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聽了說書, 天色也不早了,便打道回宮。
馬車上,安沅依舊沉浸在方才的說書中, 好像是知道了隋昭城的事兒, 有些興奮又也有些好奇。
“阿城,方才那說書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嗎?”安沅很想聽隋昭城再說一次, 真的很精彩的樣子。
安沅從小養在深閨, 哪裏見過戰場這樣血腥的場面, 哪怕褚家是靠打下來的, 可這和安沅又沒多大關系, 安沅只是在家乖乖待着,然後就成了公主。
“不是,事情哪裏有這般簡單,把我說的神氣壞了,若真有這般能耐,大理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嗷……”見隋昭城說不是,安沅有些失落,原來只是聽了一個故事, 但是這個故事卻和他沒多大關系。
“你想聽嗎?我講與你聽吧?”隋昭城見她挎下的小臉, 從方才的洋溢着笑臉到現在的失落, 隋昭城的心也跟着失落。
罷了罷了,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愛聽故事的小姑娘,她願聽, 便講給她聽。
其實一直以來,隋昭城并不是很想回想起那時的事兒,在戰場上,每天都有人死亡,看着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或是受傷,或是天人永隔。
隋昭城在軍營待過近十年,別說上層的将領,就是底下的士兵,隋昭城也是認的七七八八。
雖然打仗大理贏了,可是一樣付出了血的代價,回來以後,認識的面孔少了很多,隋昭城便一直覺得是自己太過無用了,連自己的子民都不能保護。
每回想一次,隋昭城的心就難受一次,為了戰場上的兄弟,為了因戰亂流離失所的百姓……
雖然每次戰後,隋昭城都會讓人清點人數,把已經犧牲的士兵報上來,然後對其家人加以厚待,決計不會讓其難以過活。
但是隋昭城內心的自責,并沒有少多少,不敢談起這件事情,恐怕也有逃避的原因。
安沅也感覺到了隋昭城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仔細想了想,知道他是責任感特別重的人,也就知道他為何低落。
“阿城,這些不是你的錯,雖然兵很重要,可是将領才是帶領兵隊勝利的關鍵。”
安沅坐到隋昭城那邊去,環靠住他的手臂,接着說道。
“你已經是一個很優秀的将領了,如果沒有你,大理的百姓無法安居樂業,大理的兵隊會死傷更多,打仗難免有死傷,你不能把這樣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
“我相信,那些為大理犧牲的士兵,在天上看到你把大理治理的井井有條,看見你對他們的家人多有厚待,一定也會覺得死而無憾。”
安沅攀着隋昭城的手臂,語氣溫溫柔柔的,傳到隋昭城心裏,酥酥麻麻的,好似天生就帶着治愈,來治愈隋昭城的。
“真的嗎?他們不會怪我嗎?”隋昭城低喃,斂眉嘆氣。
在人前,隋昭城是一個無往而不勝的戰神,殺伐果斷,狠絕利落,可在此時此刻,在安沅的眼前,他只是一個背負着太多,卻生怕做不好的隋昭城。
其實誰也不是神,不是天生就該背負這麽多,雖然生在皇室,背負這麽多責任是必然的,但是沒人要問過隋昭城累不累。
旁人只看見過隋昭城的高貴榮華,高高在上,成為人人羨慕的君王,殊不知背後的心酸。
“當然,只要你把大理治理的好,越來越好,讓他們的父母親戚都過上好日子,那他們會為了自己的犧牲而驕傲。”
“哪個國家的成功,都要踏着前人的鮮血往前走的,這樣才會越走越紅火,沒有前人的犧牲,是換不回來後人的安樂的。”
“小丫頭懂的倒是多。”隋昭城輕笑,把安沅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自然,我可是縱覽古今,學識淵博,什麽我都會的。”安沅得意的揚起小下巴。
“是是是,我的卿卿最能幹,什麽都懂,可真是娶到寶了。”隋昭城狠狠的在安沅嘴角親了一口,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隋昭城哪裏會聽不出來她是在安慰自己,不過她說的也有道理。
就像現在和越國的關系,戰争一觸即發,若自己一味沉浸在自責中,難保不會在下次交戰中落敗。
要是輸了,那隋昭城可就真的對不起死去的将士,對不起失了兒子的子民。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沅合該是自己的皇後,上天是派她來讓自己變的越來越好的。
隋昭城本是想着讓安沅無憂無慮的過一生,這輩子都會活的肆意潇灑,結果這才多久,好似安沅已經為自己操碎了心。
隋昭城拍了拍安沅的手,往後自己還要對她更好些,才能給上天一個交代,把這樣好的媳婦兒送到自己身邊。
玩了一天,馬車搖搖晃晃的,安沅有些困了,就這樣靠在隋昭城的胸前睡着了。
大抵真的是困極了,連隋昭城抱她下馬車也沒醒,一直睡到了近亥時。
如棋吩咐在爐上煨着晚膳,安沅起來用了晚膳又接着睡下了,都沒注意到這麽晚了,隋昭城好像不在昭沅宮。
天乾宮。
夜暮沉沉,金黃色的燈盞照亮了宮殿的每個角落,夜色無所遁形。
隋昭城坐在書桌前,看着桌子上的信封出神,臉色比夜色還沉。
這是方才莫瑾瑜加急送進宮的,才出了皇城不遠處,他們就遭到了伏擊,傷了三人,莫瑾瑜也險些受傷。
這次的事兒就這幾個人知道,可若要讓隋昭城懷疑其中的幾個人,隋昭城是不願的,都是他信任的人。
若不是出了細作,那就是有人時刻盯着皇城,盯着隋昭城的動作,知道莫瑾瑜的目的,故意攔截。
到底是誰?
