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敬而遠之

吳舜堯“咦”了一聲,反倒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切,他又是不知道這女人的底細,一個麻醉師而已,老爸是沈氏的人不錯,可惜早就死了二十年了,沈家再沒可能替她出頭。老媽雖是雲頂會館的主廚,也不過就是個廚師而已,後面的主家不管是誰,還能為了個廚子打自己吳家的臉?!別逗了。

他又沒打算真把她怎麽樣,就是帶進去敬個酒唱幾首歌而已,這點兒面子都不給?

兩人僵持之下,服務生已經急急跑了過來,低頭躬身道:“吳先生,請您遵守雲頂會館的規矩。”肢體語言雖然客氣,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直接判了吳舜堯失禮。

吳舜堯冷哼一聲,越發覺得丢了面子:“我不過是帶顧小姐見見朋友,別特麽亂插手!”說罷扯着顧安然就要進包間。

顧安然力氣自然比不過他,被他一扯,就踉跄了幾步。

服務生見勢不妙,一邊呼叫保安,一邊上去攔阻。吳舜堯哪裏肯讓,兩邊推搡起來,眼看就要起沖突。

吵吵嚷嚷間,吳舜堯的手腕忽地被人捏住,劇痛從手腕瞬間傳遍全身,他殺豬般叫喚起來,卻聽一把冷冷的嗓音道:“吳大公子。”

一扭頭,男人滿面寒霜的樣子吓得他一激靈,似乎連手腕也不那麽痛了。

一片寂靜中,他倒吸一口涼氣:“沈……沈三爺?”

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背,怎麽碰上了這麽個瘟神?

男人唇角挑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吳大公子還認得我?叫我沈律師就好。”

吳舜堯疼得滿臉冷汗,卻還要連連賠笑,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沈律師……”

“今兒這事就給我個面子如何?”男人語音淡淡,一副商量的口吻,“吳大公子。”

吳舜堯哪敢再橫,一疊連聲地道:“是是是,我這就走。”

男人施施然松了手,對着他慌忙逃竄的背影挑了挑眉,又深深看了顧安然一眼,轉身走人。

顧安然怔了片刻,追上去幾步,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面?”她自覺這懷疑來得毫無道理,卻終于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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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背影頓了頓,卻沒有回答,大步離去了。

這背影與她記憶中模糊的影子重疊起來,直晃得她心神不寧。

母親很快知道了這事情,當晚便跟她交待:“這事兒再不許提。”

“媽,這人到底是誰?沈家的人嗎?”她不依不饒地問。吳舜堯為什麽怕他怕成這樣?

雲映芝皺眉道:“別問了。以後要是再見到,記得敬而遠之。”

母親諱莫如深的态度更添了她幾分好奇,可惜查了許久都一無所獲,反倒是吳舜堯,沒過幾天便聽說被雲頂會館列入了黑名單,還被他老爹好一頓訓斥,在海城商界傳為笑談。

夜靜如水。

梁潇潇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雲頂會館的那一幕在她心裏不停回放。

“這位是……”女人的話裏帶着掩飾不住的探究。

“我女朋友。”男人不經意似地淡聲道,眼神含~着笑朝她這邊一掃,那份他獨有的溫柔便安靜地駐入她眼底。

鬼使神差的,她竟沒有否認,默許了他這荒唐的言辭。

不,在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一退再退。

不可以催眠?治療不可以在他家或她家?曾經三條禁令中的另兩條早已被他輕易踏破。

她不願意承認,可在心底某一個隐秘的深處,她其實很明白,自己的心正在一步一步淪陷。

是從什麽開始的呢?他握着她的手陪她入眠的時候,還是他費盡心機替她找到那家小餐館的時候?或是更早一些,他抱着她穿梭在醫院的時候?他生氣她沒有好好吃飯的時候?甚至,他日複一日站在醫院門口等她的時候?

她不知道。

在遇到秦韬之前,她只有一段感情經歷,而那段感情雖然深入骨髓,卻與現在毫無相似之處。

小森,從她生下來開始有意識的時候,他便在她身邊。那麽自然,那麽親切。他見過她所有的狼狽和驕傲,他了解她所有的缺點與優點,他們在一起似乎天經地義順理成章。青梅竹馬,她依賴他如同依賴空氣。他也霸道地占據她所有的空閑和感情,理直氣壯。

而秦韬……他溫和得像是一潭靜水。他明明喜歡她,卻放縱她将他拒之千裏之外。偶爾的靠近,也總是小心翼翼到她不忍苛責。他給予她足夠的忍耐與尊重,他答應她不會追求她,卻執著地守候在她身邊……

