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沉船(6)
人群之中, 和游戲青年對話的是一位禿頭矮個中年人。
禿頭中年人站在這塊最先穿過銀魚雨, 進入渡口處的這塊浮冰中間。這塊浮冰總共二十多個人, 這二十多個人圍成一圈,看着像是一夥的。他的身旁是金表男人,也是他口口聲聲之中的“魏先生”。
現在, 他護在魏先生旁邊,趾高氣揚地看着歲聞等人,駕駛着浮冰直沖到渡口之前, 穿過周圍的人群, 一手攀上渡口,看着就要上去。
正是這時, 一道黑光突然閃現。
一枚子彈穿透的圓洞出現在禿頭中年的尾指旁邊。
圓洞冒着袅袅白煙,白煙纏上禿頭的尾指, 一下就把那節胖胖的“白蘿蔔”變成了胖胖的“紅蘿蔔”。
禿頭中年愣了一下,慘叫還醞釀在喉嚨之中, 一雙穿着鐵靴的腳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随後,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遞上了腦門。
禿頭中年戰戰兢兢的擡起頭,向前看去, 看見一身奇裝異服, 手拿銀槍的人出現在自己的身前。
現在,這把銀槍就抵着自己的腦門。
黑騎士遵循主人的意志,來到渡口,守護渡口。
這個時刻,游戲的威脅, 不再只來自物忌。
武裝力量決定上層建築。
禿頭瞬間啞火了。
浮冰上躁動的游客也冷靜了。
所有人都看着黑騎士,以及黑騎士的主人——歲聞!
風呼陣陣,黑水湧動。
詭異的沉默在黑夜中繼續。
沉默之中,反複思索也始終沒有找回剛才靈感的歲聞無奈放棄,然後他擡頭:“你們為什麽一句話也不說?”
衆人腹诽:這不是在等着你說話嗎?
歲聞也不是真要大家先說話,他看着衆人:“現在危險并沒有完全解除,周圍的白霧還在,渡口只是一個暫時安全的港灣,而且也不太夠用,不過看情況,渡口并不只有一處,只要再收集拼湊完新的船體,形成的渡口還是能夠裝得下所有人的。所以我建議,我們發揮人道主義精神,讓老弱婦孺先站在安全的地方。”
“而我——”歲聞說,他突然輕松一跳,直接跳到了魏先生所在的浮冰上邊,他簡單說,“我會解開這個謎題,直到最後。”
短短沉默。
衆人看着在說話之間,已經陸陸續續來到渡口周圍的浮冰。浮冰上面,驚懼之色浮現在每一位弱者的面容上。
黑夜下的白霧,像是重重鬼魅,像是死去的人的臉,在黑暗的深處窺視着他們,視線之中,或是哀懇,或是悲傷。
歲聞和時千飲是最先從渡口處下來的。
緊接着,游戲青年也走到邊緣了。
他看了下浮冰,又看了下歲聞,問:“那個……你幾歲?”
歲聞微微一愣:“問我?成年了。”
游戲青年嘟囔一句:“也就是說才十八,真是年輕的小鮮肉。不像我,二十八,老臘肉了。對了,我有名字的,不叫游戲青年,你要記住啊——我叫常平寧。萬一大家出不去了……”
他沒把這句話說完,反而開始行動了。
他準備走下渡口,前往浮冰,将自己的位置讓給老弱婦孺。
他不像歲聞和時千飲那樣身體靈活,也有點畏懼腳下的黑水。他略有些笨拙地行動着,先是曲起腿坐在渡口的邊沿,随後探下一只腳,再探下另外一只腳,最後他雙手撐着渡口的木板,用力一跳,跳到浮冰上,才算完成了這個不太輕易但也不太複雜的行動。
游戲青年之後,船長也行動了。
在船上的時候,船長還和魏先生把酒言歡,熏熏欲醉,但是在生命最危難的時刻,他和常平寧一樣,覺醒了屬于人類最美好的品德,也覺醒了身為一個船長所應執行的道德準則。
沒人宣誓,沒人奮義。
一切都在沉默之中進行着。
站在外圍的成年男性一個個走了下來,換上置身于浮冰中的老人、女性、小孩。
或許是有人猶豫的,但是沒有人停頓。
光明戰勝了黑暗。
英勇戰勝了怯弱。
藏在猶豫者內心的羞愧,馴服了猶豫者的猶豫,讓他們甘願在旁人的帶領下,完成這一壯舉。
沉默之中,衆人動作很快。
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上下衆人已經交換完畢,一切安排妥當,歲聞這才帶着周圍的浮冰,繼續尋找水中的物品。
有了一個成功的模板,接下去再想成功,只要模仿第一個就行。
唯一可慮的只有一點,就是他們在搜尋的過程中,只能使用“正确”的數字,不能使用“錯誤”的數字。
“選擇2開頭的,這個數字暫時還沒有出現,應該是安全的。”歲聞簡單說,說完他也沒閑着,再對禿頭男人說,“別擠在這裏,我們去濃霧裏頭看看。”
禿頭男人:“啊?濃霧裏有什麽好看的,不去,找東西把浮冰變成渡口才是正事……”
黑騎士和平地舉起手槍,槍口頂着禿頭男人的腦袋。
禿頭男人一秒收聲,臉上的不樂意全成了哭喪:“有話好說,有話說好!不就是濃霧嗎?去,大家都去。”
歲聞:“跟着我指的方向走。禿頭留下,其餘人如果想下浮冰的話,可以找就近的浮冰上去。”
他說着,擡手一指,直指濃霧之中的巨大黑影,那是游輪的影子!
