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拜年
美意希望的約會還是泡湯了,馮延川突然打電話給她說有點事,晚些時候再找她。
她看看自己一身标準約會的裝扮,嗤笑,程美意你在期待什麽?
不過已經出門了,而且街上确實挺熱鬧,美意也混進人群裏跟着傻看,東轉轉,西買買,棉花糖、烤串、關東煮……路邊攤都被她光顧了。
張蘭波年前給她買了一件桃紅的尼大衣,今年特別流行的魚尾裙子,她嫌太作怪,出門時換成了格紋的西裝褲子,幸好換了,要不這麽擠來擠去,裙子又不安全,都有可能擠懷孕。
從人群裏出來,已經不早了,廣場上商家在搭臺表演,一水兒的青春小姑娘露着半拉肚子扭的像水蛇。
美意以前也做過這種兼職,也是這樣的冬天,張蘭波被騙了幾張假畫,虧了幾十萬,家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美意偷偷找了兼職,零下三四度的氣溫穿着背心和皮裙子在街頭推銷清潔汽車的産品,倒是有不少猥瑣的男人趁機過來吃豆腐,成交單子就一筆都沒有,她做了三天,掙了五百塊錢。
後來她不止一次憎恨過程顯文和張蘭波,兩個不負責任的男女,為了一己私欲,草率地讓這個世界多了一條生命,她并沒有把五百塊交給張蘭波,而是全部捐了,填捐贈單的時候名字寫了太陽的名字,有時候,人就是不如狗。
這一條熱鬧繁華的路上,人人都在*節日的氣氛,只有程美意站在街頭,回首往事,覺得自己倉倉皇皇過了二十幾載,真是荒唐。
口袋裏手機響起來她還在發呆,但是她看見街對面的人了,他拿着手機沖她做手勢。
美意接起來:“喂。”
況循拿着手機朝她這邊走:“你站那兒別動。”
美意看着車來車往的街頭,還有疾步匆匆的男人,突然不明白自己剛才的猶豫和彷徨是為了什麽。
“況循,你不要過來,就站在那兒,我有話跟你說。”
況循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是也照做了。
兩個人隔着一條街道,彼此相望。
“我知道我問這個有點兒俗,但是我是真的喜歡過你,你呢?”
況循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她:“美意,我知道我騙了你,讓你傷心了,我對美如,有責任,我對你,是愛,你懂嗎?”
美意悄悄擦掉臉上的眼淚,短促地笑了一聲:“是麽,你我接近彼此的動機都不純,這段感情開始的有些不光彩,我對不起程美如,所以,即便我已經知道了真相也不想再去追究,我們到此為止。”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你甚至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但是美意,能遇見你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謝謝,這是我收到過最大的贊美,希望你以後能遇見更幸運的事。”
她挂了電話,人潮依舊湧動,況循也仍然定定地看着她,他們好像從未分離過,在那間古色古香的畫室,那個情意萌動的夏天,他找了各種話題來逗她,盡管他一直是很沉悶的人,美意不知道是,她坐車離去後,他一直隐在那片竹林後面看着,像現在這樣,看着,看着她越走越遠,直到消失。
一直逛到天黑,張蘭波打電話通知美意不用回去了,直接去望江樓,程顯文在那兒訂了兩桌,請程家那邊的親戚吃飯。
年初一的慣例都是這樣,只不過美意多年沒有在這邊過年,有些不習慣,到那兒的時候明顯沒準備好,被一波又一波熱情的問候給整暈了,竟然還有幾個老長輩給她紅包,喊她心肝小乖乖。
滿滿兩桌人坐下來,程家就出了程顯文這麽個能人,自然都巴結他,席間不停地誇美意,誇張蘭波,羨慕程顯文好福氣,走了個大的,還有個這麽玲珑的小的,已經有妯娌給張蘭波推薦永州青年才俊了,想要給美意做媒。
“她還小,今年6月份才畢業,工作都沒着落呢!”張蘭波笑的合不攏嘴,好像是在誇她漂亮一樣。
“哎喲,這怕什麽,到時候顯文的公司還不是得交給她管。”
“是啊是啊,趕緊找個乘龍快婿,以後也好幫襯着點。”
“我看二姨家那個侄子就不錯,人也穩重,一表人才,和你們美意般配哎!”
