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忍拒絕

雲煙已經二十歲了, 身處秦樓楚館之中, 哪怕是作為花魁, 在這個年歲還能守身如玉的, 大抵除了一個雲煙之外,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文璟晗心知, 雲煙能在這個年紀還安安穩穩做着清倌,除了她本身不願屈服之外, 更多的還是依靠秦易, 或者說得更清楚一些, 是靠了秦易的銀子。

春香樓的老鸨也是為了賺錢,小少爺替雲煙撒起錢來從不手軟。既然如此, 又何必在逼迫雲煙接客呢?就算她只接秦易這一個客人, 老鸨也有大把的銀子可以拿,稱雲煙一句搖錢樹全不過分。而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三年了,沒什麽意外的話, 也該繼續持續下去。

因此,秦安帶回來的消息讓文璟晗很是意外, 她微微怔愣之後才問秦安道:“這是怎麽回事?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雲煙怎麽會突然……”

文小姐見多了風光霁月, 這些秦樓楚館的露骨之語她有些說不出口,只是劍眉微微蹙了蹙。

秦安卻似并不意外,他看着文璟晗,只是有些着急:“那春香樓的老鸨最是貪財,雲煙姑娘之前若不是有少爺看顧着, 早就被她逼着接客了。可是如今少爺許久不去春香樓了,那老鸨自然就打起了別的主意。”解釋完,又勸道:“少爺,您上回還說雲煙姑娘是個好的,您怎就不能替她贖身呢?!”

花魁的身價或許很貴,但對于堪稱“秦半城”的秦家來說,別說一個雲煙了,就是連着春香樓一起買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不過是小少爺的一句話罷了。秦安不明白,少爺明明很喜歡雲煙姑娘,為什麽就不能把人贖回來,哪怕不帶回家,在外面好好安置也好啊。

文璟晗确實是沒打算再管雲煙的事,贖身也好無視也罷,再過幾日真正的秦易就該回來了,她不想越俎代庖。可是眼下這般,她卻又不能不管,畢竟如果不是她突然占了秦易的身子,小少爺肯定會繼續照顧雲煙,雲煙也不必受這等逼迫難堪。

都說人心是偏的,文璟晗天生偏愛女兒家,而雲煙又恰好入了她的眼,這才更在意了幾分。她沒有理會秦安的話,只蹙眉問道:“拍賣的日子定下了嗎?”

哪怕是看似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花魁,其實也不過是個待賣的東西罷了,到最後也是價高者得。

秦安聽問,趕忙答道:“小的讓人去打探過了,應該就在明天晚上。”

明天啊,看樣子秦易本人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親自拿主意了,那麽只能她自己看着辦了。

……

文璟晗不喜歡青樓,很不喜歡,上一回是白天去的,尚且覺得裏面脂粉味兒太濃,迎客的女子也太過放浪。這一回晚上去了,卻更覺得裏面群魔亂舞,不堪入目。

春香樓并不是洛城最好的青樓,最拿得出手的其實就只是一個雲煙罷了。只不過全洛城的達官顯貴都知道,雲煙是秦家小少爺的罩着的,而秦家在洛城實在是太富了,在洛城更是根基深厚,不說尋常商賈惹不起,就連洛城的地方官大多也要給幾分薄面。

沒辦法,若是惹惱了秦家人,秦夫人一聲令下把所有店鋪一關,洛城整個得蕭條大半。而秦家只有秦易這一根獨苗,早被秦夫人寵得不像樣子了,誰也不願意沒事兒去招惹他。

也是因此,雲煙遭人惦記了許多年,但卻實在是沒什麽人敢去主動招惹的。誰料現在春香樓突然就傳了消息出來,雲煙要拍賣除夜了!所以雲煙終于在小少爺那裏失寵了?還有初夜什麽的,小少爺為雲煙砸了那麽多銀子,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竟是什麽也沒做嗎?!

好奇的人不少,因此今晚的春香樓也是格外的熱鬧,客人比平時多了幾倍。就連文璟晗帶着秦易到來,似乎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文璟晗一進春香樓的大門就受不了的舉起袖子掩住了口鼻,受不了樓中那股甜膩脂粉氣混合着刺鼻酒氣的難聞氣味兒。不過比這氣味兒更讓人受不了的是樓中的場景——男男女女,摟摟抱抱,更有甚者已是衣衫不整,男女貼合扭曲着……

豈止是不雅,壓根就是不堪入目!

