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醉醉長安其一

“少爺,醒醒,該起床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一眼叫自己起床的侍女,司徒綠這才從深沉的夢中清醒過來。

拉起珠簾,打開雕花小木窗,便可聞到京城長安的清晨味道。

活在貞觀年間的大唐,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嗯,如果出門時不碰到商紅葉那個混蛋,就更完美了。

而推開門看到的景象,立馬讓司徒綠從頭發尖難受到了腳指甲。

“早啊!”任性地坐在司徒家牆頭上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商紅葉。今天的商紅葉仍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與名字完全不符的綠不了叽的衣服,手拿一片從一旁的樹上摘下來的葉子把玩着,嘴裏哼哼的是《關山月》的調子。

司徒綠沉默片刻,對身後的侍女道:“叫人來給家裏的院牆裝上鐵蒺藜,現在就去!”

商紅葉看着一臉不悅的司徒綠,心情大好,在一旁的樹上借了兩步力,跳回到地面,笑嘻嘻地道:“你搞得到就盡管裝。”

司徒綠撫額,絲毫不想理會這混蛋,索性直接将其無視,自顧自地向着門外走去。

門口跪着一個青年男子,衣衫樸素整潔,身形極為瘦削,看樣貌似乎是巴蜀一帶的人。這個人,司徒綠并不認識。

司徒綠微微皺起眉:“商紅葉,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一旁的商紅葉走到跪着的男子身邊,說道:“送你的禮物。”

司徒綠沉默了。如果是平時,他鐵定一腳踢了商紅葉的“禮物”叫他拿着滾蛋,但今天這個……

商紅葉一臉開心:“今天竟然沒叫我拿走,看來你很中意啊!”

“解釋清楚。”

“嗯,那啥,前些天從朋友那裏買過來的。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所以就拿來送你了。名字叫做黎酒,紅綠相混之色的黎,你最喜歡的酒。”

司徒綠看了一眼跪着的人,又将視線移回商紅葉身上:“帶着人滾蛋,司徒家不缺奴仆。”

商紅葉撓着頭,一副傷腦筋的樣子:“也行啊,我帶回家煮了吃,味道一定不錯。”

“……我收了還不行麽!”

“哈哈哈,別那麽生氣嘛。這家夥別的不行,舌頭倒是相當的靈,一杯酒喝下來,他能把酒裏每一樣東西的來源、年份、處理方法說得一清二楚。你最近在做酒水生意,多他一個還是有點用的吧。”

司徒綠微微一驚,随即皺起了眉:“如此能人,怎會……”

“他的才能,是我偶然發現的。趁着他的原主還沒發現,我就把他買了過來。說起來,他天生腿疾,行走不便,你可要好好照看着啊。至于別的,你自己慢慢發現吧。”商紅葉別有深意地一笑,然後似是逃走一般地跑了。

“喂喂!”司徒綠試圖叫住商紅葉讓他把話說清楚,卻發現追出去的路上擋着那個跪着的人。一時間無可奈何,只得将注意力轉向跪着的人,想到商紅葉說他腿腳不便,猶豫了一下問:“你是先站起來還是就這樣說話好?”

一直跪在地上的人用極為緩慢的動作站了起來。他的站姿很別扭,有一種風一吹就會摔倒的感覺。

司徒綠見狀,嘆了一口氣,直接上前一步将這個明明站不穩還有硬站着的人打橫抱起。過輕的體重壓在手上有一種微妙的不真實感,大概這個人平時一直處于吃不飽飯的境地吧,畢竟只是一個腿腳不便的奴仆。被司徒綠抱起的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微微別過臉,一副極為不悅又不好發作的表情。

司徒綠看着這家夥這樣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将人放回地上,只用手和肩扶着他:“走吧,去屋裏說。”

司徒綠的房間布置很普通,有着一個富家公子應有的奢華之氣,卻又半分也看不出主人的喜好,透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你叫什麽名字?商紅葉說的不是你的本名吧。”

“……黎九。黎是他說的那個黎,九是數字九。”

聽到這句話,司徒綠不由得一陣無語,連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黎九見見司徒綠只是沉默,便也保持了同樣的沉默,直直地看着司徒綠。

沒由來地,司徒綠冒出了一句完全不知是在指什麽的話:“……比起人來,還是酒更好。”

黎九随即接道:“然而大多數酒卻需要人來釀造、調味。”

司徒綠淡淡地看了一眼黎九:“人也要人生,要人養。”

“所以說,生人、養人便是人的天職。”黎九微微低下了頭,“然而商紅葉……”

“別在我面前提他!”司徒綠冷冷地打斷了黎九的話,直接無視掉黎九,徑自出門去了。

幾個友人相約踏春游湖,司徒綠是到得最晚的。

不知是被商紅葉還是黎九破壞了興致,今日一整日的司徒綠一直冷着一張臉,玩什麽都一副沒興趣的樣子。一直到晚上,幾個友人提議去逛窯子,司徒綠才意識到一天已經過完了。

到了窯子一問,平時跟司徒綠相熟的幾個人全被商紅葉買走了。司徒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甩甩袖子直接回了家。

走到自己房門口,卻又見着商紅葉送的那個奴仆跪在門口。

“黎九,你存心氣我是吧?還是說你比較想我把你退回給商紅葉,讓他把你煮了吃?”

黎九擡頭看向司徒綠,苦笑道:“實不相瞞,我的身契還在商紅葉手裏,而他一開始就不打算把身契給您。”

司徒綠撫額,他就知道商紅葉這家夥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安好心。至于這個黎九……光是想想就覺得頭大了。

“既然你這麽直白,我也就不跟你說廢話。我非常讨厭商紅葉,你自己說該拿你怎麽辦。”

黎九微笑:“殺了便是。”

司徒綠皺眉:“既然你不想活,那我明天就将你送回他手上。”

黎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情願死在您手中。”

“為何?”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司徒綠默了默,最終道:“去柴房睡着,明天我再想想怎麽處置你。”

黎九應了一聲,拖着蹒跚的步子離開。

此夜,司徒綠睡得極不安寧,半夜起來灌了半壇子酒,這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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