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瘋子
幾聲突如其來的轟鳴聲,讓喧鬧嘈雜的周圍環境,短暫地安靜幾秒鐘,緊接着,衆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窗外傾盆大雨。
“呼!上午還是豔陽高照,下午就下起雨來了,這天氣真像女朋友的臉,說變就變啊!”
“呦呦,你還有女朋友呢,哪個班的,我怎麽沒聽說啊?”
“去你的,老子早晚能有女朋友!”
……
透過雨水沖刷的玻璃朝外看,能看到街上手忙腳亂躲雨的人。
杜雙雙不禁唏噓:“幸好咱們上午參觀完了,不然這下得成落湯雞!”
“嗯?”許願收回視線,眼神中有些茫然。
“植物園大部分區域都是露天的啊,頭頂連個遮擋都沒有,一下起雨來,人擠人,還不知道得亂成什麽樣。”杜雙雙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許願抱着書包朝外跑。
“願願你去哪裏?”許泊舟在後面喊。
“我,去廁所!”許願跑着回答。
“傻願願,這裏就有,不用朝外跑!”
許願咬了咬牙,沒有回頭。
許泊舟以為她沒聽到,要跟上去提醒,許乘月把他一攔:“我去吧,我帶了傘,兩個女孩子撐剛好。”
許泊舟看看她手裏小巧的折疊傘:“路上小心點。”
許乘月點點頭,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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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包裏準備了一把遮陽傘,這時候正好用來擋雨。吃飯的地方距離植物園有一段路程,許願小跑一路,好不容易回到植物園。
上午還是熙熙攘攘人聲喧鬧的植物園,被大雨澆得空寂無人,滿眼只剩下蒼翠欲滴的植物。
許願沿着頭頂有遮擋的外圍走廊走一圈,沒有瞧到人影。心裏有些犯嘀咕,腳步還是下意識地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找過去。
越靠近他們之前分開的地方,許願心裏越糾結,畢竟一切只是她的猜測,這雨下了快有半個小時,怎麽會有人真的這麽傻,還等在原地,不知道躲一躲?
直到,她看到那個渾身濕淋淋的少年。
他穿了一身黑色,立在磅礴大雨中,身影孤寂而模糊。
許願心口猛地一疼,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屹立在大雨中的少年,仿佛雕塑一動不動,渾身濕得透徹,鴨舌帽下的陰影遮住把他的側臉,只露出一截瘦削冷白的下颌線,看不清神色。
許願捂住劇烈跳動的心髒,半天終于恢複一點知覺。她艱難地挪動了兩步,然後朝那道孤獨的身影奔跑而去。
“沈郁!”她喊出他的名字。
沈郁僵硬的身體松動了下,轉過來身,擡頭露出那張豔色非常的臉。不知是否在冰冷的雨水裏站太久的緣故,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愈發冷白,瞧着沒有一絲溫度,眼睛黑得吓人,像是藏匿着鬼怪的黑夜。
許願跑到他跟前,對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本能地停住腳步。
沈郁朝她走近,像一個漂移的鬼魂。
許願禁不住後退一步。
下一秒。
一雙滾燙的手,沾着冰冷的雨水,掐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他的性格本就反複無常,站在大雨裏這麽久,興許心裏面早就把自己困在一個沒有出口的死胡同裏,急需找人發洩滿腔憤怒。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自己送上門來了。
許願緊屏住呼吸,想要阻止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栗。好在,沈郁雙手落在她脖子上,卻沒有收攏的趨勢。
“沈郁。”她輕聲呼喚,聲音抖得不像話。
沈郁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目光冰冷而絕望:“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不會離開。”
許願吓白了臉,突然後悔冒冒然來找他,有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她忍住聲音裏的顫抖,盡量平靜地說:“只有死人,才會真的離開。”
聞聲,沈郁怔了怔,雙手陡然垂下去,搭在他身體兩側,像是兩條失去控制的假肢。
脖子上的桎梏消失,許願大口大口地呼吸,大量的氧氣一股腦沖進胸腔裏,心口疼得厲害,她手按在心口處,猛烈地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順過來氣,再擡頭看向沈郁,發現他定定地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剛才猶如掉入深井裏的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
沈郁睫毛輕輕*顫動兩下,一滴豆大的水珠兒從他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許願顫巍巍地出聲:“你……”
“還好嗎”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颀長的身體忽然傾倒下來,空洞的眼睛埋在她肩頭,肩膀被溫熱打濕。
“對不起。”沙啞低沉的聲音,像是從沙漠裏徒步許久後發出,綿軟又無力。
許願身體僵住,捏着嗓子問:“你在哭嗎?”
半晌沒有回答,只有耳邊轟隆隆的雷聲。
就在許願以為,她得不到回答的時候,耳邊傳來沈郁壓抑的聲音。
“不要再丢下我。”
“不然。”
許願心裏咯噔一聲,剛才差點被掐死的恐懼在心中無限放大,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控制不住地追問:“不然……什麽?”
