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雲驟起*新

我道:“殿下請節哀。”

蕭景琰道:“姑娘見笑了,請說你的事情。”

我道:“當年舊案有多慘烈,我也有所耳聞,況且殿下失去了長兄和摯友,對此必定記挂在心。只是赤焰舊案雖然看似鐵證如山,可是殿下相信其中的人必不會背叛大梁,案情必定有我們不知道的隐情,殿下難道不想去弄清楚嗎?”

蕭景琰皺眉道:“非我不願,只是當年我本就不在金陵,對案情如何并不清楚,而且皇宮上下對此沉默不語,朝堂就像血洗過了一樣,若是我執意要查,必定會被陛下猜忌,并非我惜命,而是母妃居于深宮,必會遭到連累。”

我道:“我知道殿下的苦衷和顧慮,殿下雖有心卻力不足,然而殿下此心可貴,白某十分佩服,願助一臂之力,助殿下查明當年的真相。”

蕭景琰怔了怔,仿佛被困在黑暗和死寂中多年的孩子突然見到了一絲光亮,于是開心得快要手舞足蹈,但他立刻平靜下來,用成人缜密成熟的思慮想了想,道:“你為何要幫我?又該如何查?”

他又想了想,道:“姑娘如此幫我,又有何目的?”

我頓了頓。我在一路上想這個問題想過多次,着實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說到底,我與林殊無緣無故,與蕭景琰也只是幾面之緣萍水相逢,實在談不上生死相托。我只得無比委婉地說道:“應一人之承諾,無法反悔。”

蕭景琰瞧了我片刻,吓得我冷汗快下來了,就在我以為要穿幫的時刻,他才道:“我手中一無所有,想來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你得到的,事成或事敗,只求不要傷害我母妃。”

我愣了愣道:“殿下既然願意與我合作,不如放下芥蒂,相信彼此,如何?”

蕭景琰銳利的眼神看着我,并不說話。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同于梅長蘇神秘的深淵前有着一座溫和平靜僞裝善良無害的門,蕭景琰的眼神給我一種他就是深淵的感覺,帶着孤注一擲和義無反顧,這甚至讓我覺得,如果不是他心中對靜嫔的牽挂,當年或許就會選擇謀逆逼宮替兄長和摯友報仇。

我艱難而緩慢道:“殿下可知,自己為何不知道當年逆案的一丁點兒消息?”

蕭景琰搖頭道:“遠離朝堂,非我所願,除此之外,我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我皺眉:“但這不是個好辦法,人立于世,使人心傷憤怒之景無可避免,殿下不想看到如今烏煙瘴氣的朝廷,不想看到爾虞我詐的皇宮和你那兩個虛與委蛇的兄弟,這是不行的。殿下想查案,必須回到金陵,拿到足夠的力量。想想後宮裏的母親,殿下,只有手中的力量,才能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蕭景琰沉默,似乎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已經三十一歲了,還只是個郡王。駐守邊關征戰沙場十餘年卻連親王的名號也掙不到,你說,我該如何去獲取更多的力量呢?”

我道:“江左盟宗主梅長蘇身負麒麟之才,得之可以得天下。殿下想查案,不如去請他。”

“手握天下,還有什麽是殿下無法知道的嗎?我既然能請他效忠于殿下,以梅長蘇的智計和謀劃,一定能查清當年的事情。”

蕭景琰沉思了片刻,突然道:“不行!”

我吓了一跳,怎麽又不行?什麽不行?我明明說的很清楚,很小心,論點論據論證異常清楚,結論也很明了,咋地不行了?

蕭景琰道:“任用謀士,我和太子譽王又有何差別?與謀害林帥祁王的那些小人又有什麽差別?”說罷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來追去,道:“殿下!若心不純則易被世間名利權勢等俗物所束縛,但若是心純身正,殿下何必害怕自己會變成太子和譽王那樣陰險卑鄙的僞君子?殿下一顆赤子之心,若是經不起挫折考驗,又哪裏談得上強大?”

蕭景琰停下了腳步,我松了口氣,這幾年聽梅長蘇的大道理的時間果然沒白花。

我緩聲道:“殿下,還記得當年舊案的人已經很少了,殿下難道忍心讓自己的兄長,自己敬愛的長輩,還有……最好的朋友,背負這樣的罪名屈辱而死嗎?”

