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濃

離開滑雪度假村已是隔天的事,一衆人玩得盡興,甚至約好了下次出去玩的時間。

自然沒有寧語遲的事,裴行舟也一樣。

出發之前,徐晚清說:“行舟哥,爸爸說這個周末你一定要來家裏吃飯,還說如果請不到你,就讓我也別回家了。你不會看我無家可歸的吧?”

徐晚清問得很忐忑,這三日裴行舟并未給她太多好臉色,但是轉念一想,他對誰都是如此冷臉,包括寧語遲也是。

這樣看來,她又覺得沒什麽,每個人性格不同,況且他這樣的男人,有自己的脾氣也應該。

在她屏息等待中,裴行舟微微颔首,點頭說:“好。”

徐晚清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說:“那行舟哥,就這麽說定了。”

裴行舟嗯了一聲。

徐晚清上了張岩的車,方曼姿還是坐裴子亦的車回去,沒想到寧語遲也坐上來了。

“你……不坐你家裴總的車?”方曼姿驚訝地問。

車門沒關,裴行舟站在一米外,靜靜看着她。

湛藍的天空高而遠闊,連綿起伏的滑雪場像白色的被子,将大地遮蓋,遠處的蒼松翠柏都不及他挺拔。

寧語遲收回視線,說:“我想多陪你一點。”

方曼姿怕裴行舟生氣,趕忙摟住寧語遲的手臂,對車外的人說:“那當然好,一共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裴總你就別跟我搶人了。”

她話圓得漂亮,裴行舟自然不會說什麽。

一路上,方曼姿跟她說說笑笑,提起高中趣事,偶爾裴子亦插來兩句吐槽,氛圍還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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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一切都跟往常一樣。

裴子亦先把方曼姿送回家,道別之後,車上只剩子亦跟她。

進入市區,道路有冰,車開得并不快。

裴子亦說:“嫂子,你是不是還在生徐晚清的氣。你放心,哥的心裏只有你一個,在我這兒,也就你這一個嫂子。”

寧語遲笑了笑,說:“我知道。”

不反駁,不解釋,只聽別人說。

裴子亦在心裏嘆了口氣,實在是為哥哥操碎了心。

外人說再多,再怎麽努力,當事人無動于衷,可也沒辦法。

感情的事,終究是要自己解決。

裴今的禮儀課寧語遲沒落,只是她仍然不知道她跟裴行舟之間的關系。

兩人誰都沒說。

又是一節課,妝容學得差不多,裴今跟她已經建立了基本信任。

寧語遲說:“裴今,我們今天的課程是餐桌禮儀,但在開始之前,我們要完成上一節禮儀課的最後一件事。”

“什麽?”裴今興致勃勃地問。

她學得快,化妝技術已經比之前提升不少,看着沒有化妝新手那麽慘不忍睹了。

寧語遲微笑着說:“我們把發型換掉,好不好?”

她話音未落,裴今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我不。”她說。

寧語遲問:“為什麽呢?”

裴今氣憤地站起來,說:“寧老師,我原本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就算別人不理解我,你肯定會。想不到,你也和其他人也沒什麽區別。”

寧語遲目光堅定,說:“我當然理解你。”

“你沒有!”裴今大聲反駁,“說着理解我,繞來繞去,還不是讓我把頭發換掉,把妝換掉,讓我跟其他人一樣,做你們眼中的正常人?我不想那樣,我就喜歡這樣,我這樣怎麽了?頭發長在我頭上,妝化在我臉上,你們憑什麽管我!”

她在別墅裏大喊大叫,最後氣得抓起沙發靠墊,狠狠摔在地上。

偌大的房子變得極其安靜,裴今的怒吼聲仿佛還在回蕩。

寧語遲站起來,撿起墊子,拍掉上面的灰塵,灰塵在陽光下翩翩起舞:“你知道殺馬特起源于哪裏嗎?”