她輕嘆一聲,坐了起來。

起身下床,她開了門,輕手輕腳走到書房,輕輕一按,雪白的燈光灑了下來,落了她滿身。

目光在高大書架間逡巡了片刻,停在了最靠裏的那個書架上。最下層有一個小小的箱子,孤零零地擱在那兒。她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它,入手冰涼,金屬的紋理浮在指尖,像是在對她輕輕呢喃。

她站起身,邁步想走卻又停下,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又一次蹲了下去,把箱子拎了出來。

手指微微顫抖,熟悉至極的密碼一個個輸入,伴着一聲輕響,箱蓋歡快地彈起,像是在迎接久久未至的老友。

一疊照片、一些他送她的小玩意兒、幾封信、裝着對戒的盒子……零零碎碎的,全是他曾在這世上存在過的證明。

輕輕拿起一張照片,男人微笑着的英俊臉龐跳入她的眼簾,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噙着一絲淺淺的笑,眼神卻滿是凄涼。

“小森。”半晌,她低聲道,“我都快要愛上別人了……你為什麽……還不回來……”

一滴淚順着她的面頰滑落,緊跟着又是一滴,很快,她的睡衣便濕~了大~片。她倚着書架,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身下~身後都是一片冰冷。壓抑的低泣在靜默的夜裏格外清晰。

男人飛揚的笑顏定格在照片上,注視着女人滿面的淚痕和顫抖的身體,黑色的眼眸裏竟似有了些無奈與憐惜。

也是深夜。

秦韬的手機嗡鳴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滞了一秒,才接通電話。

“睡了嗎?”女人的聲音熟悉又陌生,語氣卻熟稔而親切。

秦韬默了默,覺得自己好似穿越了數年的時光,回到了曾經的歲月。

“還沒。”他最終說道,語氣淺淡,“有事嗎?”

對方似乎在電話裏輕笑了一聲,道:“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他皺眉道:“舒夢。不要開玩笑。”

對方頓了頓,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他愣了愣,道:“我從不曾生過氣。”想一想,又溫和地加了一句,“你是對的。”

舒夢在電話裏沉默許久,道:“所以你确實不曾愛過我?”

秦韬嘆口氣,盡量緩和了聲音:“對不起。我那時候,還不懂什麽叫愛情。”

男人溫暖的聲音傳來,帶給她的卻是刺骨的冰冷。她閉了閉眼,任一行淚順着眼角靜靜流淌:“那你現在懂了嗎?我是說……你……愛她嗎?”

“我想……是的。”男人答得有些艱難,但卻毫不含糊,“我很抱歉。”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她淡淡道:“可我覺得她并不愛你。”當時她被秦韬的話驚住了,沒有注意梁潇潇的異樣,等回去細細一想,就覺出不對來。

一些些酸澀從心底緩緩上升,秦韬低聲道:“我愛她就好。”

“哈……”她忍不住出言譏諷,“真是諷刺。”

秦韬停了停,才澀聲道:“對不起。”

她的滿腔不忿都被這道歉堵在了半空,恨得咬牙:“你不用道歉!當時也是我……我自己……”話到嘴邊,她卻還是說不出口。

秦韬以為他們只是偶然的遇見。她卻知道,當年的不斷邂逅花去了她多少心思。她創造機會和他相識,一步步投其所好,他們慢慢變成朋友、變成知己,變成衆人眼裏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情侶。

他一直對她很好,可漸漸的,她還是累了。

他不愛她。她說什麽他便信什麽,從不深究。他不愛吃辣,她也就說自己不愛吃辣,他竟也就信了,不管帶她吃什麽,他都第一時間替她要不辣的,全然沒有注意過她注視旁桌戀戀不舍的目光。他愛旅行,她便陪着他跋山涉水,他開心地替自己照相,卻從來不曾發現她眼角的疲憊。是啊,他不愛她。

五年時光,她以為終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可他從未改變。直到他預備求婚,她才終于忍不住開腔:“你根本就不愛我。”

她希望他反駁,她希望他沖上來緊緊抱住自己,打碎自己心底深處的疑慮。可,他竟然怔在當場,愣愣地看着她出神。

不是麽?他根本就不愛她。

一別經年。她曾經蹲在異國的街頭嚎啕大哭,曾經試着交往新的男友,曾經用酒精麻醉自己,試圖讓自己忘掉這個不愛她的男人。她似乎也做到了。直到那一日閨蜜發給她一個視頻鏈接,她望着那張熟悉的臉,才終于明白,她其實,從不曾忘記。

就在那一天,她決定回國。再去賭一把,他的真心。

但賭來的,卻是他愛上了別人,那個在視頻裏被他擁在臂彎的女人,并不愛他的那個人。

“也許我應該替自己開心。”她大笑,笑得喘不過氣來,“秦韬,你竟也會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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