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莫景深再次收到“小陶”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當時，他和莫秀瀾剛好看完房子，在正午的陽光下，靠着車門瞅着不遠處的小區糾結。
莫景深被棒球棒砸腫的腳背已經消腫，雖然皮下還有淤血，顯得青紫一片頗為難看，但已經不影響行動了。
雅竹苑那邊的小偷事件還沒解決，趁着暑假還有一個多月，重新買房的事就該提上日程，不然開學以後，上學會很不方便，所以他這腳剛能走動，兄妹倆就出門看房了。
“這小區怎麽樣？”
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妹妹，莫景深皺着眉頭靠着車門，反手從車裏再拿出來一瓶，擰了蓋子仰着脖子咕嚕咕嚕。
汗珠子順着鼻翼穿過大墨鏡，彙成一股沿着臉頰流到下巴，身上的白色短袖棉布衫，沿着脖子這一圈，已經濕透了。
莫景深煩躁地捏着衣服抖來抖去，汗水黏黏糊糊的感覺，讓他渾身都透着低氣壓。
莫秀瀾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水瓶，眼睛盯着屏幕上記錄下來的房屋情況，聽得他問，頭也沒擡：
“這裏到學校有點遠，早上第一節 課會比較趕。”
莫秀瀾作息很規律，第一節 課完全不覺得趕，倒是他，常常起不來，這話明顯就是根據他的習慣來的。
莫景深在他爹的要求下，最近半年已經改了許多了，不抽煙了，晚上睡得也早了，聽她暗示他會睡懶覺翹課，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額，這個的确是個大問題。不過這裏綠化不好，光禿禿的，你肯定也不喜歡，我們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下午再去看剩下幾個小區。”
上了車，吹着空調，惱人的熱意稍微平息，莫景深心裏的煩躁卻未消減，忍不住吐槽起來：
“買房太麻煩了！投資太大，政策太嚴，可以選擇的範圍太窄，二手房又貴……”
莫秀瀾放下包，手扶着方向盤，斜眼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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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是，裝修要時間，裝修好了要入住，還得再等一陣子，暑假已經不夠倆月，就算你今天買下來，今天開始裝修，到開學也沒法住進去，要不，哥，咱倆租房去吧？”
“租的房子又不能随便改裝，萬一裝修我不喜歡怎麽辦？家具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怎麽辦？租到一半房東整幺蛾子讓搬家怎麽辦？萬一……”
“得了得了，您消停會兒！”
大熱天的跑了一整天，昨天還做了一天的準備工作，她也很煩的好嗎？
發動機嗡鳴，車子發動起來，莫秀瀾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翻白眼：
“你這別扭勁兒就不能改改？世界如此多變，遲早逼死你這強迫症！”
“要不還是回雅竹苑住？”
莫景深試探地提出這個建議。
他真的是煩了！
來回看了好幾處，不是這裏不好就是那裏不好，因為前陣子的事情，他們不僅要看房子，還得盯着物業，以及小區各項公共設施，甚至門鎖的牌子都得打聽！那叫一個繁瑣！
這麽個天氣，出行本就難過，再加上胳膊還隐隐作痛，擰個瓶蓋兒都得小心翼翼，這麽跑來跑去真的是太煩了！
買雅竹苑那套房子的時候，兄妹倆都處于年輕氣盛的時候，渴望擁有自己的小天地，哪怕那時候買不起，合夥也死活要買。
現在再買，想想就沒多大必要了。
畢竟他還有一年多畢業，堂妹也只晚一年，家裏也沒有比他們小的孩子要在附近上學。
京城這政策太嚴，他倆也不打算炒房，沒那麽多精力去研究，只是買來自己住，想想沒必要那麽折騰。
“監控壞的，門禁時不時出問題，小偷進了屋都不知道……”
“那天幸好你沒睡，萬一你睡着了，有人進來……”
“又或者你不在，我一個人在那住，有人進來……”
莫秀瀾面無表情，幾句話連着一說，莫景深立刻受不了了。
信任的崩塌只在一瞬間，自從經歷了那種事，他對這小區的信任感直接跌破底線，哪怕再住到那裏，恐怕都不敢閉眼。
“所以還是租房吧，找一個裝修差不多的，我們自己搬家具過去，到時候熟悉的家具一擺，看起來也就不那麽陌生了。”
“哎，先去吃飯吧，看看去哪兒？”
他們倆都有自己的工作，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住宿舍明顯不方便，所以這房子是必須的。
家裏人不知莫秀瀾寫書，若沒有他陪着，二伯母肯定不會同意她在外頭住，至少在他畢業之前，他倆都得繼續住一塊兒。
