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反其道而行

自從幾天前參加過司馬羅小姐的宴會後,駱妍依因為臉上突然長滿紅豆,暫時沒有精力算計戚夙容。顧錦雲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屈娘已同意加入顧家的紡織作坊,不久之後便會開始新型紡織機的使用和運作,相信下半年可初見成效。

戚夙容樂得清閑,一邊在家潛心繡花弄琴,一邊靜靜等待童生試的到來。

童生試一共兩天,主要考究學子的基礎知識,只要熟讀四書五經,對詩詞骈句有所涉獵,取得童生的資格應當不難。

童生試當天,戚夙容親自送夙寶前往幼賢院。

京城的童生試地點設在幼賢院,而會試則在貢院。會試的時間比童生試晚半個月。許琛的學生(除了戚夙容之外)皆會參加,屆時各地才子雲集,必然又是一番熱鬧的景象。相對而言,童生試則低調許多,畢竟只是衆學子進軍仕途的最低門檻,參考者多為七歲至十五歲的少年。

幼賢院外,馬車如流。戚夙容将馬車停在一家客棧旁,對夙寶道:“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嗎?再檢查一次。”

夙寶将自己的箱子打開,一一細數裏面的物件,筆墨紙硯,糕點茶水,藥丸等等。童生試一共兩天,在未考完之前,都不允許出院,直至第二天巳時。

“我讓小離子在外面守着,明日再來接你。”戚夙容将夙寶的東西規整好。

“嗯,姐姐不必擔心,夙寶沒問題的。”夙寶為自己鼓了鼓氣,笑道。

“那好,姐姐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夙寶帶着小離子下了馬車,戚夙容透過車窗,看着他們朝幼賢院走去。

走到門口,夙寶拿出自己的銘牌和許琛的推薦信,門守看了看,表情冷硬地将人讓了進去。

戚夙容遠遠見夙寶順利入場,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馬車在街道上徐徐地行駛着,經過一條僻靜岔路時,馬車驟停,晃得戚夙容一陣頭暈。

“怎麽了?”平兒緊張道。

有了上次的經歷,她真怕這次又出什麽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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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小姐,剛才有一乞丐突然沖到路中,差點被馬車撞到。”車外傳來車夫的聲音。

戚夙容掀開車簾,果然見不遠處有一名乞丐摔倒在地,身形有些眼熟,她心頭一動,說道:“魯先,叫他過來,我想問問他是否有受傷?”

“這不太好吧?”魯先有些猶豫。

“無事,你只管叫他過來便是。”

魯先這才領命,目光警惕地盯着那名乞丐,生怕他突然暴起。

待他靠近,戚夙容透過車簾的縫隙才确定,眼前這名乞丐果然就是數字團的首領——獨牙。對于獨牙知道卓凡便是戚家小姐之事,戚夙容并不意外。在她當初請那群乞丐辦事時,他恐怕就查過自己的身份了。

她問道:“可有受傷?”

獨牙捂着肩膀,狀似痛苦道:“鎖骨好像斷了。”

“那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必麻煩小姐了,你給些銀錢,我自己去看即可。”

“那好,平兒,給他五兩銀子。”

“小姐,這乞丐明顯就是騙子啊!”平兒小聲道。

“無事,左右只是五兩的事。”戚夙容不在意地笑笑。

平兒嘟着嘴,掀起車簾,遞給他五兩銀子。

獨牙接過銀子,露出一口白牙,躬身道:“多謝小姐,小姐真是慈悲。”

“行了,趕緊走吧!”魯先冷聲喝道。

“是是,小人立刻就走。”獨牙一邊躬身一邊後退,然後轉身就跑得沒影了。

“小姐你看,他果然是騙人的。”平兒憤憤不平道。

戚夙容卻沒有說話,目光直直地看向平兒的衣袖,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扁平的布包。

回到戚家,戚夙容立刻将布包打開,裏面裝着一封被密封的信件,信件上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昨日盧佩攜家眷返鄉,路遇歹徒,死前将包裹丢下山崖,此信便是從包裹中所得,并未查封,或對你有用。

盧佩被殺了?戚夙容感覺心頭一緊。

數字團一直在暗中監視戚夙容名單上的人,也即是那些被皇上降罪貶職并有可能擁有密信的人,故而獨牙能夠在盧佩被殺之際奪得包裹并不奇怪。

如此說來,這封信莫非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密信?

