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濃

寧語遲話說得直,一點情面都沒留。

在場的人都看向裴行舟,這個主持人今後恐怕是難混下去了。

她執起酒杯,敬到裴行舟面前,說:“抱歉了裴總,我得在您拒絕我之前先拒絕您,不然我一個女孩子,落了面子多難看。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生氣。”

裴行舟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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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沒看到似的,又敬王總,說:“王總,您別再臊我了,裴總是什麽樣的人,我哪配得上。”

她說得真誠,眼神又懇切,三兩句話就局面挽了回來,又堵了他的話,讓他沒法再多勸。

人家話擺在這兒,沒敢高攀,知道裴行舟瞧不上自己,壓根沒往那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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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原以為,裴行舟推薦這個主持,就是對人有想法,他就賣個面子給他。

反正司儀這東西,也沒差什麽,流程都是那個流程。

先前看過寧語遲節目,也品不出她有什麽主持功底,臺上背稿子而已,有什麽難。

這會兒才真切感受到了,她短短幾十秒扭轉氣氛的能力。

年紀輕輕能在數一數二的大臺站穩腳跟,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王總笑着點頭,說:“唉,這不是上了年紀,就好給年輕人保媒拉線,看你們不結婚,急啊。”

寧語遲應承:“能理解,我家裏長輩也跟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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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略過了這個話題。

寧語遲坐了近一個小時,隐約聽到走廊裏,同事們離開的聲音。再看這邊,沒有任何要結束的意思。

她是沒打算主動跟裴行舟說話的,可繼續坐下去,還不知道要坐到什麽時候,他們本不該有這些交集。

她微微側身,細軟卷發垂在胸前,掩映瑩白如玉的頸。

那張嬌妩動人的臉淺淺笑着,客套且疏離,她說:“裴總,時候不早了,我明早還上班,就先回去了。”

裴行舟眉目沉靜,他看了眼腕表,時間沒有她說得那麽晚。

但他還是輕輕颔首,說:“可以。”

寧語遲心中如獲大赦,倘若裴行舟不同意,她不是沒有辦法脫身,只是少不了一番周旋。

她又向王總道別,王總也沒多挽留,又把下周婚禮的事情說了一遍,請她準時到場,她說一定。

她離席,先到隔壁去取自己的随身物品,好在策劃還沒走,她的物品還在座位上放着。

她穿上外套,拎起自己的包,跟策劃聊了兩句,互相道別向外走。

推開包廂門,發現裴行舟站在走廊裏,一手揣進口袋,像是在等她。

昏黃的燈投在他身上,他身子颀長高大,線條矜貴穩重,整個人輪廓分明。

走廊裏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他們兩個。

她頓在門口,靜靜望着他,心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這個男人,不管什麽時候看到他,都會令人深陷。

即使跟他分開了,她也并不否認對他的稱贊,否則她也不會,一愛就是那麽多年。

兩人目光在走廊交彙,她很快錯開,貼着走廊右側牆壁,目不斜視向前走。

路過他時,也未曾停留,像是根本沒看見這個人。

裴行舟微微蹙眉,他擡腳,靜靜跟了上去。

就在她的斜後方。

寧語遲聽見他的腳步聲,用餘光向後看了一眼,瞥見他筆直的腰身。

高大,挺拔,充滿男人的成熟味道。

她只能讓自己盡量忽視掉他,等電梯時,也避開電梯兩旁的、金屬裝飾反射過來的視線。

電梯上升,門開,她踏進去,他也邁了進來。

從始至終都沒什麽交流,像是碰巧撞到一起,順便乘個電梯。

離開酒店時,大堂經理親自為裴行舟開門,他們兩個離得近,經理以為他們是一起的,一直撐着門。

她沒矯情,說了聲謝謝,跟着出去了。

她要到馬路上打車,裴行舟擋了她的手臂,說:“我送你。”

寧語遲扯了扯嘴角,收回手,擡眸看他:“裴總憑什麽送我?”

裴行舟回:“你替我擋酒,我送你回家。”

這是什麽拙劣的借口,她簡直難以相信這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她說:“不用了,也沒擋什麽,承不了您的情。”

她又要伸手攔車,剛巧一輛出租車停下。她上前拉開車門,正要坐進去。

一只大掌驀地從後面摟住她的腰,硬生生把她攬進懷裏。

他硬梆梆的胸膛貼着她的脊背,結實有力。裴行舟單手攬着她,微微俯身,對司機說了聲“抱歉”,随後關上車門,讓那出租車離去。

寧語遲奮力掙紮,怎麽都掙脫不開腰上的桎梏,他的手臂那樣霸道地攬着她,她急了,轉過身來,伸手去推他。

反被他握住手臂。

他們貼得這樣近,就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寧語遲掙紮無果,不禁擡眼瞪他,說:“裴行舟,你放開我。”

“放開你,你又要跑到哪裏去?”

