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不适合這裏

盒子裏放着一把折扇,一把很普通的折扇,扇骨和扇紙都無任何特別,集市上一兩銀子可以買一堆的那種。

蕭庭月眉微皺,這是一把男子用的扇子。

方绮景彎身福了一禮。

這一禮讓衆人驚奇,雲安倒是反而收起了疑惑的表情,對這一禮理所當然地接下了。抱拳轉身離去,動作行雲流暢,幹淨利落,轉眼便消失在門外。

許久的安靜之後,大廳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嘆恭喜聲,蕭家娶了一個了不得的媳婦啊,未來必定不可限量。

醜又怎麽樣,有如此強大的後臺,蕭家也得把她供起來。

人群中不乏跟着家中長輩來參加婚禮的大家小姐,原本是帶着看無鹽女的不甘心情而來,此時眼裏皆露出或嫉妒或失落。

可嘆自己空有一身美貌滿腹才華,在這個拼爹的時代,什麽都不是。

蕭家長輩們臉上紅光滿面,看着新娘子的目光也寫滿了無比滿意。

蕭庭月将目光從折扇上收回,說道:“繼續。”

司儀趕緊清了清嗓子,繼續唱道:“夫妻交拜,送入洞房……”聲音比方才洪亮了不少。

這一場許多年後仍讓蘇城人津津樂道的婚禮終于禮成。

待送走了賓客,狗腿子蕭安護送家主到新房,路上幾次欲言又止。

蕭庭月:“有什麽話就直說,你最近倒是越來越像姑娘了。”

蕭安:“……”他是為誰擔心為誰愁!

“家主,您真不擔心主母的容貌……”畢竟,陪嫁丫鬟都長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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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庭月看了他一眼,目中戲谑:“若說今天之前還真有一點擔心。不過現在,真不擔心了。”

蕭安:“為何?”

蕭庭月:“你可還記得,林震天是如何稱呼她的?”

蕭安想了想:“幹女兒,乖女兒。”

“還有呢?”

還有?蕭安仔細回想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半晌明悟過來。

蕭庭月沒有理會他,朝着洞房走去。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夏廉的兄弟一定不會弄錯夏雨心的容貌。

新房中,此時正一片歡鬧,蕭庭月回來時身後跟了一大群人,美其名曰:鬧洞房。

蕭庭月身在商場上殺伐果斷,蕭家大多數人對他敬之懼之。在這麽一個重要的日子,不趁機好好鬧鬧他,以後可沒這樣的機會。

于是乎,蕭庭月回到洞房時,帶來了許多尾巴。

方绮景已經冷靜下來,只要讓蕭庭月對她傾心,一切塵埃落定,她便給心兒解藥。只要将軍大人和心兒站在她這邊,蕭家也不能說什麽。

心思正百轉千回間,聽得外面的動靜,雙手緊握,又緊張又期待。

蕭庭月走進新房,他的新娘正安安靜靜地坐在喜床邊,身後一大波人早已将迫不及待催促他揭蓋頭。

蕭庭月瞄了瞄平日裏對他規規矩矩的人,恐怕有不少人都是揣着各種心思來的。

蕭庭月接過玉如意走到喜床邊,在好奇不已的目光中揭開了蓋頭。

方绮景悄悄地擡頭看了一眼蕭庭月,看到他俊逸的臉害羞地低下了頭。

她這一擡頭,也讓屋子裏的其他人看了個正着。

“哇!新娘子好美!”大紅喜服的襯托下,新娘子膚若凝脂,眉若柳,眸如月,翹鼻,口如朱丹,精致無雙。這張臉可以稱之為落雁沉魚,羞花閉月了。

誰說夏雨心是醜女的!拉出來比比到底誰醜。

衆人的臉色不一,不少人為家主開心不已,也有人震驚後流露出失落,卻很快隐藏了下來。

蕭庭月腦中卻莫名快速閃過另一張讓人醜得極致的臉,黯淡無光的死魚眼。

“哎喲,誰說我們家主母醜的,看這小臉水靈得,這要是走出去,還不得羞死他們。”

一個妖嬈的聲音說道,衆人一致點頭,方绮景羞得頭埋得更低了。

而後,衆人便被長輩們轟出了新房。雖然說鬧洞房,但來湊湊熱鬧就已經夠膽大了,他們可不敢真的鬧起來。

當新房只剩下兩人,方绮景羞澀看了一眼良久不語的蕭庭月,見他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彷如驚兔般轉開眼,小臉兒不禁嫣紅一片。

“你是不是也以為我長得醜?”