先前還在憤怒中的裴今,聽聞這句話,忽然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了。

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說話。

寧語遲把靠墊放在沙發上,擺好,說:“殺馬特是s.mart的音譯,起源于美國和日本的視覺搖滾系,本身是一種朋克文化。”

裴今轉身看向她。

她繼續說:“我沒有阻止你,我是覺得,既然你是真正的喜歡,就應該去感受一下真正的殺馬特。你可以出國,留學,去外面看看,到那時,身邊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氛圍自然也不同。”

裴今啞然。

“我給你化過妝,你的骨相很漂亮,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孩。在學校有喜歡的男孩子沒有?你就不想讓他看看,素顏的你是什麽樣子嗎?”

“我……”

裴今咬了咬嘴唇,臉頰有可疑的紅色。

“我不是為了哄你、騙你,我只賺上課的錢。只是。”寧語遲摸了摸她的頭,輕笑,“你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可能我只能陪你走過人生一段,但我希望你在學校裏過得開心,希望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她也經歷過十幾歲,也在心中有過叛逆,任性的時候。

只是那些,都藏在懂事的外表下,外面包着聽話、乖巧的殼。

她羨慕裴今的恣意任性,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卻也能夠理解,她渾身是刺,只是對現實世界膽怯的僞裝,是她為了保護自己設下的防禦機制。

她本性不壞。

裴今聞言,喉頭不禁一哽。

“我知道了,謝謝寧老師。”

寧語遲欣慰地笑了,她說:“還有一件事,從下周開始,我就不會再來上課了,之後應該會有新的老師來教你,你要好好學,知道嗎?”

“你不教我了嗎?”裴今感動的情緒還沒消化,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令她有些錯愕。

“嗯。”寧語遲坐下,“不教了,我換了工作,恐怕抽不出時間。”

“沒關系呀,等你有時間再來教我,或者等你什麽時候不忙了,我不急着學。”裴今生怕寧語遲會走,趕忙解釋。

寧語遲心中雖有不舍,但她還是開了口。

她說:“裴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總是要走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讀書時,曾以為那時的朋友就是此生摯友,畢業後各奔東西,大家也只在朋友圈點贊時見過。

那些稚嫩誓言就像荒漠的沙,看着厚重,歲月的風一吹,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寧語遲也是後來才明白,人生旅程很長,相遇即是有幸,沒有人會陪你走到終點。

周末,裴行舟如約去赴徐家的宴。

徐家是書香門第,家庭和睦,背景也深。徐父是知名學者,國內頂尖學府聘請的教授,海內外享有盛名。

車開進徐家的時候,為表歡迎,徐父徐母親自出來迎接。

徐家傭人拉開車門,裴行舟從車上下來,徐晚清笑容歡欣,不禁喚了一聲:“行舟哥。”

徐父說:“行舟啊,你來了。”

裴行舟嗯了一聲,緊接着轉身,向車內伸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他的掌心,他握住,稍一用力,就将車裏的人牽了出來。

徐家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寧語遲站在裴行舟身邊,她穿大V領及臀開衫,下身是修長的過膝靴,一頭柔軟卷發,巴掌大的小臉美豔動人。

徐父最先緩過來,問:“行舟,這位是……”

“這是我的女朋友。”裴行舟說,“伯父伯母不是外人,先帶來給你們見見。”側過頭:“遲遲,叫人。”

寧語遲點頭致意:“伯父好,伯母好,我叫寧語遲。初次見面,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她遞上禮品盒。

來之前,裴行舟讓助理在路上買的。

徐晚清趕忙接過,徐父徐母一陣寒暄。

“來,外面冷,快進來說。”

一幹人向別墅走,徐晚清慢下腳步,溫婉道:“想不到語遲也來了,行舟哥真是的,怎麽不說一聲,家裏一點準備都沒有。”

裴行舟說:“都是一家人,不用準備什麽。”