“哎,不行不行,找他不如找三姑媽的外甥,那才叫般配,是海龜呢,學歷高,方方面面都好!”
……
美意僵着臉埋頭吃菜,說實話她挺能理解的,上了年紀的女人坐在一塊兒不就是折騰這些事麽。
一頓吃的熱熱鬧鬧,程顯文安排車子把所有人送回去,張蘭波有些喝多了,不能開車,程顯文也喝了酒,都看着美意。
“我也喝了,不能開車,找代駕吧!”
程顯文點頭:“行,聽閨女的,今天高興,要不咱們一家人去唱歌吧?”
張蘭波一聽就來勁了:“好啊好啊,我這兒還有新世界的卡呢,能打八折。”
“要去你們去吧,我累了。”
“你這丫頭就會掃興,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就該跟初升的太陽一樣,怎麽成天沒個朝氣,走走走,去唱歌。”張蘭波哪裏給她溜掉的機會,一把攥着往車上塞,出發去新世界。
過年期間KTV人爆滿,樓上的電影院也是爆滿,到處都要排隊,連商場裏的*機都要排隊。
“要排很久,回去啦!”
程顯文難得陪妻女出來玩,不想敗興,打電話找到了商場的負責人,用了點關系,給他們臨時開了個迷你包。
美意捅捅張蘭波的胳膊:“看不出來啊,你男人還挺有霸道總裁潛質的,啧啧。”
“去去去,沒大沒小。”
程顯文和張蘭波一人霸着一個麥,從《南泥灣》唱到《美酒加咖啡》,美意腦殼突突的疼,起身出去透氣。
手機拿出來看,有兩通電話,都是馮延川打來的。
她撥回去,才響一聲那邊就接起來。
“在哪兒呢?”
“唱歌。”
“嗯?唱歌?”
“就在先鋒廣場後面,KTV。”
“你等我一會兒。”
美意挂了電話站在外面等,包房小哥時不時領幾個人進來唱歌,有*的男人對她吹口哨,美意也吹回去,吹的比人家還響,她才不怕,馮延川馬上就來。
“小*一個人?到我們這間來唱兩首?”那位口哨哥又鑽出來撩她。
美意嬌笑:“行啊,不過我不喜歡唱歌,我喜歡聽人唱。”
“沒問題!哥哥給你唱,你想聽什麽?”
她瞧見走廊盡頭的人笑的更歡:“*你會麽?”
口哨哥大概是沒見過什麽世面,被美意這麽一調戲登時就不會說話了,饞巴巴地盯着她的胸看。
美意眼神更撩撥,忽上忽下地往他身上瞟,口哨哥大着膽子伸手去摸她,還沒碰到衣服邊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掀翻。
等他起來時走廊裏已經沒人了。
“我得跟我媽說一聲,他們還在裏面唱歌。”美意掙脫他。
馮延川順勢牽住她的手:“那一起,正好給長輩拜年。”
美意撅着嘴,就是不肯動。
“走吧。”他拉她,不停地啄她的唇。
高大英挺的混血男和嬌媚可人的小姑娘擁吻在一起,養眼又提神,路過的人頻頻朝他們行注目禮。
“馮延川,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他不說話,又深深地吻下去。
“你就這麽喜歡我?”
馮延川固定住她的腦袋:“接吻別說話,沒禮貌!”
美意使勁閉着嘴巴就是不給他親:“看在你這麽喜歡我的份上,以後你做錯事我可以原諒你一次。”
馮延川抱着她,忽而又松開:“程美意,你其實是扮豬吃老虎吧?嗯?”
