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劫(14)
待到天明時分,只聽得屋門“咯吱”輕響,蘇小淮便知是她的貼身侍女入屋來喚她起身了。昨夜,她被顧衍清困在這床榻上,索性哪也沒去,只化回了狐形,在床上美滋滋地睡上了一覺。
見侍女進來了,蘇小淮遂将自己變成了麗妃的模樣。她蓋好被子躺在那,靜靜地等了一陣,只覺那侍女先是走到了香爐處,點燃了香料。蘇小淮蹙了蹙眉,她厭惡這香氣,但熏香是麗妃的喜好,她遂也只能忍着。
少頃,那侍女走近前來道:“……娘、娘娘,您醒了嗎?”
侍女的聲音在微微發顫,似是有些畏懼,蘇小淮聞聲挑眉。
數月來,這侍女一直是在她旁側貼身伺候着的,蘇小淮倒是從不曾見她這副慌慌張張的模樣。
蘇小淮想了想,遂擡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腦袋,見耳朵已經收好了,心道她這不化形化得好好的麽?也不知這姑娘在怕個什麽。
“嗯,醒了。”蘇小淮回道,只不過這法術她還沒解開,怕是一時間起不來床的,她遂道,“你先退下吧,我昨夜沒能睡好,再休息片刻,你瞅着時候叫我。”
“是、是,娘娘。”侍女應下,急忙擰身往外走,倒有幾分如釋重負的味道。
蘇小淮此時無意分心于這點兒小事,見那門一合,她遂一腳蹬了被子,祭出了原型。
她靠到床邊,用吻部碰了碰那堵牆,便見那透明的牆面上泛起了微光。
那個臭道士,昨夜竟敢真的将她鎖在這裏,當真以為她好欺負不是?盡管她身上所餘的靈力不多了,但破除這個術法還是足夠的。
左右她打定了主意,今日是一定要去救他的,既然他不願意,那她便只好偷着來了。
蘇小淮望了那術法一眼,凝了靈力在掌上,一把拍了過去。
只聽“喀嚓”一聲,那牆裂開了一道縫。
這樣硬的嘛?蘇小淮撇撇嘴,再用力一推,才把這桎梏給破了。
她躍出床榻,活動活動了筋骨,暗道這顧衍清在這法術上可謂是下了血本,她方才差點兒将自己剩餘的靈力全都耗在這上面……生氣,她可還要留點靈力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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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淮想不明白了,那顧衍清怎得就這麽不願讓她幫他呢?這分明是保命的好事。
她想了片刻,還是想不明白,遂幹脆不想了。
看這天色,鑒妖許是已經開始了,她救人要緊。
蘇小淮行至門邊,正想推門出去,卻不想這似是有千斤重,她是死活打不開。她頓覺有異,凝神一探,愣住了。
顧衍清竟是在這殿門上也加了法術?!
臭道士!這是想憋死她嘛?!
萬一她有個三急的可如何是好……算了,她畢竟不是人。
蘇小淮靜下來再探,卻探出了些別的東西。
鎖着她的不是顧衍清的靈力,而是一張他畫的道符。這便很是教她好奇了,他作甚要舍棄那術法不用,反而用這弱一些的道符來鎖她?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正這般想着,鼻子裏鑽進了一股濃烈香料的味道,她愣了一下,頭腦竟是有些發暈。再一豎耳,便聽到外頭有人道:“點香了嗎?那妖怪可還在裏面?”
這聲音有點耳熟,細辨了一下,竟是那呂不才。
“點、點了,奴婢方才去看的時候還是在的,國師大人。”方才那侍女道。
“甚好,點火燒了吧!高公公有言,可不能叫那妖怪逃了!”
蘇小淮這下終于回過了味來。這原來是那高德征和呂不才搞的鬼!
她雖不知他們是從何處得知她的身份的,但她的直覺告訴她,決不會是顧衍清。她思忖片刻,只道他們許是有了別的方法,又尋顧衍清要了道符……他們挑這個節骨眼兒将她鎖在這裏,為的可不就是讓顧衍清無妖可鑒、被那昏君下令處死嘛!
