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劫(2)

堪堪避過那一記飛劍, 蘇小淮還來不及喘一口氣, 便覺那人的氣息頃刻移到了她的身後。她當即撲身向前一滾, 長劍削落了她數根頭發。

蘇小淮一驚。他這是狠了心要殺她!

寒氣瞬息而至,直直沖她心髒襲去, 她反手揚鞭一擋,匆忙向遠處躍開了數步,咬緊了牙關。

她持鞭的手, 被震麻了。

她擡眸, 正對上那雙凜然懾人的眼。他的下半張臉被一條黑巾掩蓋, 卻依舊可從那劍眉星目中窺得其風貌。少年的身量颀長, 立如松柏, 饒是經過了三日的混戰,依舊不顯疲态。

心知眼下是在血禮中,蘇小淮遂是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緊緊地盯着那人的眼睛, 攥穩了長鞭。

這人,正是聶予衡。

有了法術之後, 她便能嗅到他身上誘人的靈氣味,倒是與她喜食的烤雞那般香噴噴的。聞着聞着, 蘇小淮的肚子就餓了,她目光轉幽, 恨不能當場就将他拆食入腹。

只不過嘛……

蘇小淮挑眉。

眼下他二人卻是敵人,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他乖乖地躺平任吃呢?

正思量着, 便見聶予衡劍光一閃, 剎那間襲到了她身前來,速度之快,教人猝不及防,一個不甚便會葬身在其劍下。

只可惜蘇小淮不是人,她開着神識一直提防着,遂是能立即反應過來,揮鞭接下了他的劍勢。

二人相觸,當即便打了起來。

勢均力敵,火光四射,招招式式皆在眨眼之間。

蘇小淮一邊擋一邊退,那人幾近毫無破綻,她幾次三番欲要出招,卻始終難以找到機會。只見,他攻勢張弛有度,眸眼波瀾不驚,步步緊逼,招招致命。蘇小淮接着接着竟有幾分吃力,時不時要祭出靈力來救上一救,才能與他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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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嘆:不過十六,竟是有這般功夫,這聶予衡實是了得。

二人交手數十回合,就在蘇小淮以為他要再一次動手的時候,他卻停了下來,氣息綿長,未亂半分,就好似方才跟她打了一架的人不是他一樣。

蘇小淮連連輕喘,雙頰緋紅,倒是別一般好風景。見他收了劍,她望向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停下來作甚?

那人面目清冷,倒是半分情緒也讀不出來的。不過,這樣的人她倒是碰見得多了,自然有法子叫他開腔。

她遂一揚唇角,抛了個媚眼與他道:“怎得不打了?這位哥哥莫不是見我生得貌美,舍不得了?”

聽她這般說話,聶予衡微微動容,将下意識放到她臉龐上的視線移開,問道:“為何只守不攻?”

蘇小淮笑了,道:“自然是因為打不過你呀。”

難得聽人如此率性地答話,聶予衡眉目一緩,沒再答話。

不意再搭理她,他轉身擡步便走。

蘇小淮一怔,匆匆小跑着跟了上去。

這怎得說走就走了?她還沒吃着他呢!

她邊跟邊軟聲道:“等等呀,這林子這麽大、這麽危險,你怎舍得将我這一個弱女子抛在這裏呢?”

聶予衡:“……”

他斜了她一眼,卻見她嬉皮笑臉的,遂沒搭理她,徑直向前而去。

不想他竟會不理睬她,蘇小淮眉梢一挑,更覺有趣。她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邊,探身湊到他眼前問道:“吶,你當真不殺我嘛?”

他輕輕掠了她一眼,眉眼微彎,似是有幾分笑意。他淡道:“打不過你。”

蘇小淮聽罷,揚了嘴角。

想來這定是一個黏着他不放的好機會,她遂是一個大步跨到他面前去,擋了他的路,擡眼笑盈盈地望着他道:“既是如此,你可有意同我合作?”

他望她,狐疑道:“合作?”

“沒錯。”蘇小淮點頭,笑道,“雖說往年的血禮最多不過一二人能活,但想必他們都忘了,行前五者皆能活下去。這眼下嘛,既然是我打不過你、你卻又說打不過我的,那便不如化敵為友,你我二人一齊活下去,你覺得如何?”

