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曾經

夏雨心剛睜開眼, 就對上蕭庭月幽黑深沉的雙眼,之前的記憶如流水般倒灌回了腦海。想到自己在大街上毫無形象大哭的樣子,夏雨心只想把頭埋到被子裏,怎麽都不出來, 而她也真的這麽做了。

蕭庭月只覺得手中握着的柔荑突然縮進了被窩下面, 然後,某人縮着縮着把自己完全縮進了被窩裏, 只留下一個頭頂在外面。

蕭庭月覺得好笑, 擡手想要拉開被子,她仿佛看得見一般, 忽然把被子緊緊抓過頭頂, 他扯了幾次都沒扯動。

他劍眉微挑,沉聲道:“如果你準備一輩子藏在裏面不出來, 那你就繼續吧。”

半晌,夏雨心撩開被子,瞪了他一眼, 坐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蕭庭月臉色沉了下去:“你以為我來做什麽?”

兇巴巴的語氣聽得夏雨心一個機靈轉移話題:“蕭安呢?沒跟你一起來?”

“他留在蕭家。”

她見蕭庭月一臉“我很不高興”的樣子,奇怪道:“你怎麽了?幹嘛不高興?”

蕭庭月一邊給她放了兩個枕頭放在身後,讓她舒服地靠着,一邊保持着一張黑臉。

“很高興你終于發現了。”

“為什麽呀?”

“你說呢?”

夏雨心大眼轉了轉,沒想出來:“因為我嗎?”

夏雨心一臉茫然:“我做了什麽惹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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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庭月見她不明白嘆了口氣,替她将被子蓋好,再替她将亂發理順,兩手撐在她兩邊, 臉緊緊對上她的。

距離太近,夏雨心倍感壓力,她往後縮一寸,他就往前一寸,直到她對無可退,擡手往他胸前推了推。

“好好說話!你靠那麽近做什麽?”

蕭庭月雙目對上她的:“心兒,你是我的夫人。”

夏雨心腦中像有什麽轟的一聲炸開,有很多人叫她心兒,可蕭庭月叫出來,就是讓她覺得心都在顫抖。她突然想起了井德管家惹袁媽媽生氣,哄不好,便裝可憐地喊她“可兒”,袁媽媽便面色羞紅再也繃不住臉。

只聽他繼續道:“上次你私自替我擋劍的賬還沒跟你算,這次又一個人跑來帝都,一次次讓自己置身于危險,若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辦?”

蕭庭月的聲音很好聽,在她耳邊低沉地呢喃,責備的話更像是動人的情人間的耳語。

她臉上感覺到一陣熱意,大眼無辜地看着他,反駁道:“上次我不是給你擋劍,我只是把你推開,結果自己來不及躲開而已。”

“那這次呢?”

“這次……”夏雨心低下頭,“這次不一樣,我爹出事,我等不了,誰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且,你一定會來找我的不是嗎。”

聽到最後一句,蕭庭月的臉色終于好了幾分。

他将她擁入懷中,緊緊箍着。天知道他剛滅了刺客門回來,卻聽說她一個人來了帝都是什麽心情!

刺客門既然敢傷害她,那他便滅其滿門,斬草不除根的事情,他從來不做。

“下次不管我去哪裏,都會先告訴你。所以,你要明白,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是你爹,也是我爹。”

夏雨心悶聲回到:“…噢。”

蕭庭月放開她:“現在我們來說說,為什麽哭?誰是你姐姐?” 就他所知,夏廉應該只有一個她女兒。

夏雨心臉沉了下去,坐了起來抱住雙膝,沉默片刻,突然想把心裏埋藏的事都找個人分享。

“是皇後。我四歲時娘親便去世了,我爹不放心我一個人,就把我帶到了帝都,他仇敵多,為了我的安全,便給我找了厲害的師傅教我武功,我也不跟我爹住一起,還整日男裝打扮,沒幾人知道我是鎮國将軍的女兒。

“七歲那年,我無意間救了丞相的女兒姚雪柔,也就是現在的皇後。她是丞相最小的女兒,也是早早沒了娘親,受人欺淩。她很溫柔,像我娘親一樣,她比我大一歲,我便認她做了姐姐。”

兒時無憂無慮的畫面出現在腦海中,夏雨心臉上閃過懷念:“我一年裏大多時候都在帝都,除了一群二世祖小弟,便只有她一個姐妹,經常翻牆偷偷去丞相府找她玩,一起彈琴下棋,一起畫畫,一起練字,她很有才華,還被奉為帝都第一才女,也漸漸地被丞相重視起來,在丞相府的地位也好了許多。那時我跟個男孩子似的,整日都是男裝,她擅長女紅,便給我做了很多衣服,教我打扮,教我如何保持大家小姐的風範,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蕭庭月聽得出來,她們感情的确很好,他擡手撫上她的眼角,看着還沒有消失的紅腫問道:“那你為什麽哭?”

