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劫(10)

見這妖精竟是暈了過去,顧衍清的心猛地一沉。他忙将她攬好在懷裏,撚了一記匿形術,便快步朝麗妃娘娘宮裏趕去。

常聽蘇小淮叨叨那皮囊的事,是以顧衍清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麗妃已死,皮囊不可久置,若是閑置的時候過長,必然會招致惡鬼的侵蝕。

平日裏,她常會留幾縷靈力在那皮囊上,一可避鬼,二可傳音,倒是從不曾出事過,久而久之這也便只作他趕她回去的玩笑話罷了。可卻怎想,今日竟是出了大事。

顧衍清一邊趕路,一邊伸手朝蘇小淮身上探去。未及細探,就覺着一絲陰冷的戾氣順着他的手臂纏繞而上。

他生來通靈氣,于那鬼怪魂魄諸事也算常見,是以他一探便深擰了眉頭。

這竟是一只厲鬼!

今日是初一,這妖精的靈力本就頗受禁锢,加上那厲鬼反噬,也怪不得她會暈過去。

趕到了麗妃的寝殿中,只見鬼氣森然。時值深夜,殿中那些個侍女早已睡去,歪倒在一旁。

顧衍清抱着蘇小淮邁門而入,見得一團濃烈的黑霧盤踞在那床榻上,再細細一看,便見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女鬼。

那女鬼見人,狠狠一啐,抱起那皮囊便從窗戶飛身出了殿外。

顧衍清神色一凝,跟了上去。

被顧衍清抱了一路的蘇小淮趁機吸了不少靈氣,遂悠悠轉醒。她睜眼,腦子當機了一瞬,下意識叫道:“顧衍清!”

“我在。”他低聲答。見她沒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聽得他的聲音,蘇小淮這才回過神來。她原來是在他的懷裏。

“那皮囊……”蘇小淮的腦中隐隐作痛,她思及那鬼氣之事,心裏一緊,扒着他的手臂向外望,卻見這裏是皇宮的後苑。

她疑惑道:“我們怎得會在這後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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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清正立在苑中小道上,左手抱着她,右手祭出了長劍。聽得她問,他便答道:“你那皮囊為一厲鬼所奪,我且追到此處,那鬼便沒了蹤跡。”

夜風一吹,蘇小淮的神智清醒了不少。方才在顧衍清房中,實是她過于大意,不想被那只鬼所傷。她想了想便生了怒意。

她一只千年的妖精,豈是那小鬼說打便打的?

哪怕她如今靈氣将竭,她也要把那小鬼捉出來煲湯……算了,估計不怎麽好喝。

不再多想,蘇小淮凝神一探,便有了方向。她扯了一下顧衍清的衣服,拿爪子一指道:“那邊。”

循着蘇小淮的指示入了林中,顧衍清若有所感,略一催法,一道光便直直打了出去。

“啊!”只聽那林中傳來一聲凄厲的嘶鳴。

尋聲走近一看,麗妃的皮囊歪歪斜斜地落在一旁,而那女鬼正虛弱地伏在地上。她的脖子上套着一圈亮光,色澤與方才顧衍清打出去的那一記別無二致。

蘇小淮見了那光圈,倒是吃了一驚。她問道:“你怎得會鎖魂術?!”

這鎖魂術乃是世間禁術,可将生魂牢牢地鎖在人間,黑白無常是勾不走的。除非施術者解術,否則那生魂只能硬生生在人間熬到魂飛魄散,死生不複入輪回。

顧衍清不覺有異,只道:“書中寫了,我便記下了。”

蘇小淮心裏咯噔作響,前肢急忙架上他的雙肩,與他面對面問道:“你以前可有用過此術?”

見她急躁,他皺眉道:“倒是不曾。”

他向來見的都是方死未久的新魂,倒是極少這般模樣的厲鬼。對付厲鬼,本該徐徐圖之,只是方才他太過着急,遂才用了這鎖魂術。

蘇小淮松了一口氣,與他道:“顧衍清,你且記着,此術乃禁術,決計不可再用。”

“這又是為何?”

