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閑引鴛鴦香徑裏
回到家時，已經八點多了。
寧辰沖完涼，就從包裏抽出了筆記本電腦準備看看今天的A，H股的行情。
他在書桌前坐了十幾二十分，電腦屏幕上是那些可以為他和川霁投資帶來豐厚利潤的K線圖和半年報，以往他會覺得有挑戰性，輕易就會沉溺。可今天，他清楚的知道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晨輝的半年報都往下翻了好幾頁了，他卻不記得裏面說了些什麽數據怎麽樣。
啪……
意識到自己反常的寧辰莫名心煩氣躁，重重的阖上了電腦，目光抑不住的飄到了已經安靜了幾個小時的手機上。
平時這個點，小魔星絕對不會讓他安靜的。
天天找事，找的事兒還天天不重樣。
他以為自己雖不像以前那樣排斥，卻也是被動的接受，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偏向安靜。可是當她真的不找他事兒了，他才發現，安靜并不能讓他愉悅。
至少在現在這刻不能。
而他的手也在這個念頭蹦出時，伸向了手機。
垂眸凝着手機猶疑了幾秒後，他找到了柔安的號碼，撥通。
嘟了好幾聲，小姑娘才接起：
“寧辰，有事嗎？”
寧辰聽到她語氣如常，莫名的松了口氣。
他問：“買了什麽？回來了嗎？”
柔安笑着回：“買了好多，都快把茉莉姐姐的車塞爆了，還吃了火鍋。現在已經回來了。”經過茉莉，火鍋和精致的時裝重重安慰之後，柔安心裏的那點小情緒早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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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也沒怎麽樣，不過是太驕傲，聽到那樣的話心裏難受罷了。
她不會因為這些遷怒于寧辰，更不會因此就放棄他。
“我還給你買了份禮物。”
“這麽巧？”寧辰聽完，喉間釋出清冽低沉的笑。落在柔安的耳畔，只覺有人拿着一根輕軟的羽毛刷着她的耳窩，酥酥癢癢的。
“什麽巧？” 柔安強忍着心悸，故作平靜的問道。
“我也給你買了禮物，但是過了今天，它可能就黏糊了。你要出來拿嗎？或者我給你送過去。”寧辰低聲誘哄道，腦海裏還抑不住的腦補起柔安看到那只小鳳凰時眉眼璀璨的模樣。
柔安一聽寧辰給她準備了禮物，樂瘋了，
“要的要的，那你送過來？我已經洗澡了，不想再跑動了，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個小仙女。”
“嗯。”寧辰低低的嗯了聲，可話音中的笑意是那樣的清晰。
“五，六分鐘後到門口來，晚上有點冷，多穿件衣服。”
“知道了，你要快點。”迫不及待想要禮物的柔安叮囑道。
“很快，等着！”
說完，兩人收了線。
寧辰将手機攏在手心，忽而笑了，心裏那些莫名的煩悶也跟着消失不見。
他站起身，撩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下了樓。
“這麽晚幹什麽去？”走到大廳時，撞見了才進門的帥爸爸寧小川。他瞥了眼兒子，随口問了句。
寧辰筆直的迎上父親的視線，實話實說：“給人送禮。”
寧小川聞言，輕呵了聲：“還有你小子給人送禮的時候？”
這時寧辰已經繞到了冰箱前，開了雙門，從零度保鮮層裏抽出了那支小鳳凰糖人。
“我經常送的，爸您沒看見而已。”
“糖人？你還真夠大方的！”寧小川看到糖人，眸光微閃，隐隐帶出了笑意。
“就你這樣，能哄到媳婦兒？你爹我當年……”寧小川覺得自己得好好訓訓這孩子，就這樣，能讨到媳婦兒？他和柒姐猴年馬月能抱上孫子？想着未來有可能會擁有兩只混血寶寶，寧小川的嘴角抑不住往上翹。
可他都還沒說到重點，就被寧辰給阻斷了，話音裏還透着嫌棄。
“爸，您當年那些招對我媳婦兒不管用。”
說完可能覺得力度不夠，還堪堪補了句。
