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姜以諾忙完一個段落後，稍作休息，已是下午三點，目光不悅地瞥了眼旁邊正在看雜志的人。
若不是昨晚電話中大姊一再拜托他收留這個煩人的女人幾天，她事情忙完會親自來帶人，他絕對會在昨晚直接将她轟出去，管她是否會露宿街頭。
黑眸瞥向吧臺內，并沒有看見他想見的人，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端着她的下午茶來到他旁邊坐着，可今天她卻沒有來，令他莫名地覺得少了什麽。
“小姐，我要點下午茶。”王莉雯看完一本雜志，覺得肚子有點餓了，打算嘗嘗這間店的點心，便揚手對着吧臺內的人喊着。
“請問要點什麽？”這回負責招待的人是小雅，臉上雖然挂着客氣的笑，心裏卻在腹诽，若不是這個女人來，筱月姊也不會不開心。
“一份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冰卡布奇諾。”王莉雯看了下菜單，随意點了份，陡然想起一事來，叫住正欲離開的小雅。“請問你們這裏的廚師是誰？”
“廚師是我們筱月姊。”小雅指着正從廚房走出來的梁筱月。
什麽！竟然是她？
王莉雯臉色有些難看，她一向愛好美食，沒想到中午那道不輸五星級餐廳的紅酒牛肉燴飯竟是出自她情敵的手，瞄了眼旁邊打從梁筱月走出來，目光即鎖住她的姜大哥，也難怪姜大哥那麽挑的嘴會留在這裏這麽久了，心情更加郁悶。
姜以諾目光鎖住從廚房走出來的人，一見她推開玻璃門往外走了出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打算跟出去。
“姜大哥，你要去哪裏？”王莉雯急忙叫住他。
“乖乖坐在這裏吃你的下午茶，再跟來當心我不客氣。”姜以諾毫不客氣地撂下話，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當他追了出去，見到梁筱月帶着麻糬不知要去哪裏，急忙叫住她，“你要去哪裏？”
“不幹你的事。”梁筱月頭也不回地嗆了一句。
姜以諾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麽回答他，沉着臉，也不出聲地跟在她後頭。
梁筱月知道他跟在身後，也不想搭理他，既然他覺得與他不相幹的人不需要浪費唇舌，那她也不需要跟他解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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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麻糬走過一條街，來到一間機車行，腳步停在穿着背心與破牛仔褲、正彎下身子修車的魁梧身形旁。
“阿良，你的鲑魚炒飯。”
魁梧男人轉頭看見是她，笑咧了一口白牙，站了起來。
“筱月，謝謝你親自送過來。”
“不客氣，反正現在店裏也沒什麽人，就出來走走。一佰伍拾元。”梁筱月将手上提的鲑魚炒飯和海鮮濃湯遞給他，直接伸手讨。
“等我一下。”阿良接過手提袋，轉身走進店裏拿錢。
等了一會，當阿良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裏頭裝着一個白白胖胖的東西，他笑着遞給她。
“筱月，這是飯錢，還有你愛吃的草莓大福。”
梁筱月也不客氣，開心地收了下來，虧這個家夥還記得。
“啊，姜先生你陪筱月來的嗎？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阿良直到此刻才發覺倚靠在店門前機車旁的高大身形。一直注視兩人的他，目光看起來有些不友善。
上回鎮長娶媳婦那晚，幾乎全鎮的人都去吃那頓流水席，所以大家自是對姜以諾十分熟悉，也知道他是梁筱月的男朋友。
“阿良，謝啦！我走了。”梁筱月朝他揮手，一邊吃着草莓大福走回去。
“為什麽他會知道你喜歡吃這種東西？”姜以諾口氣不悅地跟在她身旁，看着她吃得一臉開心，心情就更加惡劣。
“因為他追過我。”梁筱月朝他笑得一臉燦爛。
姜以諾似乎聽到理智斷裂的聲音，未及細想，大手一揮，将她手上吃到一半的草莓大福給揮落在地，麻糬動作迅速，撲上前搖着尾巴，一口将剩下的草莓大福開心地吃完。