說罷,只見眼前的少女從容笑開,笑意明媚,帶着幾分陽光的微暖——她若不是蓬頭垢面的,許是真能勾動他幾分。

聶予衡斂眸,面無表情地繞過了她,繼續走。

蘇小淮:“……”

蘇小淮三兩步趕上去,擡手去抓他的手腕,聶予衡有所覺,一翻手便扣住了她的脈門,緊攥着往上一提。

蘇小淮吃痛道:“嘶——疼疼疼,你輕點兒對人家嘛……”

他那雙冷靜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片刻,沒有料想中的驚慌失措,眼前的少女只是笑着,似是吃定了他會不傷她……讓人頭疼。

“你待如何?”他淡問道。

“自然是想跟你合作呀。”蘇小淮笑。為了守着他,這人,她是黏定了。

聶予衡嘆了一口氣,只道:“以你之能,大可不必。”

“不在于能的高低,而在于只有我能跟你匹及。”

聶予衡聞言眯了一下眼睛。

只聽她自信道:“你我都是教中之人,自然該知道,這十五日裏,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敵人,更是這險惡的環境。凡人又如何能做到,十五日十二個時辰,不眠不休,不困不累?”

他略一思忖,問道:“又何故選我?”

蘇小淮笑開:“我打不過你,你也說打不過我啊。”

他聽罷,隐約似是有了笑意,卻是匿在那黑巾之下,教人看不清明。

片刻,只聽他淡淡應道:“也行。”

聞言,蘇小淮笑得更是燦爛了幾分,晃了他的眼睛。

見留在他身邊的計劃成行,蘇小淮便有了幾分心喜。只不過,這聶予衡既是在這魔教裏摸爬滾打了六年,想來定早已是煉就了一副冷硬心腸,絕不會輕易信她才是。她得做些什麽才好。

這般想着,蘇小淮遂是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頸圈,數了一數,直白道:“我手裏有七條頸圈,你呢?”

聶予衡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遂望道:“三條。”

她聞言看了他一眼,暗驚道:才三條?憑他這功夫?!

但轉念一想,登時回過味來。

他要不然是往低了報,來減少她的敵意;要不然就是藏拙,想着積蓄體力,等着旁人殺得魚死網破,再坐收漁翁之利啊。

害怕,惹不起惹不起……蘇小淮不禁咂嘴。

看來——只能把他勾搭成自己的人了!

蘇小淮勾唇一笑。

她暗暗在心裏算了一算,便從七條裏拿出兩條,伸手遞了過去,笑道:“給你。”

他見此,少有地頓了一下,眸光微閃。他未接,卻是問道:“為何?”

蘇小淮笑:“你既是答應了與我合作,那這頸圈必然是你我各持一半為好呀。我算過了,與血禮之人共計一百,若想要你我二人皆穩住前五的位置,那麽你我手上各有二十條便可——啊,加上這條。”說着,她輕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頸圈。

聶予衡眯眸,卻道:“如此,你既是已有八條,大可自己留着保全性命,又為何要分我?”

“廢話。”她嗔他一眼,立刻決定趁機吃豆腐。

她一把抓過了他垂在身側的手,只覺他的微熱與靈氣自她的指尖傳來,暖得她很是舒坦。她握着他不放,将那兩條頸圈塞到了他的手裏,笑吟吟道,“你是我的同伴啊。”

被她抓着手的少年身子一僵,蹙了眉,将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蘇小淮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只道:“就這麽定了,你可以喚我——”

她停頓了一下。若是報上原主的大名,想來是不可行的,他如果知道了她就是魔教少主夙長歡,不砍了她才怪呢!她冥思苦想片刻,突然想起頸圈上是有號碼的……這甚好,就叫這個吧!

不過——她是多少來着?

頸圈在脖子上看不見,蘇小淮遂扯着自己的頸圈,伸了脖子過去道:“你且幫我看看,我是多少號?”

聶予衡:“……”

只見那黑色的頸圈之下,是白淨如雪的肌膚。兩相一襯,竟是莫名有了些別樣的意味。

蘇小淮伸得脖子僵了,卻半晌沒見聶予衡說話。她撅嘴道:“你莫不是眼瞎了。”

聶予衡白了她一眼,道:“九。”

“嘻嘻,那你就這般喚我便是啦。”蘇小淮笑盈盈道,說着又湊去看他的頸圈,他一僵,将她一把攔下。

看着他又是戒備又是無奈的神情,蘇小淮得逞一笑道:“我看到了,你是十三。那就如此,還望十三哥哥多多照顧才是。”

他嘆出一口氣,未答話。

蘇小淮一路緊緊地黏着走,他走她便走,他停她便停。一路問來,便知他這三日大都在這密林中藏身,白日在樹上休息,夜中尋食。而問及她的行徑,蘇小淮翻看了一下夙長歡的記憶,讪笑道是一路打過來的。于此,聶予衡只撂了她一句話:你能活下來也是不容易。

聊着聊着,便見那第三日的太陽就要落了。蘇小淮肚子驀地咕咕大叫,撞見聶予衡的目光,她坦然一笑,眨眼問道:“吶,咱們今晚吃什麽好?”

聶予衡望向她正要答話,卻猛然間眸光一寒,拔劍出鞘。

雖沒有再用神識,但蘇小淮亦有所覺,她握緊了長鞭,與他靠到了一處。她側耳一聽,斜眸與他一對視,頓時心領神會——

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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