這塊浮冰上的游客一聽這話,哪裏還有猶豫,立刻朝周圍的浮冰上跳去,就連常平寧和船長都沒有留下來陪伴歲聞。
常平寧言簡意赅:“我幫大家收集水中零件。“
船長同樣言簡意赅:“我幫他。”
浮冰之上只剩下歲聞、時千飲、黑騎士,以及禿頭了。
剛才禿頭一抓沒抓住魏先生,如喪考妣,再看這蟄伏濃霧之中、猶如巨獸的影子,更是如臨深淵,心中猛打退堂鼓。腳下的浮冰依照主人的細微動作,漸漸向後:“我……”
黑騎士和平開槍,槍眼出現禿頭兩腿之間。
禿頭:“我我我我……”
他結結巴巴,身體抖得像是風中的柳葉,海上的破帆,腳下的浮冰倒是沒沾染這個毛病,乘風破浪,直向游輪所在激射而出!
片刻之後,禿頭終于撸直了自己的舌頭,一段路程也走了半段,他看看前方的黑影,又看看腳下的破洞,欲哭無淚:“到底為什麽是我?”
歲聞實話實說:“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看見的船長。”
合着是因為我跳得太高了?!
禿頭悔不當初,早知道就讓別人去打前站了。
但現在說什麽都太遲了,一段路程之後,霧中的巨大黑影,似乎越來越近了……
五分鐘。
十分鐘。
十五分鐘。
哪怕望山跑死馬,歲聞也覺得這自己目測距離和與白霧中沉船的實際距離,遠得有點不正常了。
他從站着變成坐着,坐了一會,轉頭問時千飲:“是我的錯覺嗎?我們是不是一直在繞圈?”
時千飲:“不是錯覺,我們确實在繞圈,你看見什麽了?”
歲聞:“我什麽也沒有看見,但是能夠感覺到。”頓了頓,他繼續說,“濃霧在我的感覺之中,并不那麽友好,它們像一個罩子,把我們控制在中間……”
時千飲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的濃霧像是在看一個玩具:“你的意思是,就是這層霧将我們擋住了?”
歲聞知鳥。
他牢牢按住時千飲的身體:“不要沖動!如果我們不能進去的話,也許是有什麽步驟還沒有完成……”
他說着,轉頭吩咐禿頭:“先回去。”
禿頭滿臉是汗,不敢反抗:“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浮冰掉了頭,又往渡口方向劃去。
一來一回,原本的一塊渡口變成了三塊渡口,游蕩于水面上的衆人終于有了個暫時能夠栖身的地方。
歲聞剛到渡口之前,常平寧率先出聲:“有沒有發生什麽?”
歲聞搖了搖頭,簡單将濃霧的情況說了下,并轉向船長,重新詢問:“你究竟對船只做了什麽?”
禿頭臉上的哭喪傳染到了船長臉上。
船長:“我能對自己的船做什麽?它就跟我的命根子一樣,我珍惜它還來不及呢!”
這還真不是船長的空口白話,聚集在渡口上的副船長和水手也從周圍聚攏過來,證明船長說得沒錯。
經歷了整一個晚上的詭異,大家差不多麻木了,現在對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了抵抗力,非常冷靜且篤定的回答歲聞的問題:
“船長平常非常愛惜船只。”
“每一次航行結束都要檢查船只的零件。”
“情節工作也做得很到位。”
吵吵嚷嚷之中,低頭思忖許久的常平寧突然擡頭:“我們在水面游蕩的時間也有點久了,東西就那麽點,唯一還沒有解開謎題的也就只有那些數字了。你說,關鍵會不會是那些數字?”
歲聞點點頭:“這正是我想知道的,那些數字究竟代表什麽?我想請你們幫一個忙,你們到處去問問,大家拿到手的數字分別是什麽,如果沒有記住所有數字的話,那麽大家看見的最大數字是多少,最小數字又是多少?”
這個簡單。
常平寧和船長各自去忙,不大一會,就将歲聞要的資料收集過來。
“最小的數字是1987,最大的數字是2012?”
歲聞沉吟一下,又問常平寧和船長:“有人拿到了除了1和2開頭外的數字嗎?”
兩人全部搖頭:“沒有。如果有,肯定記得。”
沒有錯,獨特的東西總是更容易被人記住,既然沒人有印象,就證明大家拿到手中的,都是1和2開頭的四位數。
那我之前看到的9861又代表着什麽?
單獨的一個9開頭的四位數……
“等等!”
“等等!”
渡口之中,突然傳來了聲音。
一位穿着藍白水手服的高大船員匆匆忙忙從人群之中跑出來,他揮舞着手中的一塊鐵片,大叫道:
“這裏有個更大的數字,是2018!”
歲聞聽見了,他嘀咕了一聲:“2018,剛好今年的年份啊……”
這時,高大水手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歲聞面前,正想将手中的鐵片遞給歲聞,突然發現鐵片拿倒了,連忙調轉個位置,将鐵片以正确的朝向遞給歲聞。
“您請。”
電光石火,歲聞解開了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