事情發生在眨眼間，梁筱月着實呆愣住，等她回過神來，雙眸危險地眯起。
姜以諾沒想到自己竟會因一時沖動而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又拉不下臉，只好繼續臭着一張臉。
“姜以諾，你幹嘛弄掉我的草莓大福？”梁筱月語帶威脅，小臉朝他逼近。
姜以諾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輕咳了聲，強自鎮定，仍是表情未變。
“你要是喜歡吃，我可以每天買給你吃。”
梁筱月一愣，臉上的怒氣稍緩，笑容多了些暧昧。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姜以諾臉色略顯尴尬，不自在地咳了聲。“別胡說，我有什麽好吃醋的。”
聞言，梁筱月臉色愀變，要這個男人對她說幾句好聽的話哄她，是件很難的事嗎？
“也對，畢竟我們并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一切不過是在演戲罷了！”含怒的話夾帶着嘲諷，不再理會他，轉身就走。
“筱月！”姜以諾快一步拉住她的手，知道若是讓她這麽一走，只怕之前的冷戰要再次重演了，說不定這回更慘。
“還有事嗎？”梁筱月冷冷地看着他，注意到他臉上透着緊張的神情時，莫名地怒氣稍緩。
姜以諾在面對她冷漠的神情，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若不再說些什麽，只怕倔強的她不會再理他了。
“別再提演戲的事了，你我心底都十分明白，我們早已弄假成真了。”否則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情緒？
“弄假成真又如何？男女朋友交往不适合，也是可以随時分手。”梁筱月小臉緊繃，語氣十足冰冷。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姜以諾黑眸眯起。
“意思就是，不管我們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一切都到此為止。我們分手了。”梁筱月甩開他的手，疾步走回店裏。
姜以諾雙眼冒火地瞪着她離開的背影，暗惱自己怎麽會喜歡上這個脾氣不輸給他的女人，她想分手也要看他答不答應！渾身散發着怒氣，姜以諾大步跟在她後頭。
這兩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梁筱築和小雅在吧臺內無奈地對視，打從前天下午兩人一前一後回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又在冷戰了。
這一回，梁筱月幹脆躲進廚房不出來幫忙送餐了，全都交由妹妹和小雅負責，搞得店裏的氛圍變得十分沈悶。
而姜以諾則是緊繃着一張俊臉，身上散發的黑暗氣場太過明顯，以致他周遭的位子沒人敢坐，就連愛纏着他的王莉雯，也聰明地乖乖坐着看她的雜志，不敢在這時讨罵挨。
“筱築姊，他們兩個這次好像吵得比上次還嚴重？”小雅偷觑了角落的姜以諾一眼，低聲說道。
平日店裏的客人本來就不多，這會更是只剩下姜以諾和王莉雯，店裏的氛圍更是沉重，害得兩人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沒錯，姊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躲在廚房裏不出來了。”梁筱築同樣小聲地嘀咕。
想到前天還有昨天打烊時，姜大哥特地守在後門等姊，姊無視他的存在，騎車載着她和麻糬直接走人，可見這回兩人吵得有多嚴重了。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時，門外響起一道開心的笑聲——“好乖的狗狗喔！哇，你還會開門，太聰明了！真會做生意。”
驚喜聲伴随着鈴铛聲，麻糬帶着一位打扮時尚、令人眼睛一亮的高挑美女進入店裏。
“大嫂！”王莉雯聽到她的聲音，開心地起身朝她奔去，拉着她的手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姜以璇輕捏她的鼻子，對這個被寵壞的任性小姑沒轍。