寧語遲跟在他身旁,親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看起來恩愛和睦。

其實她不想來的,滑雪場之後,幾日來的平靜讓裴行舟起了疑心,她的拒絕更讓他心中狐疑,她為了安撫住他,只好先答應下來。

徐家裝修雅致,很有民國風格,就連坐着的沙發都是木制,室內放了一扇缂絲屏風,價格高昂。

飯菜早已做好,就等他們到了開席,因多了個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徐家用餐規矩多,看座位安排就知道,長幼有序,碗筷擺放也有講究,吃飯時更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徐母原本想觀察一下寧語遲吃飯,沒想到她竟然一點錯處都挑不出,端的是大家閨秀的氣質,甚至比晚清看着還要文雅一些。

徐父也注意到了,吃完飯後的茶水時間,他們坐在沙發上閑聊。徐父說有一幅畫邀請裴行舟一同鑒賞,裴行舟沒推辭,二人就這樣上了樓。

三個女人坐在一起喝茶,空氣安靜,誰都沒有說話。

想想也是,把裴行舟喊來的目的,明明是為了進一步确定關系,沒想到裴行舟把她帶來,徐家臉上肯定不光彩。

這會兒,徐家人的心裏,定是極不痛快的。

“語遲?是哪兩個字。”徐母突然問。

她頓了頓,說:“是琵琶聲停欲語遲的語遲。”

“原來如此。”徐母點頭,又問,“語遲呀,你家裏是做什麽的呀?”

“幹工程的。”

寧家只能算中産,不缺錢,但比起裴家和徐家這樣的世家,到底還是差了些。

徐母溫柔地笑:“配行舟是差了點,不過也是,行舟自然是不介意的。語遲現在做什麽工作?”

這話裏什麽意思,寧語遲不是聽不出來。

她還是認真回答:“在F臺做主持人。”

“F臺的?那不是前段時間那個……”

“對,就是我。”寧語遲笑眯眯的,“那個小三,是嗎伯母?”

徐母端起茶杯,托在手心裏,說:“是想起了那個新聞,不過女人家在那種地方,就是容易沾是非,還是換個單純點的工作環境比較好。虧着行舟信任你,不然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行舟找了個什麽樣的女朋友。”

寧語遲說:“伯母不用擔心,這份工作行舟很支持。”

徐母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別有深意:“語遲,我看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有些話,伯母就直說了。對行舟這個身份來說,他的婚事,不止是一樁婚事這麽簡單。試問将來你嫁給他,能給他多少助力?一旦銘顯集團出現經濟狀況,憑你家那小小的工程,還有你家背後的人脈,能幫他解決多少問題?”

“你肯定覺得,這是你跟行舟之間的事,憑什麽由我一個外人插嘴?我們徐家跟裴家不止是世交,我跟他媽媽,也是多年的好朋友。行舟是我看着長大的,論起來,他也算我半個兒子。”

“伯母沒有為難你的意思,只是想勸你考慮清楚,你年輕,漂亮,再過幾年,你失去這些的時候,等行舟玩夠了,收心了,你覺得他會不會娶你?”

樓上的書房傳來開門的聲音,徐母喝了口茶:“我言盡于此,你若是個聰明人,就該自己考慮清楚。”

那天後來,寧語遲一直想着徐母的話,她知道後者這樣說,有讓她知難而退的意思。

但她還是進了心裏。

主要是那一句:等行舟玩夠了,收心了,你覺得他會不會娶你?