蕭庭月淡淡一笑:“從未有此想法,今天看到雨心,才知傳言果然不可盡信。”

方绮景更羞了。

蕭庭月:“雨心今日該累了,早點休息吧。”

方绮景心如擂鼓,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他從櫃子裏拿了衣物卻往外走去,驚得站了起來。

“你……你不在這裏休息麽?”

蕭庭月手已經放在門闩上,沒有回頭。

“若無真心,又豈能對雨心有亵渎之意。”開門而去。

守在門外的蕭安見家主拿着衣服出來驚住,便見他走向了新房對面的書房,回頭看了看主屋,跟了上去。

方绮景良久沒有回神。

無真心?他說的是他還是她?

又一次從雲端跌落谷底,方绮景無力的坐在大紅的喜床上,上面散落着喜娘撒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意早生貴子。如今,新房裏就她一人,這美好的一切卻仿佛是在嘲笑她,千方百計又如何,費盡心機又如何,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此時此刻,萬衆矚目的新娘子獨自坐在新房裏恍然無措。

此時此刻,蕭庭月坐在書房中拿着賬本,良久沒有翻一頁。

此時此刻,蕭家後宅某個小屋裏,曾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今醜不可言的某人正眉頭深鎖的昏睡中,對外面的驚天動地渾然不知。

此時此刻,青雲國北方某個營帳裏,某個偉岸的身影靜坐案前,桌上翻開的兵書還是昨晚看的那一頁。

“你說,心兒可會怪我?”

“将軍放心,小姐定能知道您的一番苦心,她會讓自己過得很好。”

此時此刻,有隊伍趁夜疾行,快馬當先的某壯漢絲毫沒有遮掩一身不甘的黑氣。敢扯虎須的某軍師翻了翻白眼:“想喝喜酒就去嘛,馬着個臉給誰看。”

某壯漢轉過頭去大嗓門一吼:“你以為老子不想啊,那可是老子的閨女!若不是為了趕去給某人收屍,老子非去喝他個三天三夜。”話裏不甘,手裏的馬鞭卻揮得更快了。

扯虎須的某軍師暗笑壯漢的刀子嘴豆腐心,趕緊拍馬跟上。

此時此刻,帝都最高的閣樓上,某個颀長的身影霸氣無雙,背影卻顯出一絲隔塵絕世的孤寂,他靜靜地看着夜空,仿佛夜空裏有他惦念的人,良久,終是輕嘆。

“她今天定是極美吧。”

終于等到她戴鳳冠着霞帔,終于等到十裏紅妝,卻不是他與她的。

聲音裏沒了平日裏的果決沉穩,盡是失落悵然,這要是其他人在這裏,還不知會被吓得如何。

身後的陰影裏回道:“主子,其實您大可……”

大可什麽,未說完的話那人比誰都明白,他也想大可。

可看着眼前的萬裏江山,身後的雕欄玉砌,層層宮樓……

“她,不适合這裏。”

沒有人知道,這一句話,他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來說。也沒有人知道,這一句話,對整個天下産生了如何巨大的影響。

此時此刻,皇宮深處,某個蒼老卻依舊矍铄的身影也靜靜地看着天空中的明月,神色溫柔而懷念,仿佛那是他深刻入骨的眷念。

一聲輕微的呢喃在靜谧的深宮中緩緩響起:“你如果知道這一切,可會怪我?”

聲音很輕很輕,随風而散。

作者有話要說: 折扇表示很無辜。

熱了能扇風,出門能遮陽,姑娘面前可以裝斯文,如此價廉物美,怎麽就遭人嫌棄了。

它的某個兄弟用芭蕉葉做的,還能撲滅火焰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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