“這術法很是厲害,能把魂魄拘在人間。但若是不慎叫它魂飛魄散了,你便是改了天命,是要遭天譴的。”

顧衍清聽罷微驚。

那些術書随處可見,但只有通靈之人才能真正參悟得破。他身上的靈力是天成的,卻沒有師父,是以他修道向來是靠着自己摸索,遂也不知這鎖魂術的可怖。而如今聽蘇小淮這般說,他便有幾分心悸,點頭應下了。

蘇小淮生怕那魂魄散了,遂道:“你快先幫她解了吧。”

顧衍清看了一眼那女鬼,只見她的眼睛幽幽地發着略綠光,面容猙獰。她正兇狠地瞪向蘇小淮,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咆哮聲,似是要對蘇小淮不利。

他眉頭輕蹙,不豫道:“厲鬼需得慢慢超度,若是貿然解術實是不妥。”

聽得這話,蘇小淮便着急上火,擡爪直撓他,氣道:“顧衍清!你難道不怕吃天譴嘛!”

顧衍清抓過她的爪子,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淡道:“不怕。”

他更怕她出事。

蘇小淮哽了一下,惱得不行,直啐他榆木腦袋,可偏又不知該怎得與他說,遂只能氣得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落在地上。顧衍清見此心裏發悶,抿唇不言,兀自作法給為那厲鬼超度。

蘇小淮繞着那女鬼走了一圈,想着要怎麽破顧衍清的鎖魂術。不過她看着看着,倒覺着這女鬼竟有幾分眼熟。

她定睛一看,暗自驚詫道:這莫不是麗妃?

她更湊近細看,越看越真。只見那女鬼被罩在術法中,似是知道自己将有什麽下落,遂是神色哀凄,她的目光落在那皮囊上,久久不移。

蘇小淮眸光微閃,思忖片刻,便去扒拉顧衍清的衣擺。

“顧衍清,放了她吧。”

顧衍清停下動作,垂眸看她,等她解釋。

她擡眼與他對視,只道:“她也只不過是想取回自己的皮囊罷了。”

說罷,蘇小淮蹲到那女鬼面前,與她道:“麗妃,用你皮囊雖非我本意,但還是要多謝你。這皮囊你便拿去吧,了卻自己的執念,快些入輪回。這烏煙瘴氣的大靖委實沒啥好惦念的,你便莫要在這世間當鬼了。”

顧衍清聽得她這一番言語,神情變得柔和,心道這倒是一只心善的妖精。

只不過……

待蘇小淮說完,他一針見血道:“你的靈力怕是不夠支撐你化形。”

蘇小淮頓了一下。心想,這是她在這大靖的最後一個初一,明日起她便又是一條靈力充沛的好狐!區區化個形又能有何難?而待到那滿月之時,她便早已幫他渡完劫,拍拍屁股走人了。是以,那皮囊不要也罷……

只是這話,她不知該怎麽跟顧衍清說。

她略一思忖,沖他眨眼,輕快道:“國師大人,奴家這不是還有您麽?若是您能好生疼愛疼愛奴家,奴家又怎會怕那靈力不夠呢?您說是吧?”

顧衍清聽她這矯揉造作的聲音,身子僵了一下,心生幾許無奈之感。

他向來是拿這樣的她最沒辦法了。

他看了那女鬼一眼,只見她眼裏滿是期待,并無傷人之意。見此,他遂解術,放她抱着那皮囊離去。

見他終于解了那鎖魂術,蘇小淮心裏安定了不少。

畢竟……她可不能讓司命罩着的人遭天譴嘛。

此事了結,蘇小淮望了一眼天色,又望了一眼周遭,暗喜道:荒郊野外這兒甚好!夜色正濃,人影無蹤,天時地利人又和,可不正是盡魚水之歡的好時候嘛!

看看這國師大人與她,孤男寡……狐的,不做點兒什麽,豈不是太對不起她自己了!

這般一想,蘇小淮便撲了過去,扒上了他的手臂,尾巴止不住地搖來搖去。

顧衍清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又要皮了。

于是趁她不備,他一記定身術便拍了過去。

蘇小淮:“……”

她有一句……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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