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冰原的風刮得格外讓人想回家, 然後再在火爐邊喝上一口熱騰騰，麻辣辣的胡椒湯。
暖心, 暖胃。
然而, 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中，還有人在艱難的為了一點點口糧逡巡在這片素裹之中——乍一看很美, 但是只要踏足, 立刻就能明白這片銀白是何等的致命。
作為一個需要擔負全家食物的雄性, 蘇拉很明白要是他不能在太陽下山前想辦法弄到點帶着油乎乎脂肪的肉回去, 他很可能被一家之主的雌性家暴。
蘇拉是個冰海鲛人, 他們在尚未成年之前會拖着尾巴, 依靠着全副武裝的堅實鱗片在冰海之中撕裂鯨魚和海豹，而當他們成年之後, 雄性擁有了褪去身上的鱗片和尾巴，并且登上冰原的能力。
雖然雌性并不能登陸，但是她們卻能憑借着更加龐大的身軀和強大的力量坐穩一家之主的位置, 并且擁有多個丈夫侍奉她——這些丈夫為她清理鱗片，打掃洞窟，并且捕食新鮮的肉食投喂她, 替她照顧孩子。
脾氣暴躁的雌性鲛人稍有一點不順遂就會毫不留情的家暴雄性，在他們的鱗片和尾巴上留下血肉模糊的牙齒印和爪痕。
蘇拉才剛剛進入這個大家庭沒有多久, 這個家族的雌性上了年紀, 有六個丈夫, 之前的丈夫年紀大了不能再繼續捕獵, 她就無情的丢棄了他們。
雌性鲛人一旦生下女兒, 在女兒接近成年之前就會冷酷的把她們趕出自己的領地，讓她們自己想辦法從其他年老的雌性手裏搶奪地盤，所以實際上這些鲛人雌性的身上都會有大量争奪地盤留下的傷疤，甚至有的會少一只耳朵，瞎一只眼睛。
并不漂亮。
然而，漂亮在這個殘酷的冰雪世界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力量，是足夠強大，足夠能生，可以繁殖更多的鲛人卵來孵化，模樣在諸多因素中根本排不上號。
年輕的鲛人雄性曾經在“永夜”的祭典裏見到過摩爾人的女性，她們的皮膚是粗糙的紅褐色，和鲛人的深藍色有着很大區別，而且她們也沒有尖牙利爪——據說她們的孩子是從肚子裏生出來，而不是孵化的，蘇拉覺得不可思議，她們看上去那麽小，怎麽能在肚子裏裝下一個人呢？
而且她們也不夠強，不夠有力，不能和熊、狼、鯨魚、鯊魚搏鬥。
摩爾人能在冰原上活下來，真是海豹神保佑。
蘇拉還沒有放棄，他覺得自己今天肯定能抓到點什麽。
突然，他的鼻子裏鑽進了一種奇異的味道。
年輕的雄性鲛人抽了抽鼻子，他能在幾百米外聞到受傷魚類的血腥味，雖然這能力在冰原上稍微減弱了一些，但是依然比許多其他種族好很多。
是的。
随着他費力的嗅聞，他确定了這種帶着一絲甜味，充滿了誘惑氣息，并且夾雜着一絲血腥味的香氣并不是自己在冰原上逡巡太久而産生的幻覺。
他趴在了地上，順着香氣飄來的方向像條雪橇犬一樣匍匐前進，最終，他看到了一個框子，用一根冰柱支撐着，在框子的下方放着一個碟子，上面放了三片紅色的，方形的，分辨不清是什麽東西的肉的肉片。
——蘇拉只能确定那是肉片。
而且這個陷阱是怎麽回事啊？！太過分了吧！拿他當傻子嗎？！
鲛人産生了一種被鄙視的憤怒。
這麽明顯的陷阱，他才不會上當呢，只要掀開那個框子，他就能拿走那三片肉了。
雖然只有三片，但是應該味道不錯的樣子，能讓他少挨點打。
這麽想着，他小心翼翼的挪到陷阱邊上，伸手捏住了一片肉片——
“哇！”突然從陷阱後面跳出來一個人，吓得蘇拉渾身一抖，憑借着出色的反射神經，他下意識的想要一爪子撓上去——然而後脖頸一悶，有人從後面把他直接捶暈了。
“真沒想到……居然能抓到這麽多……”魔王熟練的抓住又一個被看上去好像是抓麻雀的陷阱欺騙而中了埋伏的鲛人的雙腿，把他丢進了後面的雪坑裏。
“這真的是最後一個了。”蘭諾面無表情的收回手，“就算是要收集鲛人部落的資料，你這抓的也太多了。”
艾斯戴爾算是看出來了，只要被她坑的對象不是精靈，這個家夥甚至樂意幫忙一起挖坑。
看不出來你這個小夥子還有兩幅面孔。
“诶，看不出來，你敲悶棍還真有一手啊。”魔王感嘆。
“……”蘭諾嘆了口氣，“我一點也不想就這個方面被你誇獎。”他頓了頓，“在鲛人部落裏，掌握話語權的一般都是雌性，你抓這麽多雄性可能沒有什麽用吧？”
“你不懂。”魔王嘆氣，“有後宮的地方，就會有宮鬥。”
蘭諾：……
“只要有宮鬥，就會有階級。”
蘭諾：……
“有階級，就會有階級鬥争，就會有挖空心思往上爬，就會有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