夏雨心吸了吸鼻子:“這次我爹出事被關進天牢,随着狀告之人以死謝罪,一切線索便斷了,我要進去找我爹,只有他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天牢重地,除了皇上沒人可以随意進出,唯有姚丞相例外,先帝退位時,賜給他一塊金令,見令如見天子。可是,皇後她拒絕了。”

“因為皇上喜歡的是你?”

夏雨心驚訝擡頭:“你怎麽知道?”

蕭庭月自然不會傻得說出今天有人在一旁看着她,而其中一人就是當初去蘇城送禮之人。

“當初你用來讓知府出兵的那把折扇蓋着皇上的私印,你成親後不久,皇上便大婚。姚丞相有那麽多女兒,皇後卻選中了一個庶女,無非是皇上愛屋及烏。”

夏雨心沒想到他居然什麽都知道,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咳了咳:“小時候,我比較…貪玩,一個人跑到城外山上看日出,恰好遇到被追殺的皇上,就順手救了他。那時他還是個完全不受寵的皇子,在宮裏毫無存在感,母妃也死了,他在山上的廟裏悼念他母妃。皇家就是這樣,哪怕你毫無威脅,只要你有争權的可能,別人也會把你扼殺。

“當時他十歲我八歲,瘦得很,還沒我高呢,膽子又小,我看不過,就答應教他武功,後來,又巧合地救了他幾次,有一次甚至把他藏在了姐姐的閨閣才躲過了殺手。姚丞相慧眼識珠,在衆多皇子中也十分看好他,悄悄認了他當學生,他跟我還有姐姐便成了很好的朋友。

“後來,随着我們漸漸長大,我爹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不想我進宮,他說以我這樣的性子如果進宮,大概皇宮都得被我拆了,為了青雲國後宮的安寧,十四歲那年,我便回了夏城。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啦,沒人敢娶我,我爹為此事操碎了心,就只有親自提親才把我嫁了出去。成親的時候,皇上送的折扇上寫着‘文山直下空南隅’,便是離字,也代表着他願意讓我離開。”

蕭庭月挑眉:“所以,從來沒有人敢向你爹求親,因為誰都不敢跟皇上搶人?”

夏雨心,無辜地望着帳頂,算是默認了。

蕭庭月終于明白夏廉當初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結交了不該結交的人。

他眼睛微眯,有人公然觊觎她,還是個地位極其了不得的人,真是不讓人高興呢。可若皇上知道,他們明明是情敵,他卻成了是他和她的“紅娘”,不知會作何感想。

夏雨心審時度勢,當即轉移了話題:“我爹說皇上會是難得的明君,他跟姚丞相都看好皇上,所以,除了先帝支持皇上之外,算得上是他們二人把皇上推上皇位的。”

有先皇欽定,有文武大臣之首力推,皇位之争毫無懸念。

“先有你的救命之恩,後有你爹扶持之義,既然這樣,皇上就更不可能殺你爹才是,就算鐵證如山,他也不可能對你爹動手。”

“的确,我爹忠于青雲國,這點皇上比誰都清楚。”

她咬着唇,沉默了一陣,接着道:“我爹帶兵極嚴,龍虎軍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人,根本不會有人有機會近他的身,也不會有人有機會把通敵賣國的僞證放進我爹的營帳。這個天下能成功陷害我爹的人……”

蕭庭月接言:“只有皇上!”

夏雨心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是的,只有皇上。皇上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沒有經過調查,直接下令把我爹關進了天牢,還下令問斬,這只會有一個可能。”

蕭庭月眼裏閃過精光:“你爹問斬的消息對他有利。”

夏雨心看着他,目光晶亮,為“他明白她”感到欣喜。

她點頭:“唯有如此才說得通。但是,如果他想要軍權,根本無需如此,很多人都知道,自從我娘死後我爹根本無心權利,他只要一句話,我爹一定樂呵呵地把虎符上交,然後馬不停蹄辭官回家。同時,如果只要軍權,根本不需要我爹的命。有我爹在青雲國一定比沒他好,以我爹在軍中的威信若他出事,反而會有軍隊暴動的風險,所以,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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