她甚至都不用想,答案是什麽,那晚在棋牌室裏,她都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他親口說的,他做不到。

沒錯,她配不上他,寧家不能給裴行舟任何助力,甚至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不相配的,身份地位從不對等。

她就像他一時慈悲撿回家的寵物,開心時逗弄,不開心就擱在一邊,丢了不去找,回來了,就繼續養。

再沒別的。

徐母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落在她心上,每個字都極有份量,砸得她愈發清醒。

或者說,本來已經夠清醒,而她的話就像刺進皮下的針,大部分時候還好,但凡稍有不慎,就會猛然刺痛到她,偏不流血。

難怪古代皇宮裏,折磨宮婢都喜歡用針紮。

面上看着完好無損,內裏早就千瘡百孔,叫得再痛也看不見傷痕。

好在最近工作繁忙,也沒有太多時間給她處理感情。

到了年關,電視臺簡直忙得不行,春節将近,跨年晚會過去沒多久,F臺春晚還在緊張的彩排中。

寧語遲是F臺春晚主持,彩排是從早到晚的,雖然不是直播,可也要盡量避免差錯。

每天下班到家,都已經很晚了。

這天從車上下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住宅樓很高,等電梯的只有她一個。

她按下按鈕,電梯打開,她走進去。累了一天,幻想着早點回到家泡澡,解了一身疲乏。

數字不斷跳躍,在跳到14層的時候,電梯內的燈忽然一閃。

她立即擡頭,只聽咔一聲,平穩的電梯猛地一頓,發出巨大聲響。

她下意識靠在電梯壁上,頭頂的燈一陣快速閃爍,驟然熄滅。

電梯卡在了這裏。

幽閉空間黑得什麽都看不見,她的心髒頓時緊縮,吓得砰砰直跳。

有所倚靠的背部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心中又擔心會出現驚悚片出現的場景,譬如她此刻靠的不是鐵壁,而是什麽僵屍的胸口。

她趕緊打開手機手電筒,尋找電梯內的故障求助電話,一邊撥號,一邊緊張回頭去看,擔心身後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她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手心不自覺地滲汗,總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等她稍有不慎的時候,就撲過來将她撕碎。

終于按對號碼,她打過去,響了半天,沒通。

她急得眼淚要湧出來,寂寞感和恐懼感快速将她包圍,她蹲在電梯角落,手機開着手電筒,總是控制不住疑神疑鬼照這照那,故障電話怎麽也打不通,一直都是忙音無人接聽,難道她今晚就要困死在這裏?

黑暗的恐懼讓她變得驚慌,這麽多年她都沒法克服,這樣的情景讓她失去了所有的淡定,即使開着手電筒,她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手機突然嗡嗡一聲,手電筒随之熄滅。她一看,發現屏幕提示電量過低,已經沒法再開手電筒。

幽閉空間重新陷入黑暗,絕望在這一刻變得無法形容,她連呼吸都在抖。

她嗓子一緊,打開撥號界面,撥出那個她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嘟……”

“嘟……”

一聲,兩聲。

她在不見光亮的狹窄電梯,乞求着唯一能夠得到的心安。

另一邊,銘顯集團停車場。

裴行舟從電梯出來,徑直走到自己的車位旁,掏出車鑰匙解鎖。

最近走得晚,也就沒用司機開車。

他剛要走到駕駛位,就見旁邊的保時捷下來一個人。

“是你。”裴行舟微微蹙眉。

“等你很久了,行舟哥。”她穿着紅色的披風外套,裏面是白色毛衣,看着端莊中不失可愛。

裴行舟單手揣進口袋,問:“你有事?”

徐晚清走上前,說:“沒錯,我特意等你,是有話想對你說。”

裴行舟擡手,看了眼手表:“我只有一分鐘時間。”

徐晚清苦笑一聲:“行舟哥,你就這麽讨厭我?”

裴行舟沒說話。

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自顧自道:“我們兩家情分不淺,你我又是共同長大,出國這麽多年,我們小時候的回憶我一點也沒忘。回國後,本以為你見到我,會和我見到你一樣高興,沒想到并不是這樣。”

“我知道你喜歡語遲,我并不介意你們的關系,行舟哥,我喜歡你,不奢求你也喜歡我,只是希望你對我公平一點,給我一個競争的機會。”

她話音落下,就聽裴行舟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裴行舟拿起來,正準備接,徐晚清離得近,瞥見屏幕上的名字,她驀地伸手奪過手機,自作主張挂斷電話。

裴行舟臉上少見地出了愠色,他一把掐住徐晚清的手腕,把她扯過來,去搶她手裏的手機。

徐晚清并未掙紮,她順勢撲進裴行舟的懷裏,緊緊摟住裴行舟的腰。

“行舟哥!”她從他懷抱中擡起頭,仰望他的臉,眼底有淚打轉,“你看,我就連想抱你,都要靠這種方式,你不覺得對我太殘忍了嗎?”