這般想着,蘇小淮心裏便急了起來,那死太監有意針對顧衍清,也不知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她必須趕緊過去。
蘇小淮聚了靈力,欲要破門而出,卻不想那香料的味道更濃,熏得她頭昏眼花。她所剩了靈力不多了,要不只能撚個術讓自己清醒,要不只能破了這道符……
她回頭,一口咬在自己的尾巴上,鮮血頓湧,染紅了她的毛發。她疼得直打顫,腦子卻是清醒了不少,她遂聚氣将那殿門狠狠地一炸,一掌拍暈了侍女與呂不才,向大祀殿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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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祀殿中,銅鼎燒得正旺。
顧衍清立在香案之前,撚術施法,揮劍劃出了幾道光,只見那光芒在空中一聚,金光大燦,繼而鑽入那銅鼎之中。
在場之人各個看得是目瞪口呆。
顧衍清作法罷,向上拱手道:“陛下,臣已将妖物困于鼎中,須得等上一些時候,方能見那妖物形體。”
昏君被他這作派吓唬得一愣一愣的,聽到這話,忙不疊應了下來,便道要等。
顧衍清稍稍松了一口氣,他所要做的,不過為成王的逼宮拖延時間罷了。眼下,他只需靜候成王的命令便是。
高德征立在皇帝身旁,見得這樣一番場景,心裏有幾許詫異,不知顧衍清作這雲淡風輕的模樣,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底氣。
他早已與呂不才互通了有無,心知那麗妃就是妖物。那呂不才是個見風使舵的,見這顧衍清似是想獨吞功勞,遂找他商議,他亦是想趁機殺了那姓顧的孫子。兩人遂一拍即合,心生一計。
呂不才要了鎖妖的道符,他派人日日探看。今晨,只聽得那妖物是整夜在宮裏待着,不曾離開過。有了那道符禁锢,想來那妖物此時應該正被困在其宮裏才對,是決計不會入這鼎爐的。
是以,這爐中定是空空如也。他遂不知顧衍清意欲如何,但他必得盡早将這鼎爐打開,好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高德征尖聲道:“國師大人術法精純,實是教人贊嘆,可這‘等上一些時候’到底須得有多久?國師大人若不能說個明白,怕不是在糊弄咱們聖上呢!”
顧衍清聽得這挑釁的話語,臉色一沉,可又見那昏君隐有怒容,心知他不能恣意行事,想了想遂道:“高公公所言有理,還望陛下等兩炷香時間便是。”
高德征得逞一笑,他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那昏君聞言,當即令人點上了兩炷香,只道:“顧國師,若是待這香燃盡之時,妖物還沒煉出來,朕可要治你的罪。”
顧衍清躬身應下。
只覺時間過得極慢,爐火愈燒愈盛,香燭愈燃愈少,待到只剩半柱香時,殿中衆人便隐約有些坐不住了。
高德征眯眼盯着那炷香直瞧,巴望着那香能快些燃盡。他倒要看看,這成王的走狗到底能煉出個什麽東西來!
顧衍清負手立在殿中,目光掃過那些埋伏在暗處的人,複又落在那香案上,心裏隐隐有些不安。若以成王的計劃,兩炷香的時間實是綽綽有餘,卻不想他等到如今,遲遲不見有逼宮的勢頭。
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
顧衍清心中憂慮被坐實。
過了片刻,那香燃盡,可成王卻沒有半點兒消息。
他面色一沉。
高德征見那香燃完,當下喜形于色,忙與那昏君道:“陛下!香已燃盡,還請陛下下令啓鼎一鑒,看看國師大人所言是否屬實。”
那昏君等了大半晌,此時終是來了興致,遂一揮手教人把那銅鼎打開。
高德征伸了脖子一看,果不其然!他立馬拔高了聲音道:“來人吶!将這神棍拿下!”
三兩侍衛應聲上前,将顧衍清反手一擰、壓跪在地上。
那昏君見狀怒意滔天,他氣得直抖,指着顧衍清道:“好哇!好你個顧衍清!枉朕這般信你!”
顧衍清抿唇未言。
那昏君盯他片刻,厲聲問道:“朕且問你最後一句,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妖!”
顧衍清淡笑,他擡眸直直望過去,沒有半分畏懼之色,聲音清朗,字字铿锵:“這世上,只有佞幸弄權、昏君當道,而從未有妖!”
昏君聞言勃然大怒,當即道:“斬了!”
侍衛得令,揮刀而起。顧衍清閉眼,再無一字半句。
卻不想下一刻,風雲突變!
只聽“哐當”一響,大刀斷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