“其實媽媽也沒多喜歡您當年那些招。”潛臺詞很明顯，您那些招在過去和現在都是自我感動，浮誇做作。
“嘿，你這臭小子能耐了是吧？” 寧小川被兒子噎得心疼，作勢要抽他。
可小時候沒挨過打的寧辰怎麽可能願意遭這罪，趕忙跑開，閃人。直到跑到大門口才停下。
他再次轉身，面對父親：“爸，我真心的建議你……”
寧小川冷眼看他，挑眉：“什麽？”
寧辰咧嘴，笑得無比燦爛：“您可以給媽媽買點陳記的蛋黃酥，或是給她買碗芋圓糖水做宵夜她會特別開心的。”
寧小川聽完，眸光沉了沉。
寧辰瞥到，又笑着強調了句：
“真的！”
“老子還用得着你教，趕緊滾！”寧大佬拒不承認自己對兒子提出的建議動心了。
“滾，滾，兒子這就滾！”寧辰瞅着一提到媽媽就不那麽信得足的爸爸，心裏笑翻了，可面上卻做出了一副驚懼的模樣，拉開門跑了。
純稚，歡脫得好像還是寧小川抱在手中的那個小小的少年。
而寧小川呢，在餐廳裏喝了口熱水猶疑了一陣後，決定試試兒子的辦法。
萬一真讨柒姐開心了呢？
這麽想着，寧小川已經從餐桌上撈起了車鑰匙和手機，準備去給媳婦兒買溫熱甜膩的芋圓糖水做宵夜。
臨出門時，被才泡完澡的柒姐給逮住了。
“去哪兒啊？”寧小川的腳步被他柒姐清清冷冷的聲音拉停，他轉身，對上了她的目光。
“我出去下，半個小時後回來。”
“嗯！回來要吃東西嗎？我給你做點？”只要有空，小柒就會親手給寧小川和兩個孩子張羅晚餐，只因她覺得，有煙火氣的家還是真正的家。
寧小川狀若無事的回：“要的！只要蛋，不要菜！”
小柒聞言，沒好氣的瞥着他：“那你還是別吃了，省的給孩子們做不良示範。”
說完，小柒就輕緩下樓，她準備看會電視節目，等寧小川和孩子們回家。
“那就來點菜吧，少量！”
寧小川急着出門，就沒再要不要青菜葉這事兒上糾纏了，雖然每次糾纏他也沒有勝利過。
…
寧辰一路小跑着朝着李家的別墅而去，手裏還握着那支小鳳凰糖人。
他渾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可這一幕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會驚掉下巴。因為寧辰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是清貴得體的，就算是在路邊小店吃早餐，他的腦門上都大寫加粗的刻着“系出名門”幾個大字。
優雅，克制。
幾時見他像現在這麽脫序。
還隔得老遠，他就看到了柔安在左顧右盼，雙手還捧着一個深棕色的長形盒子。
他們還真是想到一塊去了。
寧辰如是想着，薄唇抑不住的勾起。他加快了腳步，柔安左顧右盼時發現了他，藍眸驟亮，驚喜的迎向了他。
很快，兩人碰頭。
寧辰的目光落在了柔安半幹的黑發上。
“怎麽不把頭發吹幹了再出來？”
柔安望着他笑：“還不都怪你？我還沒吹幹你就打電話過來，還說要送我禮物。都這樣了，我能安心吹頭發嗎？”
“當然是一收線，就沖下樓等禮物。”
少女深邃精致的眉眼被月色點綴，釋放出驚人的美麗。
就如同高奢展櫃中的人偶，處處精致嬌貴，能輕易的引人駐足、沉溺。
寧辰被這美麗灼了下眼，手也抑不住的擡起，輕輕擦碰了下她的發頂，像是在撫摸她，又像只是确定她的頭發的幹濕度。
短暫的流連，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以後再急，都要吹幹頭發再出門。”寧辰輕聲叮囑道，低沉清冽的聲音在夜色中竟透出了幾分溫柔悱恻的味道。
柔安笑答：“盡量。”：
心裏卻在暗忖：你對自己的魅力沒點數咩？你都上門送禮了，哪個女孩舍得讓你等？就算有，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
“嗯，給你！”對柔安心裏的想法一無所知的寧辰點點頭，而後将手中的糖人遞給了她，就想快點交換完禮物讓她進屋，以免着涼。
“鳥？”柔安看着寧辰遞過來的糖人，端詳了半天，不确定的問道。
“哈哈哈哈!”寧辰被她逗得爆笑出聲，聲音大得在屋裏看電視的茉莉和旭日都聽到了。
