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這雷王星皇室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安迷修心想。三皇子雷獅想要造反,太子雷蟄也想殺他,不知道那位從未謀面的二皇女是怎麽想的,如果也對皇位感興趣,那可就有好戲看了。現在明确要造反的勢力有兩波,一波是雷獅那邊,還有一波是平民區,再算上目前執掌大權尚未登基的太子,簡直是三足鼎立。

如果不是身處其中,現在的局勢實在太适合邊喝茶邊磕瓜子了,誰會放着好戲不看呢?

不過看戲的前提是要在這場紛争中活下去,笑到最後。

“三皇子的為人殿下也清楚,警惕性很高,再加上天生攜帶的元力技能,根本沒機會下手。”

繩結正在被手鏈上隐藏的細針一點一點挑開,血流重新供給雙手。安迷修不動聲色轉了轉手腕,争取多拖一點時間,等太子放松警惕,雙手恢複知覺再找機會逃跑。可惜面前的雷王星太子也并不是草包,某種意義上而言,他的目光要更加毒辣。

“別裝蒜,這麽快就能繩子給解開,還妄想從封閉的車裏逃跑,卻沒有勇氣去刺殺你的枕邊人嗎?”雷蟄嗤鼻,把玩着手中的檔案袋,皮笑肉不笑地從後視鏡注視安迷修。“之前我也往雷獅身邊塞過人,可是沒有一個待過半天的,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所以,你認為我會放棄這個機會嗎?”

下巴被一根冰涼的手指挑起,即使對方戴了皮質手套,安迷修依舊倍感不适,就好像有條眼鏡蛇沿着脖頸不斷盤繞,随時随地有一命嗚呼的危險。雷蟄不知是用了什麽香水,安迷修一上車就已經察覺到,只是當時離得遠,沒有太大感覺。現在兩個人距離很近,他被熏的幾乎頭痛,甚至還有點反胃。

“元力技能被抑制,你一個平民區來的下等人,除了答應我的條件,還有別的方法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嗎?”

“太子殿下這麽給我面子,怎麽會不配合呢。畢竟能得到未來帝王的眷顧,實在是榮幸啊。”安迷修露出微笑,他現在雙手背于身後,衣衫也有些淩亂,再配上那雙無辜瞪大的綠眼睛,怎麽看怎麽人畜無害。任誰也想不到他是平民區派來的卧底。

師父曾經就他的外貌評價過,說他真的很具有欺騙性,一定可以活到最後。

“算你識相。放心,等雷獅死後,本王就會幫你洗掉過去的出身,給你一個全新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順安居皇城。”得到安迷修的表态後,雷蟄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他揮揮手示意放人,手下自然對他言聽計從,一左一右放開了安迷修,其中一個人還替他打開了車門。在安迷修即将跨出去的一剎那,太子補了最後一句話。

“反正你們追求的不就是自己過上好日子嘛。”

你錯了,大錯特錯。少年頭也不回關上車門,面上的神色無比堅定。

我們要的是,以後的千秋萬代,都可以挺直腰板擡頭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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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的是消除階級分化,獲得平等與自由。

我們不僅要自己過上好日子,還要我們的後人過上比我們更好的生活。

即使失敗了也沒有關系,只要堅持抗争,我們終有一天會取得成功。

因為正義精神必将生生不息,萬世永存。

還沒有聽見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太子和他的人馬肯定還沒走,依舊在背後盯着自己。今天想傳遞情報已經不可能了,否則會面臨暴露的危險,只能先回雷獅家。安迷修一邊順着原路往回走,一邊努力記住周圍的标志物,方便下次直接行動。

師父一定很擔心自己,不能再往後拖了。另外計劃有變,以及三皇子和太子之間的鬥争這一重要情報也要盡快傳遞。現下離開皇城不現實,只能被迫站隊,歸屬其中一方才能保命,成為平民區在皇城中的卧底,這樣才可以繼續反抗行動。

至于到底歸屬何方,自己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決定,怕是需要和師父以及更多平民區的領袖精英共同決定才是。安迷修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看的那些電視劇和電影,裏面的卧底特務威風凜凜,面對各種危機困境游刃有餘,怎麽現在同樣的情況落在自己身上卻這麽頭大。

不過話說回來,自從上了太子的車之後他就覺得莫名頭痛,還有點反胃想吐。安迷修已經走上了大街,脫離了雷蟄的視線範圍,他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袖口,發現有一股香水味。他擴大檢測範圍,發現手臂內側的位置香氣更濃,估計是剛才接觸座椅的時候沾上的。話說太子的車牌號是多少來着,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繞過車頭的時候明明看了一眼的,難不成這味道可以影響人的意識?