隋昭城沒有一點頭緒,難不成是崖國或是越國的細作潛入了大理
“晟之,我倒更傾向于大理有人勾結越國或者崖國。”
慕恪謹的臉色同樣凝重,家賊難防,若真是出了勾結外賊之人,只怕會比越國邊境更是難做。
有心勾結外賊,必然也是不滿隋昭城這個皇帝,想要謀反的心十有八.九。
“看來是有人盯着我們的一言一行了,先讓瑾瑜回來,再行商議。”
隋昭城這輩沒有兄弟,若是真的有人謀反,那就是外地的藩王了。
如今還留有王位的只有岷王,寧王,齊王,還有幾個郡王。
岷王的封地靠近大理,那倒是可以排除,還有就是寧王齊王封地靠近崖國越國。
近來新帝登基,外地藩王入京,好像幾個王爺都還未離京。
“恪謹,暫時按兵不動,若真是有人吃裏扒外,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手足親情。”
“好,那要不要派人盯着那幾個人。”隋昭城能想到的事兒,慕恪謹跟了他幾年,這樣淺顯的事兒還是能猜到的。
“不必,你便做尋常,我自有安排,夜深了,你快些回去,多加小心。”
要真是那幾個王爺,大理可就有的鬧了。
隋昭城幾人拼死拼活抵抗越國崖國,可卻有人勾結兩國,想謀反,真是越活越回去,連這一點家國情懷都沒有。
隋昭城還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寧願相信是崖國越國有細作潛入了大理,他不想大理因為自己人而有戰亂。
慕恪謹告辭,離開皇宮。
隋昭城坐在桌前,久久沒有動靜,不知在想些什麽。
“皇上,夜深了,先歇着吧。”晉南見慕恪謹走了半天隋昭城也沒動靜,天色已晚,明日還有早朝,不得不進去勸勸。
“嗯,你派兩個人去崖國察看一番,要選兩個從來沒有在人前露過面的。”
隋昭城手中自然是有皇室的暗衛,從來不示人,只有他有能力調動,既然有人盯着莫瑾瑜幾人,那就只能派自己的人去了。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晉南說着就準備下去吩咐,他們這一行,自然是不分黑天白夜,黑夜才是行動的最好時機。
“等一下,明日去請岷王齊王寧王進宮一敘。”
隋昭城思慮再三,他和這幾個王爺關系都不大親近,只是這幾個都是他的叔叔輩,總要先禮後兵。
隋昭城是年少皇帝,也是因為太子薨了,不然現在也應該是太子,所以和她同輩的堂兄弟如今都還是世子。
隔着輩,總是一點難相處,可再難相處也得處處看,隋昭城也不想冤枉了誰,藩王手中都是有點權利的,他不能冒險。
大理的兵權在隋昭城手上,但是藩王有權力在自己的領地養些兵力,若是背着皇帝多養一些,一時不察,也是可能的。
要真的是其他幾人的誰做的這樣的事兒,隋昭城就得考慮一下是否要給藩王養兵的權力了。
晉南心中明白幾分,讓齊諾侯着,自己下去吩咐了。
隋昭城嘆了口氣,真是多事之秋,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他們要主動來找火,那就準備好被燒死的結果吧。
處理完了這事兒,回了昭沅宮,見安沅已經睡熟,隋昭城沐浴更衣以後,輕手輕腳的在安沅身邊躺下,把她攬入懷中。
為了安沅,也要盡力避免些,這個皇帝的位置,隋昭城勢必要保住的,因為他答應了給安沅一個盛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