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久經考驗
不過,就在幾個姑娘準備分享馮明遜的大秘密的時候,馮月巴頂着雞窩一樣的腦袋,端着一盤子糖和一盤子桃酥進來了。
“小葉可真是個好同志,你們知道他給了我多少桃酥?”馮月巴吞了口唾沫說:“整整十塊。”
當然,另附着桃酥的,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長的很是帥氣,也在門口站着呢。
馮月巴給朱小潔和餘微微幾個一人給了塊桃酥,就把那小男孩給推進來了:“剛才葉工走的時候把孩子給留下了,說讓他今晚跟你睡去。”
朱小潔和餘微微幾個頓時臉色都不好了:“不會吧湘玉,感情你這是要給人當後媽?這丈夫不來,咱還扔個孩子給你?”
穆鐵立刻說:“我又不是葉向東生的,他只是我幹爹。”
好吧,朱小潔和餘微微幾個要八卦的情緒這樣生生給掐斷,也是沒想到蘇湘玉一扯證兒,先來的不是丈夫,而是個幹兒子,畢竟邊城嘛,知青之間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雖然好奇,當着孩子的面也不好問,一人拿了塊桃酥就走了。
蘇湘玉隐隐覺得,怕是穆鐵這孩子纏上了葉向東,而葉向東呢,又懶得帶孩子,跟她結婚,大概率是想讓她幫自己帶這個孩子。
于是說:“要住我們農場也可以,到你月巴阿姨的炕上睡去,我習慣一個人睡,不喜歡跟別人睡。”
“她的炕臭特別臭,還有個很臭的小姑娘。”穆鐵說。
“喲,你還有點小脾氣,炕哪有不臭的,暖和不就行了,趕緊過去睡吧。”蘇湘玉說。
穆鐵才不要呢:“你的炕就不臭。”
不臭是因為蘇湘玉的炕每天都掃,而且為了怕有味道,她只燒樹葉和煤,不燒牛羊糞的原因,沒想到這小家夥鼻子還挺靈的,連這都能聞出來?
穆鐵已經在解自己的衣服了,上面是件大棉襖,裏面一件差不多齊膝蓋的毛衣,再往下面又是一件差不多齊膝蓋的襯衣,再往下面,還有一件齊膝蓋的線衣,看樣子,這應該是葉向東的衣服,估計葉向東也沒孩子的衣服,就把自己的衣服給這孩子全穿上了。
脫完衣服還不算,這小家夥脾氣硬着呢:“我還要刷牙。”
“我這兒只有一個牙刷,是我自己的,沒法給你刷。”蘇湘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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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站了會兒,拿了蘇湘玉的牙杯子過來,給自己在桶子裏舀了杯水,端到她的盆子邊兒上,呼嚕呼嚕的涮牙齒去了。
“你是從哪來的,為啥會給人拐?”既然孩子躺到炕上了,蘇湘玉總不能把他趕出去吧?
穆鐵反正不說話,裹起被窩就睡,不一會兒已經開始打小呼嚕了。
蘇湘玉一直以來最忍受不了的可就是呼嚕聲了。
這孩子吵着,她還怎麽睡?
“系統,我能把這孩子給拎着扔出去嗎?”蘇湘玉問系統。
【宿主不會的。】系統倒是迷之自信。
第二天一早,穆鐵啥也不說,早晨起來就在炕頭坐着,顯然他已經過慣了流浪生活,蘇湘玉給自己泡的奶粉餅幹,他也不吃,就那麽直勾勾的看着。
直到蘇湘玉用缸子給他也沖了一杯奶粉,他才就着餅幹,慢悠悠的開始喝奶粉了。
蘇湘玉其實并不好奇馮明遜的秘密,但是第二天早晨,朱小潔專門跑來一趟,特意跟蘇湘玉說:“湘玉,你得知道一點,你跟馮明遜分手,真是最正确的選擇,你一點也不能因為這個而後悔。”
她還忙着得去喂雞,遠遠兒的說:“有時間最好去查個血,現在咱們縣醫院也能查血,特別方便。”
眼看過年,要選新場長,農場也要殺豬分肉,總之,馬上就是分享勝利的喜悅的時候了。
高占國激動的拿手算着,四頭豬總共稱下來将近1000斤,他得算算,一人能分幾斤肉,好歹也是湖南師範中學的高材生,這點小算術當然不在話下。
“一人至少二斤,包餃子能吃三頓。”樂呵呵的,他說。
“是啊,去年一人頂多就分了半斤肉吧,哎喲,我分到的全是瘦肉,幾口就吃完了,真是晦氣,羨慕那些分到肥膘的,整個過年嘴巴都是油的。”侯勇也是吞着口水說。
“這只是毛重,要算淨重,得減掉腸肚,還有皮毛和骨頭,算下來,這四頭豬總共是八百斤的肉。”就在這時,一直都不怎麽起眼的穆鐵突然說。
“你個小屁孩兒,你懂啥?”高占國不高興了。
“要是肉煮熟,還得去掉一半的水份,也就是說,大家頂多也只能分到一斤熟肉,你們還是知識青年呢,難道就不懂啥叫個毛重,淨重?”穆鐵可倔着呢,又說。
高占國和侯勇倆連個孩子都說不過,氣悻悻的走了。
但是侯勇悄悄說了句:“這孩子腦瓜子可真好使!”