很長一段時間的緘默。

若是不行,只能讓梅長蘇出馬。

可能我也無法完全理解蕭景琰心中的痛吧……或許真的只有林殊可以。

我有些挫敗,正想放棄,卻聽見身後的人傳來一聲暗啞的聲音:“我同意。”

如果不是肯定自己的耳朵沒問題,我都懷疑聽錯了,驚訝地轉過頭,看見蕭景琰一雙滿是痛色的眼睛看着樹林盡頭夕陽的餘晖,神情掩埋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悲傷,“如果我不答應你,可能這一輩子都沒辦法洗刷赤焰的冤屈,小殊一定不會開心,如果我死了去見他,他會怪我為什麽不為他正名。”

我身份尴尬,與蕭景琰聊了幾句不慎要緊的話,見他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便立刻告辭了。我打算去投奔妙音坊,也就是十三先生。

宮羽姑娘已經在金陵潛伏六年,偶爾在過年的時候回江左盟。這個小姑娘一心想着報仇,我還記得她在大冬天練武和殺人的情景,果決狠戾。然而在妙音坊中,她就是面容溫婉,神情清冷,又貌美如花的弱女子。

我在妙音坊住下,白日裏易容出去看為霓凰郡主所設的比武招親。場面看着挺宏大,但內容實在是不如武林大賽,看到一半,我就離開去找了個戲班子看戲。

某一日出門在房門口遇見宮羽,她說:“沒睡好嗎?臉色有些不好,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我揉了揉眉心,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清楚自己的身體,我在這個世界已經十餘年了,十一年前在梅嶺上落雪為墓,直到現在,時間磨損了我的大量神力。神力就像泉水一樣,沒有源頭就會枯竭。而這個世界,是沒有源頭的,它沒有靈氣,它本就是一個虛拟的幻境。

而随着神力耗損而來的,是我每日的疲憊和困倦。

我神情倦怠,宮羽還在我耳邊啰嗦道:“這幾日宗主在謝府中住,那個地方太過危險,勞煩白姐頂着些,不要讓宗主陷入危險之中才是。”

我緩緩點頭,這個小姑娘總是顧念着她的宗主。梅長蘇那邊我又不是沒分寸,不過大概因為我知道未來所以淡定一些,宮羽他們關心宗主安危,實屬正常。

我出了門,還是沒去謝府,轉頭去了茶肆看話本喝茶,等了半天,才看見穿着鵝黃色散花裙的豐雲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她說:“老閣主近日去了大渝。”

我舉着茶杯的手一頓,回過頭看他:“事隔十年,大渝如今蠢蠢欲動,難道已經又有足夠強大的軍隊了?不愧是以武立國的國家。而老閣主過去,又是做什麽呢?”

陰謀詭計真的不适合我,我就是想破腦子也想不明白。所以這種費腦筋的事情還是得靠梅長蘇來做。

我與豐雲聊了片刻,一個容貌清秀的男子走了進來,豐雲還在呆楞當中,對方已經注意到了我,朝我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走開了。

豐雲結巴道:“這這這……”

我嘆氣道:“馬上去一趟皇宮,幫我看一下霓凰郡主有沒有大礙。”

豐雲又是震驚又是疑惑,她畢竟沒有看過那已經寫好的劇本,而我卻是不敢去有所改動。一邊對結局的必然發生表示憂心,一邊又為自己站在命運的一邊而寬慰。

但是我又放心不下霓凰的安危。

豐雲走了不到一刻,蕭景琰便一臉陰沉神色地走了進來,徑直走上了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下來。下樓時他的神色好了許多,鎮定淡然,完全沒有方才的急躁惱怒。然後他注意到了我。

我請他過來坐,倒了一杯茶,道:“有些話殿下能說出來,我很欣慰。”

蕭景琰仍有些怒氣,道:“他詭計多端,步步為營,拿霓凰作為我進階的墊腳石。這樣利用忠良,陷他們于危難之中,我不能忍受!”

我搖搖頭:“殿下,你錯了。你到現在,還沒有認識到一個重要問題嗎?”

蕭景琰微愣。

我道:“殿下懷疑長蘇知道情絲繞一事卻不提醒霓凰郡主,然而事實上,當時長蘇打算提醒時被打斷了,他根本沒來得及說完話。”

蕭景琰沉默了片刻,道:“我不信你們。”

他無比誠實地說,我無言以對。

說到底我和梅長蘇與他不過是陌生人罷了,根本沒有信任可言,更何況梅長蘇是以謀士的身份出現,而我來歷成謎,的确沒有任何理由讓他信任。

我默默嘆了口氣,真是愁死我了。

我與蕭景琰聊了幾句當時的情況,蕭景琰表示我對當時情況如此清楚而驚奇,道:“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笑着站起身送他出去,道:“殿下,你們的事,我都看着呢,”

我把水晶球撿了回來,透過水晶球我可以看見發生了什麽事,這一便利使得我越發不想出門。

霓凰的婚事不了了之,當然其中波折不必再提。

某一日,我不得不走出了門,恍如隔世般穿過了大半個金陵城,終于走到了誠義商行,這家百年商行還是幾十年前的老建築,頭頂的牌子又舊又髒,幾乎看不清字跡,商行的櫃臺前坐着一個老頭子正喝茶撥算珠。

我敲了敲門,道:“老板,我來賣座園子,哦,就是金陵的那個蘭園。”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徹底沒了,所以有點趕

至今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堅持寫下去,因為看上去沒有希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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