他面沉如水,說出的話帶了一絲霸道的意味。

她的腰很細,一只手就能箍緊,稍一用力就能掐斷似的,她怎麽反抗,也逃不脫他的掌控。

寧語遲放棄抵抗,她就只是盯着他,看着這張眉目淩厲的臉,嘴角染了三分諷刺。即便這樣,她的臉仍舊美豔奪目。

她說:“裴行舟,看你現在可笑的樣子。”

裴行舟不理她,只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放開她的腰,扯着她手腕向停車場走。寧語遲不肯應,試圖掰開他的手,發現一切徒勞,她停在原地,怎麽都不肯走了。

他不得不停下來,回眸淡淡睨她。

她知道自己有些醉,微醺而已,坐在裴行舟旁邊一個小時,酒勁也散了大半,這會兒折騰半天,晚風一吹,就沒剩多少了。

就跟愛情一樣,再濃,也總有消散的一天。

此刻對上他這樣的目光,她忽然生出了些許憤怒。

憑什麽,他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有在求他嗎?她求他送自己回家了嗎?主動的人是他,他憑什麽還要給她擺臉色?

她不禁冷笑,說:“裴行舟,我覺得你現在特沒意思,真的。”

裴行舟不為所動,他一向如此,沒什麽太大的情緒起伏。所幸見過他幾次發瘋,還都是因為她。

“我們已經分手了,為什麽還要纏着不放,是我甩了你,你連這點骨氣都沒有麽?”

她話說得難聽又直白,已近侮辱,可說了這些,她并沒覺得有多痛快,只是覺得可笑。

裴行舟問:“那你呢?”

“什麽?”

“你已經放下了,是嗎?”

寧語遲嘲諷地笑了聲,問:“是我那天的話不夠清楚,還是你沒聽懂?那我再說一次。”

“我們分手了,沒關系了,我已經不愛你了。”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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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盡于此,以為終于能夠離開。她再一次試着掰他的手,仍然是徒勞無功。

他聲音平靜,像一碗涼水,問:“如果我不同意呢?”

寧語遲認真回答:“抱歉,感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同不同意已經不重要了。”

腕上力道一松,他終于緩緩放開了她。

他仍舊沒什麽表情,她說的那些話,好像根本沒有對他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夜風吹動她的發,吹淡他們争執過後的激烈,她揉自己的手腕。

裴行舟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下,吞咽浮起的情緒。他盯着寧語遲,淡淡地開口:“原來對你來說,七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說放就放。”

寧語遲聽見這句話,滿心滿眼都是悲哀,再看向他,目光幾乎是憐憫的。

她說:“到了今天,你還是不懂。”

他眼中的情緒終于有了變化,他問:“不懂什麽?”

“你讓我覺得自己可笑,但凡你用心愛過我,都不會像今天這樣對待我。”

即使說起自己悲慘的感情,她的憐憫仍不是為自己而流露。

“我只是一個你用慣了的床伴,你現在回來找我,是因為你愛我嗎?不,你只是沒辦法接受被我這樣的人甩開,覺得自己折了面子而已。”

“你想要我跟你回去,然後呢?回去待在你身邊,做個漂亮的擺設,蹉跎青春在你身上,等将來說不定哪天你玩膩了,再把我甩開?”

裴行舟聽得嘴唇緊抿,眉頭皺在一起。

他說:“你竟然這樣想我。”

“這并不是主觀臆測,而是客觀陳述,陳述我們之間的事實。”

寧語遲平和地,微笑地望着他,一字一頓地說:“可惜了,你沒有那個福分,再享受我的愛情。”

她說得那樣決絕,也那樣坦然,整張臉都寫着一件事,她不愛他了,也不打算再愛了。

一點關于他的痕跡都沒有了。

她的話如同巨石,砸進裴行舟的心池,在他心裏一點一點下墜。

他覺得胸口很悶,就算她真的打算跟他決裂,就算老死不相往來,他也不想,也不想被她誤解。

任何人被誤解心情都不會好,他也一樣。

于是他破天荒地,同時也是第一次,開口對人解釋。

風把他醇厚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他說:“我沒有想過,要把你甩開。”

“你也不是擺設。”

寧語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樣的話,竟會是出自裴行舟的嘴裏。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不用解釋。你這樣說,反而更加可恨。”她微微側過身,說,“賠了七年還不夠,你還想讓我搭上一輩子?”

他第一次向人解釋,就得到了這樣的回應,他心裏緊繃着,又重複了一次:“我沒有這樣想過。”

“真這樣想,也沒事。”寧語遲彎起嘴角,說,“那都是裴總自己的事了。”

她不會再在愛裏傻傻付出,她太怕痛了,有些跟頭摔一次,就不會再去摔第二次。

裴行舟抿唇,說:“我明白了。”

寧語遲看着他。

繁華都市在他身後,熱鬧喧嚣反襯得這一刻的他有些落寞,再一晃眼,又覺得自己眼花。

裴行舟低頭,注視着她,給她想要的承諾。

他說:“我不會再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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