蘇湘玉不比別人忙碌,畢竟喂豬有人幫忙,忙完之後就可以到自己的熱炕上坐着去讀書了。
她讀書,穆鐵就會把自己的兩只小手壓在屁股下面,然後貼在炕上暖着。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能不能跟我說說?”蘇湘玉于是說。
“察哈市的烏蘭農場,我是給拐到這兒來的。”穆鐵悶聲悶氣的說。
“那你爸媽呢?”蘇湘玉又說。
其實上輩子她看過穆鐵的自傳,對于他的生平比較了解,但她得看看,這孩子會不會跟自己主動交待一些事情。
穆鐵吸了吸鼻子說:“我爸出國了,據說去了美國,我媽死在烏蘭農場了。”
“怎麽死的?”蘇湘玉說。
穆鐵半天沒說話,過了半天突然眼圈兒就紅了:“為了給我偷幾塊大白兔奶糖,給當成壞分子抓了起來。”
孩子頓了一會兒,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放到蘇湘玉面前:“她出來的時候手裏還揣着兩顆糖呢,然後,她把糖給了我,讓我先吃着,她睡一覺,還說我糖吃完她就醒了,可是……。”
顯而易見,孩子坐在媽媽的身邊吃糖,還真以為自己把糖吃完,媽媽就會醒,但是,媽媽并沒有醒來。
烏蘭農場農場蘇湘玉知道,場長是馮明遜的二姐梅明媚。
“那你們農場的馮場長呢,就任由人拐子把你拐走,沒安置你?”蘇湘玉說。
穆鐵撇了撇嘴說:“我媽偷的糖就是馮場長的,是她用來招待她媽梅幹菜和他弟弟馮明遜的,所以,我恨馮場長全家,早晚,我得把他們全家一起滅掉。”
這事情穆鐵将來在回憶錄裏會寫。
大概就是說,父親早在發現自己成份不好之後,就滞留國外了,而母親呢,帶着他在烏蘭農場勞改,但是,因為偷了場長幾塊用來招待人的糖,給場長抓起來,正好他母親有心髒病,給G委會的批評了一番,出來之後就死了。
聽這小家夥的口氣,跟那滅霸一樣,動不動就要幹人全家,也是跟他回憶錄裏的口氣一模一樣了。
“明天吧,我把你送回化工廠,行不行?”蘇湘玉于是又說。
穆鐵撇着嘴巴搖着頭說:“不行,我幹爹說了,把你帶不回去,我也不能回去。”
所以,這孩子算啥?
人質?
還是間細?
蘇湘玉想甩脫他,就得到化工廠,搬去跟葉向東一起生活?
馮月巴帶孩子是一把好手,蘇湘玉能叫一個孩子給吓住?
“那你就呆在咱們農場吧,你月巴阿姨每天都會給你做飯吃的,至于晚上睡覺,你得離我遠一點兒,我不喜歡身邊有人,尤其是你還喜歡打呼嚕。”蘇湘玉說。
穆鐵輕輕哦了一聲,看燈還亮着,湊過臉來,鄭重其事的跟蘇湘玉說:“其實我也不喜歡你,咱倆扯平啦。”
挺可愛的小家夥,眼睛圓圓的,大大的,從他的眼睛裏可以追溯到,要不他爸是個帥哥,要不然,他媽就是個美人兒。
就這樣,穆鐵這個小家夥,先是被拐賣,緊接着自己逃出來找到葉向東,葉向東把他丢給蘇湘玉,現在蘇湘玉,又把他丢給了馮月巴。
【宿主真是機智,一點虧都不會吃,現在穆鐵對您影響極差,他一定還要走上犯罪的道路喲。】系統又開始嚎叫了。
“你以為我只需要靠你賺錢就行啦?我告訴你,葉向東可會賺錢着呢,我聽說他在八十年代就能成百萬富翁,我現在是他的合法妻子,等他死了,那些錢可全是我的,我等他死,都比幫你做任務賺錢來的快。”蘇湘玉說。
【宿主真是狼心狗肺!】系統這應該不算罵人,因為它這話,簡直就跟由心而發似的。
眼看場長選舉在即,形勢一片大好,蘇湘玉可沒想讓一個小穆鐵分了自己奮鬥事業的心。
當然,小穆鐵跟小滿不一樣,因為膽小不敢離開豬棚,他雖然不怎麽說話,但很喜歡溜出去玩兒。
而且,他尤其讨厭馮小滿,只要看見,就要呲牙裂嘴的罵一句:“小月巴,你給我滾開。”
小滿反而對他要好一點,時不時的,給他拿塊攙着麥麸紅薯的餅子要他吃。
只要一看到麥麸紅薯餅子,穆鐵就得想起那個天天打他的老混蛋來,跟着老混蛋,他天天吃的都是麥麸紅薯餅子。
記得被拐那天,那混混喝了點酒,有點暈,在路邊休息。
他正準備逃跑的時候,馮明遜開着車經過,然後蘇湘秀把那個混混給救了,然後,他就又落到混混手裏了。
