陰氣,因此君府才能平和度過,”曾蜀表情是難得的凝重,楚季也不由收了神色,“我看,一時之間要找出君府的蹊跷并非易事。”
君免白略一沉思,神情突然一亮,眼裏似有星光看向楚季,楚季頓覺事态不對,而君免白已經将他的提議講出來,“既然如此,不如兩位道長便在寒舍暫住些日子,好找出我府中的妖物?”
君免白臉上的笑容越清朗,楚季的臉色就越是難看,就差點脫口而出說一句——誰要住在你這個破地方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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