她裝傻,東看西看,突然看見程顯文站在玻璃門後面朝他們這邊張望。
“小意!”程顯文叫她。
馮延川皺眉:“你爸爸?”
美意沒理他,站遠了一點。
程顯文有些不高興,盯着馮延川看了半天:“美意你先進去,你媽媽在等你。”
美意從來就沒聽過話:“這是馮延川,我朋友。”
馮延川并不知道她家裏的那些事,只知道她父母離異了。
“伯父你好。”
程顯文看他明顯的深眼眶和琥珀色的眼仁,有些不知所措:“外國人?中文說的還挺溜。”
“家父是中國人,從小就讓我學習中文。”
“他爸爸是馮和。”美意适時的解釋。
“噢,馮老先生,那一起走吧,我們正好也結束了,去家裏坐坐。”程顯文态度好了一點,邀請馮延川。
他當然求之不得:“正好,白天想過去給伯父伯母拜年,有點事耽誤了,美意生我氣,我得上門賠不是。”
嗯,是個疼人的,程顯文暗暗道,對他又添了幾分好感。
張蘭波唱high了,上車了還在哼哼: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為何每個妹妹都那麽憔悴……
馮延川開車,美意和張蘭波坐在後座。
母女倆悄聲咬耳朵。
“你比你媽還能花,這就又換了一個?”
“什麽事都沒有,你別瞎說。”
“那你爸會請他上家裏去?是不是被他撞見你們做壞事了?”張蘭波掐她。
美意疼的直抽氣。
“伯母,你有什麽問我就好,美意臉皮薄。”開車的男人不時地分心照顧後座的情況。
張蘭波歪着腦袋靠在美意身上:“我女兒臉皮薄我怎麽不知道?你才認識她多久?”
車子穩穩地轉彎直行。
“伯母,你可能對我有偏見,但我對美意是真心的,我希望以結婚為前提和她交往。”
這話一出,車裏其他三個人都沉默了。
“好好開車,別說話。”好半天美意扔了這麽一句。
晚上程顯文和馮延川在家裏促膝長談,張蘭波作陪,美意被趕回房間面壁。
她其實也沒有多想留下來做害羞的小女兒,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對馮延川到底是什麽感覺,他吻她,她不排斥,況且他們那晚的荒唐事偶爾還會在她夢裏重現,讓她臉紅心跳一身汗的驚醒,如果這些就表明是喜歡一個人,那她對況循又是什麽。
兩個多小時之後馮延川敲開她的房門,滿臉都是解放區春天的表情。
“結束了?”美意攏好睡衣。
“差不多了吧,你父母很喜歡我。”
她嗤笑,不想搭理他。
“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有什麽事沒跟我說?”馮延川挨着她坐下來。
能有什麽事?告訴你我白天才和前任徹底告別,晚上就領着新歡進家門,我可真是交際花?
“沒有,我想睡了,你是留宿還是住酒店?”
馮延川掰過她的肩膀,對上她的眼睛:“程美意,你總是這樣敷衍我,打發我,從來沒有對我認真說過什麽,哪怕不喜歡我,也請你認真一點,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好啊,你要禮貌,尊敬的Salomone?Feng,噢,應該是Salomone?Gambino,我有點累了,想要休息,請你先離開好嗎?”
“你都知道了?”他神色灰暗。
美意俏然一笑:“知道什麽?知道你是個黑手黨頭頭還是知道你在打我媽畫廊的主意?馮延川,你拿過奧斯卡吧,居然能這麽鎮定地跟我回來見家長,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還是說,在你眼裏所有人都可以利用,所有感情都可以假裝?”
他不說話,死死地看着她,恨不得把這些傷人的話全部塞回她嘴裏。
馮延川最終什麽話也沒說,走的時候替她把窗戶和門都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