穆鐵到現在還記得馮明遜那天的高興,滿面的紅光,就跟喝醉了的那個老混混沒啥兩樣。
所以這孩子對于馮明遜,有一種近乎極端的恨意。
而因為蘇湘秀的原因,現在農場裏大家對馮明遜風評極差,穆鐵就更高興了。
白天晚上的,他都跟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馮明遜身後,就想看在幹些啥。
然後他就發現,馮明遜白天照常上班,似乎也沒受蘇湘秀事件的影響,但到了晚上,他就比較躁動了。
尤其是回到宿舍,自己給自己煮着吃碗面,一會兒坐起來,一會兒又躺下去,一會兒往豬棚那邊跑一跑,一會兒又往文工團宿舍的方向看一看。
偶爾,沒人的時候還得抽自己一巴掌。
反正,看他那樣子看起來特別的奇怪。
當然,這種時候,要蘇湘秀是個明事理的女同志,肯定不會再去找馮明遜的。
可是文工團的宿舍裏又沒有盤炕,床睡着是真冷,而且最近農場裏也沒有煤了,文工團的姑娘們又不需要勞動,整天坐在個冷房子裏,其實比外面幹活的人還冷。
所以,大晚上的,蘇湘秀居然跑到馮明遜的宿舍裏,就去問馮明遜想辦法,看怎麽能讓她早點回城了。
穆鐵一直在外頭看着。
他看見馮明遜那個從來不抽煙的人,在蘇湘秀走後連着抽了兩包的煙,然後,他就開始寫稿子了。
好吧,這事兒勾起了穆鐵極大的好奇心,因為穆鐵對馮明遜還算了解,用他二姐馮明豔的話說,馮明遜真是一個堅定的革命戰士。
但是,顯然,他只是個堅定的革命戰士,并不是一個久經考驗的革命戰士。
而蘇湘秀呢,可不比原來那麽風光,因為救了個人販子的原因,女知青們全在編排她,僖落她,就連男知青們,現在都不跟她搭話了。
她白天連門都不敢出的躲在宿舍裏,只有到了晚上才敢悄悄溜出來一趟。
這時候馮明遜簡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了,因為她一直想回城。
最近葉向東一直不來,桃酥、奶糖和餅幹,也叫穆鐵一個人霸占着吃完了,吃完之後當然就得吃飯了,于是,馮小滿的麥麸面餅子他也不嫌棄了,捧着一塊,大搖大擺走到馮明遜的宿舍外頭,正準備去看點兒新鮮。
結果,哎呀,小家夥只從玻璃窗子往裏頭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轉身就跑。
回到豬棚,蘇湘玉肯定沒等他,人家早就躺下睡覺啦。
雖然蘇湘玉不喜歡他,,但穆鐵覺得,自從他媽媽去世之後,蘇湘玉的炕是唯一讓他找到媽媽香味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讓他一躺下就打呼嚕的地方。
“親嘴嘴是會傳染疾病的喲。”小家夥忍不住心頭的竊喜,在炕上搖來滾去,又因為蘇湘玉的身上确實香噴噴的,忍不住的就往她懷裏鑽着。
蘇湘玉都快睡着了,因為穆鐵總往自己身邊湊,伸手把他往外推着,順勢問說:“能傳染什麽病?你個小屁孩兒,從哪兒知道這些東西的?”
“肝病啦,傷寒啦,麻瘋啦,都會感染的。我媽媽是個醫生,她告訴我的。”小家夥一本正經,躺的端端的,語氣裏居然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悄悄往蘇湘玉身旁湊了湊,他說:“你知道偉大的人民公仆焦裕祿是咋死的不?”
這蘇湘玉能不知道嗎?
生為一個在五十年代出生的人,焦裕祿是怎麽死的,她清楚着呢:“得肝癌死的,怎麽啦?”
穆鐵高興的在炕上滾來滾去,嘴裏不住的咕咕笑着。
“睡覺睡覺!”蘇湘玉說。
穆鐵非但不睡,還往蘇湘玉的懷裏又滾了滾,一臉鄭重其事的說:“雖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但是,我得鄭重其事的告誡你一句,不要亂跟人親嘴嘴,以防會傳染疾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