回答她的,只有肩頭又輕又燙的呼吸聲。
許願死咬着唇,紅潤的唇瓣微微泛白。
不然……會殺死她嗎?
就像剛才那樣。
兩人誰也沒有動,自然沒有發現許願身後不遠處,有一片白色的裙擺,一閃而過。
兩人不知在大雨中站了多久,直到一聲驚呼打斷周圍可怕的寂靜。
“願願!”許泊舟焦急出聲。
許願連忙把沈郁搖搖欲墜的身體扶正,奈何她力氣小,根本撐不住他的體重,就在兩人要跌進水坑裏時,許泊舟及時趕到,把他們兩人一把撐起來。
“你有沒有怎樣?”許泊舟擔心地打量許願上下。
許願搖搖頭,目光看向沈郁,他雙眼阖得嚴嚴實實,要不是溫熱的呼吸時不時拂過來,簡直就像個死人。
“我沒事,只是我同學……”
許泊舟看到沈郁渾身濕淋淋,眉頭緊皺:“簡直胡鬧!”焦急地朝許願道,“你扶住他,把他放在我背上。”
“好。”許願連忙幫許泊舟把沈郁背在背上,給他們撐着傘朝園外走,一路小跑。
許泊舟眉頭緊鎖:“小魚,不要睡,我送你去校醫院。”
許願愣了下,看看他背上那張雙目緊閉的俊臉,一股寒意從腳底冒上來:“哥哥,你剛才……叫他什麽?”
“小魚,沈郁的小名。”
許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校醫院。
病房裏,醫生來給沈郁做了檢查,他全身滾燙,好在只是有些發燒而已,沒大礙,打了點滴後會慢慢退燒,許泊舟松了口氣。
沈郁那一身濕透的衣裳,已經被體溫烘幹,許泊舟怕他這樣不舒服,還是給他換了套幹淨衣服。
一切收拾完畢,許泊舟把許願從病房外叫進來,發現妹妹一直在發呆。
“願願,願願。”
“什麽。”許願回過來神。
許泊舟遞給她一根體溫計,擔憂地打量她的臉色:“你量一下*體溫,別感冒了。”
許願看着手裏的溫度計,半晌才找到焦距,她握着溫度計不動,心裏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出猜想:“哥哥怎麽會知道沈郁的昵稱,你也是他的粉絲嗎?”
許泊舟沒好氣地瞥了眼床上半死不活的沈郁,眉頭又皺起來:“那個臭小子……”
忽然想起來面前的是他最最乖巧柔弱的妹妹,許泊舟放輕了語氣:“我不是他的粉絲,小魚是沈郁小名,我們小時候就認識。”
“撲通”一聲,許願從座位上跌坐到地上。
許泊舟連忙把她扶起來,手放在她額頭試體溫,一臉擔心:“還是生病了,對嗎?”
許願眼圈紅了紅,更襯得她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她伸手把許泊舟放在額頭上的手拿下來,握在掌心裏,哽咽着聲音:“我沒有生病,哥哥別擔心。”
“那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坐到地上去了?”
許願用力握了握許泊舟的手,一股酸意沖向鼻腔,連忙把頭埋在他肩頭:“我就是……想哥哥了……”
許泊舟一聽,心裏頓時柔軟下來,輕輕拍着許願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做噩夢的小孩子:“是哥哥的錯,這段日子都在實驗室裏忙,忘了回家和你們團聚,願願乖,哥哥記住了,以後會常常回家看你們……”
淚水無聲滑落,許願緊咬着牙根,不發出聲音,身體微微顫抖着。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避免沈郁和哥哥二人認識,可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了……
許願感覺心像被剜去了一塊,難道那個結局,真的沒法改變嗎?這麽好的哥哥,真的必須得死嗎?如果沒法改變,為什麽要讓她事先知道一切,她寧可什麽都不知道。
她不想哥哥死,不想啊……
感受到妹妹極力忍住的哽咽,許泊舟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半天。
既然被看出來她在哭,許願索性不再壓抑,哭得比外面的瓢潑大雨還兇。
進病房來查看的護士,看她這樣難過,愣了愣,溫柔地安撫:“小姑娘別擔心了,你朋友沒事的,只是有些發燒,很快就會醒過來。”
許願擡頭,惡狠狠地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郁,想起沈郁之前要掐死她,以後還會neng死她最好的哥哥,眼睛裏冒出火來,粉拳捏得緊緊的:“醒過來,就把他再揍暈過去!”
護士:“……”
這小姑娘是擔心瘋了嗎?
就在這時,病床上躺着半天不動的沈郁,悠悠睜開眼睛,目光精準地落在許願一臉忿忿,還挂着淚珠兒的小臉上,啞着聲音問。
“小願望,你,要對我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沈郁:不許再丢下我,不然……
許願:不然怎樣?
沈郁:不然,就罰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每一輩子,都鎖在我身邊,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