文小姐生平第一次見着這般糜爛的場面,再是鎮定的性子,也忍不住漲紅了一張俊臉。只一眼,便趕緊垂下了眸子,非禮勿視,然後扭頭就想走。

秦安及時将人拉住了,而且難得細心的發覺了文璟晗的尴尬,終于貼心了一回:“少爺,咱們是為了雲煙姑娘來的,可不能就這麽走了。這裏不雅,咱們上二樓雅間去。”

秦易曾經在這春香樓裏着實砸了不少錢,老鸨也因此特地在春香樓的二樓給秦易留了一個專屬包廂。秦易随時來,随時都可以去,就算樓裏生意再好也不會被占用。

文璟晗跟着秦安上了二樓包廂,裏面果然是空着的,而且看得出來日日都有人清掃。這讓文璟晗有些疑惑,老鸨連這包廂都沒敢動,為什麽突然就動起了雲煙?難道真的是因為她許久沒來,也沒再給春香樓送銀子,讓人覺得雲煙“失寵”了?

下意識的,文璟晗覺得事情并非那麽簡單,可究竟為何,她暫時也沒什麽頭緒。

“少爺,我去讓人送些酒菜來。”秦安看着文璟晗在包廂裏坐定,又掃了一眼空落落的桌面,便是說道。

文璟晗并不打算喝酒,來此也不是為了吃東西,再加上她心裏有些計較,便是擺擺手道:“不必。你不要出去,咱們就在這裏,最好不要讓人知道我來了。”

今晚客人太多,春香樓上上下下都忙個不停,文璟晗和秦安這一路走到了包廂,居然也沒遇見什麽春香樓的人。也是因此,這會兒文璟晗身邊才會這般清淨。

秦安不知道文璟晗為什麽這麽做,不過他只要足夠聽話就好,當即不再多言,只陪着文璟晗等拍賣開始。只是或許因為包廂裏太過安靜,兩人等着等着,便聽到了隔壁包廂裏的一些對話:

“那雲煙不是秦易的心頭好嗎?小少爺這回不護着了,居然就這樣讓春媽媽把雲煙給賣了?!”

“這你們可有所不知了,我聽說秦家那位已經很久沒來春香樓了,好似是雲煙無意間得罪了他,這不就失寵了,只能任春媽媽拿捏。”

“那小少爺不是寵雲煙得緊嗎,怎麽就突然得罪了?”

“這我上哪兒知道去?不過就是聽說罷了,之前我還有些不信,不過看春媽媽現在都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動雲煙了,我看八成就是真的。”

“話說回來,今日拍賣的可是雲煙的初夜,你說那小少爺包了雲煙這麽多年,居然都沒有……嘿嘿,你們說他是不是不行啊……”

“對對對,你們看那秦易,秦家可就他一根獨苗,這都十七了還不成婚,肯定是有問題。而且聽說他前些時候受傷修養了好一陣子,這扭頭就跟雲煙鬧翻了,你們說,他是不是傷了那要緊的玩意兒,被雲煙發現了,這才惱羞成怒,跟人鬧翻了?”

話題漸漸偏轉,卻是越來越不堪入耳,文璟晗聽了臉都有些發黑,秦安更是捏着拳頭就打算去隔壁找人算賬。不過被文璟晗涼涼的掃了一眼,又蔫頭耷腦的縮了回去。

文璟晗心裏的怪異感卻是更甚了,不提這些人對于秦易的惡意揣測,就說雲煙那事兒。她們之間明明什麽沖突也沒有,好端端的怎麽就生出了此等流言?還有,那春媽媽真就這麽糊塗,只因為她幾日沒來,就斷定她和雲煙鬧掰了,然後匆匆忙忙就要把人賣了?!

這些都是文璟晗未曾經歷過的事,一時之間也理不出個頭緒,但多年來聽着父兄議事,該有的敏覺她還是有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深究的時候。

時間緩緩滑過,空落落的包廂裏實在沒什麽可打發時間的,甚至因為外面的場景太過不堪入目,文璟晗連那內向的窗戶都沒開。她只端坐在包廂裏,沒茶沒水,有一句每一句的聽着隔壁的閑話。

終于,當夜色徹底籠罩大地,春香樓上上下下擠滿了客人,所謂的拍賣也開始了。

雲煙首先出場,她依舊穿着一身白衣,只是今日面上戴着薄紗,讓人看不清神色。不過雲煙聞名于外的從來也不是容貌,而是她的舞,所以當她踩着樂點擡臂揮袖,一舞傾城之後,春香樓上下的氣氛便也随之到達了頂點,更有人自發的叫起了價。

春媽媽便在此時上場,客客套套的說了一番話,其實說得再多也不過是一言以概之——想要得到雲煙姑娘,那便價高者得!

春香樓不是頂級的青樓,所以不講才情,只認銀子。在場之人自然也都清楚,許多人更是樂得如此,于是也沒什麽廢話,紛紛開始叫價。

文璟晗便是在此時推開包廂的窗戶的,幾乎就在那一刻,高臺上的雲煙似有所覺的擡起了頭。然後四目相對,那雙露在面紗外的黯淡眼眸,突然就又亮了起來。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都在那一雙美眸之中,讓人不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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