戚夙容瞳孔收縮,呼吸變得有些不順。她拿起信封,仔細看了看封口。片刻後,她拿出一支發簪,小心地劃開封口上的封泥。

信封裏裝的是一塊折疊得很整齊的黃綢。黃色乃皇族的專色,普通人絕不敢用。展開黃綢,上面的內容令戚夙容手指顫抖。

這并非密信,而是先皇密旨!結尾處那兩個印章(一道為禦印,一道為皇印)赫然在目。

原來先皇有意傳位于九皇子,然九皇子當時年紀尚幼,地位不穩,相反三皇子也即是當今聖上,勢力龐大,勾結外戚,咄咄逼人。先皇擔心若傳位于九皇子,恐會遭到三皇子的迫害,于是他便傳下密旨,藏于寶物之中,分別賞賜給幾名近臣,讓他們暗中輔佐并保護九皇子,待長大成人後,再公開密旨,助他登上皇位。

先皇此舉頗為隐秘,卻不知被何人洩露,當今聖上知道密旨的存在,卻不知先皇屬意的繼承人是誰,于是抱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思,登基之後便逐一清理門戶。十幾名皇子殺的殺,逐的逐,有嫌疑的大臣皆未逃過被貶谪的下場。

其心不可謂不狠。目前還活着的皇子,只剩下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四位皇子中,只有八皇子仍留在京城,因為他與皇上是一母所生,而另外三名皇子則被派往邊荒之地。

不過,戚夙容猜想,皇上很快便會将他們召回來,并找機會斬草除根。他之前恐怕已經對他們下過狠手,但在邊荒之地,天高皇帝遠,行動大概都失敗了。

戚夙容盯着這封密旨看了半晌,琢磨着該如何處理此信。在她得知戚家可能也擁有密旨時,并未急着去取,便是因為密旨取回來,只會給戚家帶來危險。至少在九皇子還未返京之前,這封密旨放在手上有百害而無一利。

真是一個燙手山芋!雖然解開了她許多疑惑,卻也給她帶來了許多煩惱。毀之不可,藏之不妥。

如今這封密旨的持有人已死,若是能另外托付一人便好了。密旨無主,誰人持有,誰便可成為九皇子的助力,她名單上的人皆可當作考量。

等等,她為何一定要将密旨交給輔佐九皇子的人?

“我或許可以……”一個大膽的計劃突然在戚夙容腦中成形,“反其道而行!”

戚夙容摸了摸這張黃稠,手指從字跡上劃過,最後落在那個“九”字上。

若将這個“九”字改成“八”……

上一世,顧家的災難,有一半便是拜這位八王爺所賜。他是當今聖上的爪牙,為虎作伥,嚣張跋扈。仗着聖寵,橫行無忌,而且手段毒辣,不留餘地。

皇上很信任他,但若得知先皇有意傳位于他,這種信任還能維持多久?八王爺為他所作的一切都将成為嫌疑之舉,曾經對他盡忠的模樣都将成為隐藏自己的假象。

戚夙容眼中發亮,就此打定主意。

不過,想要以假亂真并不容易。首先,這封密旨所用的黃稠不能換,上面的印章更是至關重要。

她唯一能換的,只有文字。單改一個“九”字,很容易便會看出破綻,她要換,就得将上面的字跡全部換掉。

模仿先皇的字跡難不倒戚夙容,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徹底将原本的字跡清理幹淨。

戚夙容提起筆,一筆一劃将密旨上的文字臨摹下來,一共臨摹了上百張,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比,确定每一筆畫都毫無出入之後,才停止臨摹。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門外傳來平兒喚她用膳的聲音。

戚夙容将這些臨摹紙和密信收拾好,藏于隐密處。

晚飯後,戚夙容吩咐道:“平兒,明日托人去給我買些牛奶回來。”

“牛奶?”平兒取笑道,“小姐嘴饞了嗎?”

“是啊,小姐我嘴饞了。”戚夙容點了點她的額頭,“記住,越快約好,我記着用。”

“是,一定幫小姐辦妥。”平兒回得非常有力。

上一世,戚夙容跟在師傅身邊時,包攬了洗衣做飯的夥計,即使手指不靈變,師傅亦沒有讓她少幹活。做飯倒是沒有大礙,但洗涮時,因為手指無力,衣物總是洗不幹淨,師傅便教給她幾種浸泡的方法,用一些尋常的材料浸泡衣物,可以很快暈開污漬,最後只要輕輕搓揉,便可将衣物清洗幹淨。

師傅說:“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當人力不可及時,便可借助外物輔之。”

戚夙容不得不再次感謝師傅他老人家,他曾經教的東西,如今成了她安身立命、逆轉時局的重要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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