王莉雯笑得一臉讨好，拉着姜以璇的手走到自己位子，讓她坐在對面，她可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傾訴。
“以諾，你不是要我盡快趕來嗎？怎麽我來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姜以璇瞪着目光從頭到尾只盯着筆電屏幕的弟弟。
“既然來了，就趕快把人給帶走，今晚我不想再看到她留在家裏。”姜以諾頭也沒擡，語氣冷淡地說。
“大嫂，你看看姜大哥啦！從我一來到現在也不過才四天，這幾天他都沒給我好臉色看。”王莉雯委屈地訴苦。
姜以璇嘆了口氣，正打算勸小姑死心跟她回去——“請問有要點餐嗎？”
梁筱築送上一杯檸檬水，将菜單放到客人面前客氣地問，心底暗忖這位美女又是誰？
姜以璇這會才想到自己還未吃午餐，還真有點餓了，翻了翻菜單。
“來一份青醬培根意大利面Ａ餐和一杯冰拿鐵吧。”
“好的，請稍等。”梁筱築收走菜單，再瞥了美女一眼，這才離開。
“大嫂。”王莉雯委屈地低喚，目光瞥向隔壁桌的姜以諾，示意她開口幫忙。
姜以璇搖頭嘆了口氣。“以諾，我這次回來打算住個幾天再走，到時會和莉雯一起離開，就讓莉雯再多住個幾天吧。”
姜以諾悶不吭聲，仍是低着頭，十指飛快地敲打着鍵盤，但并未出聲反駁。
姜以璇這才松了口氣，否則這難搞的兩人着實令她頭痛。
這時，她才有心情打量起這間小店，以地中海的藍白為主調，每張桌旁都擺放着一小盆向日葵假花，給人一種清爽明亮的感覺；再加上門口又有只乖巧、會做生意的招財狗，這間店在這小鎮倒是挺特別的，就不知道餐點如何了。
“這間店的東西好吃嗎？不然你們兩個怎麽會都在這裏待着？”她按照弟弟給的地址找來，連家門都還沒進去，能讓這兩個挑食的人一直待着，看來這間店的廚師手藝應該不錯。
聞言，王莉雯低頭翻閱着雜志，姜以諾仍是不吭聲。姜以璇則是好奇地挑眉，打量着這兩人的反應。
“小姐，你點的青醬培根意大利面來了。”梁筱築一臉甜笑，送上優格色拉、濃湯及主餐。
姜以璇擡起頭，發現送餐的人竟是一個模樣清麗甜美的女孩，暗忖何時這個小鎮也有這等美人。
陡然一個念頭閃過，這女孩該不會就是弟弟口中的梁筱月吧？
“小姐，請問你是不是叫梁筱月？”她笑得一臉親切，試探地問道。
梁筱築愣了下，仍是保持着臉上的甜笑，禮貌地回答道：“梁筱月是我姊姊，我叫梁筱築。我姊姊是這間店的廚師，請嘗嘗看她的手藝。”
“姊。”姜以諾警告地出聲。
這一出聲，也讓梁筱築明白這位美女的身份，轉身離開後，連忙跑到廚房去知會姊姊。
“原來如此，也難怪你會待在這間店了。”姜以璇笑得一臉暧昧，舉起叉子吃了一口意大利面。
下一刻，雙眼發亮，這面條的韌度，還有醬料調配之适度，令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再喝了口海鮮濃湯，同樣令人贊嘆。這等手藝，一點也不輸給她常去的高級餐廳。
“好吃！沒想到你女朋友手藝那麽好。”姜以璇又吃着新鮮的生菜色拉，優格醬酸甜适中，令同樣挑嘴的她無法挑剔。
聞言，姜以諾唇角微勾。
王莉雯則不滿地抗議：“大嫂！”
“小姐。”姜以璇突然揚手向吧臺招呼。
小雅連忙走出來，手裏端着一杯冰拿鐵，客氣地詢問道：“請問還需要什麽嗎？”
“我想見見你們店裏的廚師，她煮的餐點很好吃。”姜以璇真心贊美，也想見見弟弟喜歡的人。
這一回，姜以諾并沒有阻止，目光從筆電擡起，他也想見一見躲了他兩天的人。
“好的，請稍等。”小雅聽她這麽一說，只好走向廚房去找筱月姊了。
同時間，廚房裏的梁筱月早已從妹妹口中知道姜以諾的姊姊來了，而現在小雅又傳達消息，人家指名要見她，她只好脫下圍裙，走出廚房，身後跟着擺明看戲的梁筱築和小雅。
“你好，我就是這間店的廚師。請問是你要見我嗎？”梁筱月走到姜以璇桌旁，臉上漾着一抹微笑，客氣地詢問。
“你就是梁筱月？總算是見到你了，沒想到你手藝那麽好，上回以諾跟你通話時被我聽到，那時就很想見見你，你和以諾交往多久了？”
姜以璇打量了梁筱月一番，臉上笑容滿意地加深，瓜子臉上透着一股冷豔，和她妹妹的清麗甜美屬于不同類型，但同樣令人眼睛一亮。
“很抱歉，我和姜以諾已經分手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去忙了。”梁筱月輕柔的話宛若丢了顆炸彈，炸得店裏所有人目瞪口呆。
“分手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答應。”姜以諾迅速起身捉住她的手，不準她又躲回廚房去。