事情必須解決，卻又不是非得今天解決，心情煩躁的時候下決定太不理智，不如省點口水，回頭再議。
“日料？”
“行！”
天太熱，只想吃點涼涼的，莫秀瀾突然想吃生魚片，莫景深立刻就同意了。
莫秀瀾開着車，莫景深拿出手機翻看，立刻看到小號上面，有回複了。
兩天前，送了陶忘機去了車站，又去醫院看了病，等他到家的時候才看到“小陶”的消息，他問“她”最近怎樣，又告訴“她”，他的感冒好了。
當時趴在沙發上吹空調的他一時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懶洋洋回了句：“死哪兒去啦？這麽久都不理人家！”
當時發完覺得樂不可支，一個勁兒猜想，這老古板看到這樣帶着調戲、撒嬌口吻的嬌蠻回複，不知會是個什麽表情？
然後正逢他爹睡醒下樓，問他昨晚那朋友去哪了？又就他失控時的瘋狂傷人行為進行了道歉，并表示希望可以請陶忘機吃飯表示歉意雲雲。
當時他覺得挺好笑的，然後就和他爹聊了一會兒，等聊完才發覺那條消息與他一貫人設不符，想要撤回的時候，已經過了時限沒法再撤！
之前他塑造出來的“莎莎”，是個禮貌溫柔又家教很好的14歲少女，這句話卻透着股妖豔賤貨的撩人味兒，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
若是猜測盜號，這想法還算正常，就算猜“她”突逢大難，性子大變也說得過去！就怕腦洞大的，猜測“她”被人穿了！
本就背着騙人的包袱，莫景深心虛得不得了！
這陣子一直小心翼翼維護自己的形象，企圖永遠當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妹妹，直到“小陶”不再理“她”。
現在這種違背常規的操作，就好像往常裝妹子的時候一把揪下假發一樣刺激！
但現在他不是在整渣男，而是在彌補自己之前加錯人所帶來的傷害！是絕對不希望掉馬甲的！
所以任何一點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舉動，都讓他心驚膽戰！生怕一不小心翻了車，被壓在車底爬都爬不起來……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內心隐隐的那股不甘，他不願意永遠用虛假的自己去面對一個真誠的朋友。
他希望一點點釋放真實的自己，從而減少未來翻車的危險度。
這就造成了他“想要做自己，卻必須戴面具”的大悲劇！
在這樣矛盾的心理狀态下，這兩天，他都在忐忑地等待“小陶”的消息，既希望他接受這樣與“莎莎”人設不符的行為，又害怕這話太過不羁，給人留下壞印象。
大概在他心裏，這位“小陶”是個非常好的人，在他面前，他不希望表現出醜陋的一面。
這樣的舉動，好似探出去的腳，若是情況符合想象，他敢保證，自己肯定會繼續解放自我，若是和他期待的不同，他肯定會縮回來，回到原來的樣子。
因為心懷期盼，且持續很久，所以，當他看到回複的時候，反應特別大！
在莫秀瀾的眼裏，她哥幾乎是用捧的，将那纖薄的、泛着金屬質感的手機捧到了面前，随後秉着呼吸點開了微信圖标。
只見“小陶”依然一本正經給“她”解釋，一副完全不覺得“她”之前的話有什麽不對勁的樣子：
“這兩天去看望一位好朋友，他生病了，所以沒時間上網。”
一瞬間，莫景深心裏好似冒起了煙花，整顆心都沉浸在歡欣鼓舞當中！
【他沒有發現不對勁！】
【以後完全可以嘗試暴露更多的本性！】
【大兄弟啊！這都是看你太老實，哥不忍心欺負你！】
一路遇紅燈，莫秀瀾開車開得心裏火起，見他這副蠢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哥！你最近怎麽了？網戀了？怎麽成天盯着手機看？”
“怎麽可能？我要脫單，肯定會對着你這個單身汪好好炫耀的！”
莫秀瀾才補過妝，大紅色的口紅特別女王，微微一勾唇，就帶了點兒邪惡的味道：
“既然沒有，那你成天盯着微信幹嘛？一副生怕錯過誰的消息的樣子？”
“你說什麽呢？腦洞也太……太大了……”
一句話沒說完，就好似一盆冰水從頭而下一般。
他回憶起了無數個等待“小陶”回消息的時刻！
見他捂着臉，一臉痛苦，莫秀瀾驚了，眼裏好似狼一般冒出了尺長的綠光！
“誰啊？哥！你真攪基去啦？沒、沒關系！你大可以告訴我！我能接受得了！不用擔心沒法結婚！移民容易！孩子也好辦！我跟你說……”
“你說什麽呢？怎麽可能？我對他沒那心思！我只是幹了點兒對不起他的事兒，這不是沒辦法嘛？心虧啊！！”
“誰啊！”
兄妹倆都有這習慣，情緒太激動的時候，會把車停下來。
車子“吱呀”一聲，一個甩尾停到路邊停車位上，莫秀瀾嗓子都變了調瞪大眼睛審問起來：
“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幹虧心事兒了？以前也沒少見你幹缺德事兒啊！怎麽這回這麽有道德有底線？你還是我哥嗎？別被哪個道德模範穿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