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姑娘和王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凜冽的寒冬,當時已是雪滿天山路,無花只有寒。

小姑娘縮在一個山洞裏,身上穿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抵擋這凜冽的寒冬,她緊了緊衣服,手指已經被凍的紅腫。

臉上被一塊兒破布蒙着,只露出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

她躲在廣袤無垠的雪山之上,方圓百裏都了無人煙,天地間的一片蒼茫,一眼望到底竟是一點豔麗的顏色都找不出來。

突然,虛空中傳來戰馬的聲音,馬蹄聲越來越近,從聲音中聽出來不止一匹。

小姑娘聽到聲音後的身子一縮,下意識的握緊腰間的小匕首。

還夾雜着一男子粗犷的聲音:“王爺,前面有一個山洞,可以先休整一下。”

馬蹄聲越來越近,像是從遠古傳來的鳴音,小姑娘抓着匕首的手越來越緊,手上凍裂的血口子又裂開,流出血跡。

她躲到山洞裏的一塊兒大石頭後,目光裏帶着警惕,還有膽怯。

他們進來了,那男子粗犷的聲音在空洞的山洞裏還發出了回音,他道:“王爺,您先坐,屬下去找些樹枝生火。”

另一個男子道沉聲道了一字,聲音沉穩而清列,好聽極了。

小姑娘第一次聽到這麽好聽的聲音,忍不住的從石頭後面伸出了個小腦袋,往卿沉那邊瞅。

她的呼吸聲輕輕的,動作也小小的,但根本逃不過習武之人的耳力。

卿沉的餘光掃了一下石頭後面,沒有說話。

反而那個粗犷的男子直接拔了劍,往石頭那邊一指,吼道:“什麽人。”

石頭後面沒有發出聲響,那屬下覺得狐疑,氣勢越來越淩厲,小姑娘感受到了危險的靠近,在石頭後面抱着自己的身子,輕輕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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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還沒走到石頭後面,就聽卿沉淡聲道:“王澤,回來。”

那男子有些欲言又止:“王爺……”

卿沉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帶着冷,那男子的氣勢一下子就蔫了,低低的應了一句:“是。”

便收了劍,出去撿木頭去了。

等那男子出去後,卿沉坐在原處沒有動,他的目光輕輕的掃過那塊兒藏着小姑娘的石頭,語氣放緩:“我們不是壞人,你別怕。”

小姑娘沒有搭話。

卿沉也不惱,又道了一句:“我們只是路過,一會兒就把地方還給你。”

他說完後面,空氣中靜了靜,小姑娘仍然沒回答,等了一會兒後,便聽見小小的響動。

小姑娘先是用小石頭敲了敲擋住她的大石頭,像是在回答他的話似的,來表示自己的禮貌。

卿沉一愣。

不會說話麽……

不一會兒,那男子抱着一捆柴回來了,掏出懷中的火折子,生了火。

卿沉沖石頭後面道:“過來烤會兒火吧。”

沒有人回應,過了一會兒,石頭後面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道小身影走出來,低着頭,十分拘謹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擋着臉,露出來的手傷痕累累。

卿沉心裏不知怎的突然一酸,聲音不自覺的放柔:“坐。”

小姑娘擡起頭,那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清楚的倒映着他的身影,那是怎樣一雙幹淨的眼睛啊……幹淨到他忍不住的想要多看兩眼,想要……占有。

卿沉的心裏不知怎的突然一動,他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

小姑娘就這麽坐到了卿沉的不遠處,同他一起烤火。

慶歷十六年冬,本是快要過年的祥和日子,北邊匈奴卻擅自撕毀三十年和平條約,舉兵來犯。

邊陲要地霎時烽火狼煙,百姓苦不堪言,定王卿沉奉命領兵挂帥出征,率二十萬雄兵迎戰,終不負衆望,平息戰亂大敗匈奴。

大軍已經退出了北疆,只不過他要拿匈奴的投降書,晚了一日,所以和他的屬下王澤走了這條荒無人煙的荒原,想要快速的趕上大軍。

那天的風像裹挾了刀子一樣,喪心病狂般的呼嘯而過,傷口裏的血還沒有流出來,在這天寒地凍的鬼天氣裏已經先凝成了冰渣。

烤了火,那身上凍的僵硬的衣服慢慢變軟,衣服上的血腥味兒就跑了出來,小姑娘也聞到了,不自在的縮了縮身子。

那血腥味越來越重,卿沉的心裏也是越來越不舒坦:“哪兒受傷了?”

他去過很多地方,在這些地方見過比她還要落魄的難民,可心中卻是只有責任感,并無半分憐惜。

可在她這裏,為何就是心裏不舒坦,酸澀的緊。

小姑娘聽到了他的話,下意識的背過雙臂,将自己的傷藏起來。

答案顯而易見。

卿沉看到了,伸出了手,動了動,話中帶着強勢的不容置喙:“拿出來。”

小姑娘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回答他的話。

卿沉沉下臉,也不說話,只用那雙狹長的眸子盯着小姑娘。

小姑娘實在是敏感,感受到了空氣裏那強大的威懾力,覺得實在是危險,慢吞吞的把手伸了出來。

小手真的用飽經滄桑都不為過,這個年紀本應該是白嫩無暇,但手上卻滿是奔波以後的血口子。

卿沉轉頭向王澤道:“藥拿來。”

一點一點的卷起小姑娘的袖子,袖子下的小臂白的晃眼,但也将傷口顯得更為刺眼。

那被衣袖遮蓋住的皮肉也無一處是好的,青青紫紫,還冒着血絲,其中還有兩道沒有包紮的長口子。

卿沉斂下眉頭,心裏酸澀的要命,他将藥瓶打開,輕輕的撒在小姑娘的傷處,藥接觸在了傷處,小姑娘下意識的一縮。

卿沉:“疼?”

得來的卻是小姑娘慢吞吞的搖頭。

不疼,已經習慣了。

上完藥後,王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了,但看卿沉仍沒有起身的想法,等了半響,他忍不住的開口道:“王爺,咱們該啓程了,大軍還在邊口等着咱們。”

小姑娘剛剛被包紮好的小手微微一緊,她目光濕漉漉的望向卿沉,目光實在是複雜,随後她動了動唇,卻又說不出來什麽。

最後只得低下腦袋揮了揮手。

看不到小姑娘的臉都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難過。

卿沉先站起身子,不過他沒有走,他現在小姑娘面前。

緩聲開口,道:“若是沒有去處,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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