“你幹嘛？還不快放手！”梁筱月掙紮不開，氣惱地低喊。
“我們出去談談。”姜以諾不管不顧地拉着梁筱月走出店外。
“姜大哥！”王莉雯見狀，急着起身也想跟出去。
“莉雯。”姜以璇快一步捉住她的手，不讓她追出去。
“大嫂……”王莉雯見她此時臉上神情是難得的嚴肅，一時愣住。
“別再任性了，以諾不适合你，你追了他六年也該夠了，到此為止吧。”
姜以璇口氣有着罕見的嚴厲，不希望她再浪費時間去追着弟弟的背影，弟弟是不可能會回頭看她一眼的，以前不會，以後更是不會了。
反倒是今天才見一面的梁筱月，看得出是個有個性的女孩，難得能令弟弟在乎，光是一句分手就能令弟弟失控，可見她在弟弟心中的地位。
王莉雯頹喪地坐回椅子上，一臉不甘心，但也明白大嫂說的沒有錯，只是，她這六年的單戀，又豈是說斷就能斷呢？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
梁筱月被姜以諾硬拉到後門的小巷，這裏出入的人較少，又離店裏不會太遠，麻糬則是好奇地跟來，守在巷口，狗臉好奇地望着兩人，倒像是在替兩人把風似的。
“別動不動就提分手，有事我們不能好好溝通嗎？”
姜以諾用高大的身軀将她困在水泥牆和他之間，雙臂撐在她臉頰兩旁，讓她不能再回避他。
“溝通？你要是個能溝通的人，我會那麽生氣嗎？”梁筱月瞪着他。這句話由他口中說出來，不覺得特別諷刺嗎？
姜以諾望着她氣呼呼的小臉，心下反倒松了口氣。至少她不是冷着一張臉，完全無視他的存在，比起她對他的漠視，他反倒喜歡現在跟他争吵的她。
“對不起。”姜以諾低下頭，難得低聲下氣地道歉。
梁筱月一愣，雙眸眨了又眨，有些不敢置信這個高傲的男人會向她道歉。
“雖然我不習慣向人解釋，但為了你，我會改，所以別再氣了好嗎？”額頭輕抵住她的，鼻子則磨蹭她的俏鼻，軟語請求。
梁筱月唇角忍不住上揚，胸口泛甜，不忘再次警告：“這話可是你說的，你最好記住。”
“以後不管我們再怎麽争吵，也不準輕易提分手，知道嗎？”姜以諾也同時撂下警告的話。
“知道了。”梁筱月唇角扯了扯，同意他的話。
兩人心底明白，由此刻起，不再是演戲，而是正式交往。
姜以諾俊臉笑開來，湊上去吻住她；梁筱月則是雙手主動勾住他的脖頸，兩人身體緊密相貼。
就在兩人吻得忘情時，巷口飄進一道咬牙切齒的低吼聲——“臭小子，還不快放開我女兒！”
梁大清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就是看這個男人不順眼，見不得寶貝女兒跟他在一起，一旁的麻糬見到他，開心地猛搖尾巴，一點也沒有盡到把風示警的責任。
兩人被這一吼，倏地分開，梁筱月尴尬得雙頰泛紅，掙脫姜以諾的懷抱，姜以諾同樣臉色好看不到哪裏去。
“老爸，你怎麽來了？”老爸這個廟公會不會當得太閑了？
“筱月快過來，我買了豆花要給你們吃。”梁大清上前幾個大步，拉着女兒走回前面店門，離去時不忘瞪了姜以諾一眼。
梁筱月投給姜以諾一個無奈的眼神，誰叫他嘴笨，之前得罪老爸，以致兩人到現在互看彼此都不爽，任由老爸拉着她的手走回店裏，看來要讓老爸接受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以諾冷着一張臉，跟在兩人後頭，無視梁大清不時回頭吹胡子瞪眼。
待三人一前一後走進店裏，梁筱築看見老爸，開心地上前叫喚：“老爸！你怎麽來了？”
梁筱築敏銳地察覺到踏入店裏的三人，怎麽臉色都怪怪的，剛才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筱築，這裏有三份豆花，拿去分着吃，還有現在正開店做生意，別讓你姊姊單獨跟危險的人出去。”
梁筱築接過豆花，忍不住低頭竊笑；梁筱月則是翻了個白眼，徑自往廚房走去；後頭跟着進來的姜以諾則是沉着臉走回他的位子去。
“記住我的話，我先回廟裏去了。”梁大清提醒着小女兒，又瞪了姜以諾一眼，這才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見狀，姜以璇看好戲般極力忍住笑。看來她這個冷傲的弟弟，除了要搞定喜歡的女人之外，還要更花費心思搞定對方的爸爸。
這麽有趣的事，她不多留幾天看好戲，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