怪不得他總覺得香水味重,原來整個車裏都有這股味道。安迷修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走在大街上,今天氣溫依舊高,連一點風也沒有,熱氣從地面蒸騰而上,他感覺自己就像蒸籠裏的包子一樣,連口氣都喘不上,頭也暈的厲害。不行,必須盡快回去洗個澡,把身上這些味道去除幹淨,否則不僅惡心自己,還會被雷獅發現。

一旦他發現自己和太子接觸,保不準就真的被宰了。

“三王妃回來了!”

安迷修剛推開大門,就被門口兩側整齊列隊問候的侍女吓了一大跳,帶頭喊的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管家。他害怕別墅裏其他人察覺到自己身上沾染的香水味,急着去浴室洗澡,又想制止其他人用“三王妃”這個稱呼,情急之下大腦就短路了。少年面紅耳赤,用一路小跑着去了樓上,一邊跑一邊還念念有詞。

“下次不要這樣喊,低調點!”

“是!”侍女們嬉笑成一片,只當他是年紀小,臉皮薄,不肯承認而已。

安迷修沖進浴室,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脫幹淨丢到一邊,打開花灑就要洗澡。冰涼的水流噴射在臉上,即使室溫并不算低,也照樣讓向來怕冷的他打了個寒顫。安迷修這才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他根本不會用雷獅家的熱水器。前兩天都是自己昏昏沉沉的時候雷獅幫他清洗的身體,沒人教過他應該怎麽用。

喊人幫忙是不可能的,老管家一般在門口執勤,卧室外面的走廊裏都是侍女,怎麽可以讓小姐姐來幫忙,還會看到自己的身體,不行絕對不允許!安迷修咬咬牙,把水流調到最大,以最快速度洗了個涼水澡,雖然用時短,但是效果并沒有打折扣,他确信自己身上沒有香水味之後才關掉淋浴頭。少年裹着浴巾,頭上也頂着專門包頭發的毛巾,正準備換上睡衣時還是覺得浴室內有香味。他左找右找,終于發現源頭是自己脫下來的衣服。

沒辦法了,只能一起洗,不然還是有可能被雷獅發現。安迷修打了個噴嚏,莫名感覺有些冷,另外胃也有些不舒服,一個勁想打嗝。他以為自己是早飯吃多了,單純的不消化,于是返回卧室喝了杯熱茶就繼續去浴室洗衣服。

可是沒過多久就不對勁了。胃部好像着火了一樣,一陣一陣的灼痛逼得安迷修直不起腰,他連擰幹衣服的力氣也沒有,更別說把它晾幹了。安迷修只得把洗好的衣服丢在水池裏,擦幹雙手就鑽進被窩,想着沒準躺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只是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正在經受感冒與腸胃炎的雙重夾擊。

越躺越冷,安迷修裹緊了身上的被子,還是覺得冷。他猶豫再三,最終沒忍住把雷獅的被子也拖過來裹在自己身上。雖說頭一天晚上兩個人睡過同一個被窩,但是現在雷獅不在,自己在他的卧室用着他的東西,總覺得像在幹什麽羞恥的事情,就好像——自己偷穿男朋友的衣服一樣。

不過雷獅可不是什麽男朋友,而是精明警惕的三皇子。

平躺胃疼,側躺也胃疼,還一陣一陣的。安迷修已經喝了三杯熱茶,胃部的疼痛卻絲毫沒有好轉。他嘗試趴着,将枕頭墊在腹部,想着可以舒服一些。只是翻身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力度,腹部直直撞上枕頭,安迷修頓時感到胃部一陣收縮,他趕忙下床快步走到浴室,在雙手接觸到馬桶邊緣的瞬間吐了出來。

早餐一點沒消化,烤腸裏的油粒都可以清楚看到,水面上隐隐泛起一層油花,仔細看還能看到黑胡椒顆粒和蘋果皮。安迷修看的太仔細,再次被自己的嘔吐物惡心到,胃部又是一陣抽搐,他盡可能快的按下沖水按鈕,然後去夠牆壁上挂的衛生紙。距離有點遠,他努力拉伸腋下韌帶,好不容易摸到了卷紙的邊緣,卻因姿勢的變換重心不穩失去平衡。