“你笑什麽？”柔安不明所以的問。
不過她知道自己可能鬧笑話了，因為她從來沒看到過寧辰像現在這麽笑。
像隔壁地主家的傻兒子。
寧辰被問及，都還忍不住笑。
直到小姑娘惱了，轉身準備走了才勉強停了下來。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對不起，我不笑了。”
柔安睜着藍眼瞪他：“笑什麽？它難道不是一只鳥嗎？”
聽到柔安透出濃濃委屈的話音，寧辰好不容易忍下的笑又頻臨潰堤的邊緣。
不過這次，他真不敢再笑了。
他強忍着笑回道：“它是一只鳥沒錯…”
聽到這話，柔安更氣了：“那你笑什麽？”害她以為自己鬧出了天大的一個笑話。
寧辰将糖人遞到柔安面前，低笑哄道：“但它是百鳥之王，很神氣的那種，它可能不太喜歡別人說它是一只鳥。”
“它的名字叫鳳凰。”
柔安嫌棄的瞥了眼那支看起來确實活靈活現的小鳳凰，近乎呢喃的忿忿兒嘀咕：
“你就算是百鳥之王你也還只鳥呀，還不讓人說？要不是寧辰送的，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什麽？”寧辰聽到她的聲音，可是太輕，他沒能聽真切，遂輕輕問了句。
“沒什麽！”柔安擡眼，撞上了寧辰含笑的視線。
“這個是糖人，可以吃的！你手上的盒子是給我的嗎？”
“嗯，給你的。”
“是什麽？”
“嘻嘻，你猜？”
“手表嗎？還是袖口？”
言語間，兩人交換了手中的禮物。
柔安從那根竹簽上感受到了寧辰的溫度，突然喜歡起這只看起來就高貴冷豔的小鳳凰，嘴角抑不住的揚起，勾勒出一抹甜甜的笑。
寧辰将她輕顫的長睫收入眼底，那些從下午就開始困擾他的煩躁頓時消弭殆盡，徹底得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嘗嘗？很甜的！”寧辰将她給的盒子攏在手心，低笑建議道。
不料卻被柔安拒絕：“不要。”
寧辰眸光微閃：“不是愛吃糖嗎？”
柔安纖長白皙的指尖微動，糖人的竹簽跟着轉動。
那只鳳凰也似在風中翩翩起舞，瑰麗絕豔。
她覺得有趣，指尖動得更歡樂了。
嘴上卻在說：“它那麽兇，我怕吃了肚子疼。我要把它供起來，供很久。”
其實她是舍不得吃。
寧辰送她的禮物，如果可以，她都想長長久久的留存下來。
“想留下來嗎？”寧辰睨着她，忽而說道。
“嗯？”寧辰的話鋒轉得太快，柔安一下沒反應過來，懵懵的嗯了一聲。
“我們一起跟這只小鳳凰，還有你送我的禮物一起合影留念吧。”寧辰心裏隐隐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一切都過界了，理智也不斷的将他往回拉。
結果卻是徒然。
他知道柔安為什麽要來南城，也知道她很快就會離開這裏。在未來四年，他們無法在像過去那樣時常見面，過往的那些不歡而散和閃避追逐都将成為奢侈。
他以前以為，她的離去就意味他将迎回盡在掌握的生活，那是他期待已久的。可是，當她真的要離去，而他明知離去對她而言是最正确的路，心裏還是生出了不舍。
還似她一般，想留下更多的記憶。
“你要和我自拍嗎？”驚喜來得太突然，柔安有點不敢确定。
“嗯，自拍！和他們一起。”寧辰狹長深邃的眸子此時被笑意氤氲，柔安瞥見了，恍若置身夢中。
啊啊啊啊啊啊，寧辰不但送我高冷小鳳凰，還要跟我自拍？？真的嗎？真的嗎？
丁柔安，眼睛多眨幾下試試，看看是不是幻影？或者打寧辰一下試試？假的吧？
寧辰到底是什麽神仙小哥哥，那麽帥，還那麽貼心！知道我要孤獨寂寞冷四年，所以給我留張照片？
在這一刻，柔安的眼前不斷的掠過自帶BGM的彈幕，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叫她連寧辰的臉都看不真切了。
“不拍嗎？不拍我走了！”寧辰凝着柔安臉上懵懵的表情，佯裝不耐的說道。
柔安眼前的連環彈幕瞬間破滅。
她醒轉，輕咳了兩聲，一臉正經的說道：“要，誰說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