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把鹿小小遣送出國之後江常安的心踏實了不少。

可江城的态度也是令他捉摸不透,他對他依然那樣冷淡,維持着平和溫情的父子關系。

江常安不信江城沒有意識到。

那樣灼熱而帶有侵略性的目光。

可是江城仍然若無其事地直視那樣的目光,眼底是化不去的冰雪。

江常安渴望他的溫度,但江城極其抗拒肌膚之親。

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姓白,是江城的私人醫生。

是那種醫者專有的溫柔淡然的氣質,身上有藥草香味,禁欲系的白大褂以及令人不自覺安定的包容的力量。

可是江常安這種小狼崽子鼻子賊靈,他一看白醫生望着江城的眼神,就能敏銳捕捉到那其中的含義。

能溺死人的溫柔,以及隐隐浮動的占有欲。

江城早已習慣白望書白大褂拂過時的淡淡藥香,偶爾混着他手裏端着的苦澀中藥。

只有白望書知道,表面強大的江城的身體自幼就不大好,江夫人疼他,專用湯藥嬌養着。

也只有白望書知道,江城其實很怕苦。

總是面上正兒八經,端莊優雅地坐着,蹙眉作出很是為難的樣子,扯着什麽有要事要處理沒時間喝藥,或者是什麽正巧要出差一趟,還會一本正經擡手看一眼腕表,叫人挑不出錯來。

他人看不出來,白望書哪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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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辦法治他。

白醫生溫溫柔柔地,笑吟吟地看着江城,輕輕吹了吹看着就苦的湯藥散了點熱氣,用還有湯藥餘溫的手指搭上江城的肩,無奈地哄他:“阿城,這不苦的,我加了點替的東西。我還準備了方糖甜棗,你喝一口吃一點甜的,好不好?”

江城仍然緊鎖着眉,垂眸看着那碗湯藥,然後把手輕輕掠過肩上搭着的那只手,留下一點兒微涼的溫度。

難得江城這副表情。

說不上柔,只是随意一撩眼皮,眼底裏是天生的倨傲,冷冷淡淡望着他,便是萬種風情。

“美人計在我這兒是行不通的,阿城,”白望書不為所動,一指虛虛抵上江城略顯蒼白的唇上,面上挂着叫人恨得牙癢癢的溫柔的笑,“我可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你這美人計的苦了,總該長點記性了。”

江城見美人計行不通,冷着臉壓着嗓子斥道:“這有什麽苦的,我還不是趕時間。”

白望書仍然穩穩端着湯藥,含笑着看他。

江城拉不下面子,就着他的手把唇貼上碗口,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仿佛全然不知這個舉動多麽暧昧。

從白望書的角度,恰好能看見他略低着頭,彎下去的脖頸露出一截優美的弧度,一切靜得只能聽見江城小口小口吞咽的聲音。

碗底漸漸空了,白望書動作迅速地在江城擡頭的那一刻把一顆甜棗塞了進去,不動聲色地蹭了下他的薄唇,江城卻沒什麽反應。

這是他們倆多年的習慣。

江城皺着眉頭抱怨:“都說了我不怕苦,下次不用甜的了。”

白望書覺得他實在可愛得緊,笑眯眯地看着他,一點也不誠懇地點點頭,面上端着正經應:“對對對,阿城一點都不怕苦,這不是別的病人每回喝藥都苦得跟什麽似的,我就習慣準備甜的東西了,畢竟像阿城這麽不怕苦的很少見了。”

江城知道他在逗他,也不生氣,往後一靠搭着軟扶手眯着眼瞧他。

除了他江城,白望書哪有什麽其他病人。這不過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玩笑話。

白望書矮身湊過去,從口袋裏掏一掏,然後虛着曲指握拳伸在他面前,笑着變戲法似的展開五指,綻出一朵鮮紅色的玫瑰花。

玫瑰花上竟然還有幾滴露珠,明顯是新摘的。

香氣淡淡的,還有白望書手心的溫度。

江城漫不經心地撚起它,揉捏了幾下花瓣兒又把它放回了白望書手心。

“哄小孩的把戲別放我身上。”江城站起身,面色如常地看了眼時間就要走。

白望書苦笑了一下,知道江城這是不願意接受他的那些非分的意思。

他很快又維持好溫柔的笑容,熟稔地取來外套給江城披上,又極其自然地貼過去替他打領帶整理好衣扣。

江城垂眼俯視他,思考着什麽。

白望書像一個賢惠的妻子一樣将要去上班的丈夫打理得井井有條,溫柔乖巧得不像話。

江城看向一旁的書桌。

失了香味的玫瑰花孤零零落在那裏。

它失去了它的價值,就應該被丢掉。

白望書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又露出江城常見到的那種溫柔體貼的表情:“我下回給你多帶點玫瑰放家裏,那個不好看了。”

江城嗯了一聲,忽然主動地搭上白望書的肩輕輕拍了拍,留下一句極淡的“明天見”。

他走後,白望書笑着捂住肩上仿佛還殘留的觸感,也輕輕回了一句,“明天見。”

怎麽辦,心底的那份喜歡,好像快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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