“呦,這是怎麽了,給我擦地呢?”雷獅正好回家,剛進卧室就聽見浴室發出沉悶的聲響,走近一看才發現安迷修已經側躺在了地上。

今天的小家夥居然沒有怼他。

“趕緊起來了,這種活有傭人做,不需要你來。”他把安迷修扶起,卻發現懷裏的人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軟綿綿的,一頭冷汗,嘴唇也蒼白沒有血色。安迷修的體溫也有些高,抱在懷裏就像一個小火爐,可是床上的被子足足有兩層。

壞了,八成生病了。雷獅趕緊把安迷修抱到床上,塞進被窩幫他蓋好,扭頭就要跑出去叫人。

“叫醫生來,快一點!就說三皇子有急事!”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袖子被安迷修輕輕抓住。雷獅回頭一看,安迷修分明發着燒,臉上紅撲撲的,連眼睛都沒睜開,卻依舊用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也就是在生病的情況下,這家夥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這種充滿依賴性的動作讓雷獅不由得心頭一軟,他也不忍心掰開安迷修的手,于是只得叫侍女進屋,端來溫水,親手給安迷修擦洗身體降溫,一直持續到醫生進門。

“估計是飲食不習慣,刺激了胃部,進而導致急性胃炎。發燒的根本原因也是因為胃病導致抵抗力下降,因此受涼感冒引起的。”醫生按了按安迷修的腹部,疼痛迫使昏睡中的少年被迫醒來,皺着眉,努力分辨着眼前的一切。

“最近吃些清淡的,我剛來皇城也這樣,平民區的飲食太素了,需要慢慢調整才能适應。”安迷修看不太清,只知道眼前為自己看病的是一位女性,頭發是冰藍色的。她把藥交給雷獅後就離開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先把藥吃了再睡,不然病好不了。”

雷獅将安迷修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看他乖乖吃了藥才長舒一口氣。

“你要是吃不習慣就早說,現在生病,不知情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那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免得把這罪名坐實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藥效較快,安迷修感覺自己确實好了一些,都有精力和雷獅鬥嘴了。

“我瞧你恢複挺快,估計明天就能恢複正常。”

哪可能,我又不是鐵打的。安迷修翻了個白眼,再度躺下裹好被子,不再和雷獅廢話。

“我先睡了,不許趁着我生病占便宜。”

“放心睡吧,今天晚上你是三皇子,我是仆人。”雷獅忍不住笑出聲,給安迷修掖了掖被角。“真不明白,上輩子欠你多少,怎麽咱倆就撞上了呢。”

雖然他對安迷修說了“放心睡”,可是看見少年睡着後乖順的樣子,雷獅還是沒忍住手癢。這實在不怪他,只怪安迷修睡着以後太乖了,簡直可愛的過分,這會兒不抓緊時間,醒過來根本沒機會。說幹就幹,雷獅直接上手,他一會兒戳戳安迷修嬰兒肥的臉頰,一會兒又去捏他的耳垂。安迷修睡得很沉,根本沒反應,可以讓雷獅放肆折騰。三皇子感覺自己爆發了沉睡已久的童心,他看着安迷修頭頂的那根倔強呆毛,伸手把它壓下,可是一旦脫離控制又會很快複原。

簡直和這小家夥一樣倔。

雷獅再度打量安迷修的睡顏,不得不承認,安迷修長的也挺清秀。目光掃過光潔的額頭,緊閉的雙眼,挺立的鼻梁,最終落在有些幹澀的嘴唇上。腦海裏某個想法突然炸裂,等到雷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已經輕輕吻上了安迷修。

了不得,難不成他對這個送上門的小家夥真有什麽想法?

三皇子慌張起身,大灌兩口涼水冷靜下來,他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沒有躺上床,而是坐在床邊守着熟睡的安迷修,順便批閱公文。

等到第二天早上安迷修醒來,看到的就是趴在床頭,已經睡着的雷獅。他腳邊有一盆涼水,而自己額頭上還敷着毛巾。

看來雷獅也沒有那麽糟糕嘛,至少對他還算不錯,勉勉強強算是個好人。安迷修感覺心裏一暖,他望着窗外的陽光,又看看守了自己一夜的三皇子,在心中做下了決斷。暫時先不彙報太子和三皇子之間的事情,免得師父真讓自己選擇陣營,到那時,他對雷獅很可能下不去手。

這樣一來就是瞞着三方面了。安迷修伸了個懶腰,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雷獅還沒醒過來,安迷修對他半是感激半是無奈。這人要是真和傳言中的一樣,風評差勁就省事兒了,現在反倒是讓他有些沒辦法。

我還不到十七歲,我真的好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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