她手中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又把電話挂斷。

不管裴行舟怎麽去掰她手腕,想把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她都不肯動。

“我不會破壞你跟語遲的關系,我只希望你能把目光分我一點,看看我為你的付出,我願意為你做什麽。你能不能……稍微對我好一點。”

裴行舟的手機還在響,徐晚清擅自摁了關機鍵,手機這才安靜下來。

她不想連這個時刻,都要被寧語遲搶走。

裴行舟的忍耐到了極限,他捏緊她的腕骨,逼得她吃痛放手,他手上用力,狠狠推開她。

她跌在地上,手機摔了出去。

裴行舟面如寒冰,周身冷厲,死死盯着地上的女人。

“原本顧及兩家情分,我給了你顏面。”他語氣冰冷,眼神中透着嫌惡,“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把戲?”

“……行舟哥,你在說什麽……”徐晚清的心底突然一慌。

裴行舟冷笑:“競争?你連她的頭發都比不過,就你也配。”

言畢,裴行舟看都不再看她,邁步撿起躺在地上的手機,調轉車頭離開停車場。

徐晚清一個人倒在地上,半晌才坐起來。

裴行舟方才說過的話字字句句砸在她臉上,把她的自尊踩在腳底踐踏。

起先沒什麽感覺,直到他的車開走好遠,那種屈辱的感覺才一點點漫上心頭。

她從小驕傲,學習好,樣貌好,聰明知禮,人人喜愛。

到底哪裏不如寧語遲,為什麽,為什麽?

徐晚清憤恨地在地上打了一拳,痛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痛得她落下眼淚。

屈辱和不甘混在一起,可是裴行舟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歡她,她比不上她,她什麽都不是,自作聰明,自輕自賤,最後的尊嚴都被他碾碎,她還剩下什麽了?

她把頭埋進膝蓋裏,抱着膝頭,大哭了一場。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手機裏機械女聲十分冰冷,沒有任何溫度。

這一刻,寧語遲心如墜冰窖,握着手機一遍遍聽着手機裏的忙音,就好像,這樣就有人陪自己說話了似的。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還有屏幕上那一串號碼,在這黑暗的方寸空間,只有眼前散發着微弱亮光,原本還能帶來安全感的光源,在這一刻,竟變得有些刺眼。

她一直在聽那一串忙音,直到手機自己将電話挂斷,屏幕返回撥號界面,她還在發愣。

意識一點一點被抽走,她坐在電梯角落,抱着自己的膝蓋,下巴擔在上面,直到屏幕自己熄滅,她還在平靜地,空洞地,看着暗無邊際的前方。

好像在這一刻,她也沒有那麽怕了,周圍再黑,她都沒有想把手機摁亮的念頭。

或者這樣也好,就讓夜晚将一切吞沒,那些被黑暗放大的情緒,那些不該有的奢念,那些糾纏七年而放不下的感情,在這永無止境的夜晚,在小小的電梯內,在那樣一個短暫的瞬間,全都丢進渺渺無邊的寂夜,消弭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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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了。

黑暗用它龐大的爪牙遮天蔽日,她的世界一無所有,只有她一個,一個人,一個人孤單枯坐,坐在電梯角落,怔怔地等待心死。

她聽見自己的眼淚,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今夜的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她這麽多年愛了他一次又一次。

她無數次的付出,都被他無情挂斷,到最後,只得到一句關機的忙音。

她知道了,以後也不會再打了。

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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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結束了,裴行舟。

不會有人再像我這樣,整整愛你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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