魔王十分淡然的吐槽着，“有壓迫的地方就會有反抗啊。”
“那你還這麽壓迫他們？”蘭諾指的是她身邊的那群二缺、雞、龍、蝙蝠，還有女裝大佬。
“吓，不給甜頭的壓迫才叫壓迫，給甜頭的壓迫叫鍛煉個人能力。”魔王把抓到點一共六個雄性鲛人打包裝進了雪橇車裏，之前這輛車一直藏在雪堆下面，又被蘭諾熟練的消除了殘留的氣息，所以沒有被鲛人們發現。
“接下來就是把他們帶到雪屋裏去了。”冰原缺少木材，當地人住的都是就地取材的冰屋，雖然是堅硬的冰雪砌成的屋子，保暖功能卻非常的好。
蘭諾：“……你到底想幹什麽？”
“搞個培訓班啊。”既然都來了，她當然不能只在冰堡逛一圈簽個供鹽合同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蘭諾：……
“宮鬥培訓班？”他問。
艾斯戴爾：……
嘿呀，小夥子你這吐槽跟誰學的，這麽犀利。
“當然不是。”魔王拽住了雪橇車的纖繩，“這次我就勉為其難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做傳銷——我是說合理營銷吧。”
蘭諾：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我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
而且他也不是很信得過這些雄性鲛人。
事實證明，精靈王的預感是正确的。
蘇拉是在胡椒湯的香味裏醒過來的，他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裹着厚厚鬥篷的人類女性——她身上穿的不是海豹皮，而是別的什麽材質，皮膚也是白的，看上去像是冰原上的雪一樣，光是這一點就能确定對方不是摩爾人了。
他其實不太相信這麽個較小的人類能把他打暈。
好吧，他更不能相信這麽個小人類能把在座的各位雄性鲛人一起打暈。
胡椒湯很香，但是他必須回去，他們部落的雌性首領打人很疼。雖然鲛人很少吃人，也不會主動攻擊摩爾人，但是這不意味着他們不會在餓極了或者受到威脅的時候攻擊人類。
蘇拉發動了攻擊。
艾斯戴爾正在攪着胡椒湯裏的肉粒，随手一巴掌把他拍進了堅硬的雪地裏，扣都扣不出來。
蘇拉的體質比其他幾個強壯的壯年鲛人弱一些，所以醒過來的最晚，絕不是蘭諾下手太狠了的原因。
魔王嘗了嘗勺子裏的胡椒湯，“哈”，她滿意的呼了一口氣，然後扭頭對另外一個早就見識過她有多強大的雄性鲛人說，“把他挖出來，然後把坑填了。”
對方順從的把蘇拉挖了出來，又從外面弄了點雪回來把那個人形的大坑填滿了。
順從強大的雌性是雄性鲛人的本能。
蘇拉暈頭轉向的醒了過來，這一次他學乖了，沒有再去試圖挑戰魔王的權威。
然後這個強大的雌性似乎沒有打算繼續揍他，反而對着他身邊的另外一個鲛人雄性招了招手，“你過來。”
蘇拉認得那個鲛人，他叫普拉尼，是隔壁部落的，他家的雌性比自己家的還兇。
“再說一遍我跟你說的。”魔王端着胡椒湯說。
後者看着胡椒湯咽了口口水，“尊貴的女主人，來自遙遠南方的女領主想要和您談一筆生意——關于用冰海的魚和蟹，還有海底礦石來換取肉食的，穩賺不賠的生意。”他的态度恭敬溫順，很能博得雌性的好感。
搞推銷嘛，第一要素就是要抓住別人的需求和喜好。
魔王把湯給了他，之後其他人也學着樣子說了一遍，從魔王這裏得到了胡椒湯暖身子——這湯他們之前從來沒有嘗過，裏面帶着一點讓人欲罷不能的肉香，不是海豹肉或者鯨魚肉之類的腥臊的肉類，而是一種更為細膩，肥瘦恰到好處的肉。
加上麻辣的味道刺激口腔，讓他們有一種喝完了還想再喝一碗的沖動。
他們的體溫很低，但是到底是溫血動物，是需要熱量的。
但是艾斯戴爾敲了敲鍋邊，表示鍋裏已經一滴都沒有了。
“你們把話和我分給你們的豬肉帶回去，再回到這裏的時候，會有更好吃的東西。”魔王用誘拐小朋友的語調說道。
蘇拉看到普拉尼偷偷瞟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衡量這個女人和他家的雌性到底哪個更能打。
至于蘇拉為什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是因為他也在做相同的衡量。
好像……是這個雌性比較能打。
好的，跳槽了，跳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