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釘鞋有呀,”美女導購指向一排貨櫃,溫柔道,“這邊都是釘鞋,您喜歡可以試穿一下哦。”

“有沒有前掌七釘後掌四釘的?”

導購員剛上任沒多久,還是第一次知道釘鞋竟然還分種類,愣了愣,開始翻看鞋子的底部。

“這個前掌有七顆釘子。”

盛星河看了看,後掌沒釘,“那個是跳遠專用的。”

“噢。”導購員繼續在貨櫃上翻找,過了一會,又問,“這個行嗎?”

盛星河掃了一眼,前掌八顆尖釘。

“那個是短跑專用的,而且我需要的是平釘,不是尖釘。”

“……”導購員徹底懵了,她還以為釘子越多越好來着。

最後店裏的三名導購員一起在貨櫃上數鞋釘。

鞋子是找到了好幾款,不過盛星河忘記了賀琦年的鞋碼,直接問不太好,于是相當迂回地咨詢秦沛。

-你腳多少號來着?

-幹嘛?你要給我買鞋嗎?

盛星河十分娴熟地找理由。

-有份普查表我這邊要登記一下。

-哦,47。

Advertisement

-你腳那麽大啊。

-對啊,鞋超難買。

-上萬能的淘寶。

剛回完秦沛的消息,谷潇潇的信息又進來了。

-教練,你是南方人嗎?

盛星河被她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給弄愣了。

-是啊,怎麽了?

-沒什麽啦,就是随便問問嘿嘿。

-你們在外邊唱歌呢?

-嗯嗯,你要一起嗎?

-不了,你們玩吧。

盛星河挑好鞋子,看了一眼标簽,覺得價格在心理預期範圍之內,便麻煩店員打包。

“您好,現金、微信還是支付寶?”收銀臺的小姑娘問道。

“支付寶。”盛星河看了一下賬戶餘額,愣住了。

還剩兩百多,就夠買個鞋頭。

他平常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花錢的地方并不多,很少關心賬戶裏還剩多少錢,這一個月感覺還沒怎麽花錢,怎麽就沒了?

第一反應是賬號被盜刷了。

他查了下現金流水,才慢慢回憶起了這陣的瑣碎事。

機票、房租、押金、水電、煤氣、逛超市、請客吃飯、攀岩、水果……

雜七雜八竟然花了兩萬多。

這幾年他參加比賽掙了點小錢,刨去之前的治療費用,零零散散加起來還有四十來萬,不過大部分都存在理財賬戶裏,到期後才能取出來,最快的一筆兩萬要到下個月初才到期。

工資也得下月中旬才到賬。

“支持花呗嗎?”

店員搖搖頭。

盛星河挖出錢包裏所有的現金數了數,覺得應該差不多,“現金加支付寶一起付可以嗎?”

“可以的。”

盛星河松了口氣。

包廂裏,關于南方人的熱議仍在繼續。

張大器的嗓門蓋過了電視的音量。

“年哥,我跟你說,我們這兒的小姑娘很多都不外嫁,你找對象之前得問問清楚人家将來樂不樂意跟你,像我媽就常跟我說,談戀愛最好談一個本地姑娘,這樣回娘家什麽的都方便。”

賀琦年有些無語,“你這想法也太超前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更何況他也沒有這種困擾。

“她還不知道你啊?”張大器問。

賀琦年搖搖頭,沉默不語。

“哎,那我就要跟你提個醒了,就我們家隔壁那個女孩,跟他男朋友談了七八年了,就因為娘家不準她嫁太遠的地方去,那個男的吧也不願意入贅,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分掉了。”

“大器同志,你為什麽活得跟居委會大媽一樣啊?什麽都要管。”劉宇晗抱着胳膊說,“你難不成讓他在戀愛之前問人家‘哈咯,你願意随我嫁到北方去嗎?願意的話,我要開始追你咯。’”

張大器抓抓腦袋,笑了,“倒也是哈。”

賀琦年笑得不行,喝了口飲料說:“放心吧,我沒有這種困擾。”

“喲?這麽自信啊?”秦沛挑了挑眉,“你是打算入贅到這邊了?”

賀琦年往沙發裏一靠,神色淡然,“單純地談個戀愛而已,考慮那麽多幹嘛?”

“卧槽,你這是什麽渣男言論!”張大器拔高了嗓門,“你談戀愛難道不是為了結婚的嗎?年哥,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跟你談戀愛的女生得多傷心啊?”

張天慶也難得地在這類情感話題裏提出自己的想法:“雖然談戀愛的人将來未必會走到婚姻的殿堂,但如果一開始就只抱着談個戀愛的想法去追求對方的話,我覺得對對方而言,不是很公平。”

秦沛糾正道:“是很不公平。長得帥也不能為所欲為。”

“……”莫名其妙就被冠上“渣男”頭銜的賀琦年欲哭無淚。

“那如果他也不想結婚呢?一輩子談戀愛難道不好嗎?”

張大器說:“不現實,到時候只會被家裏人催死,我哥就是個例子,他今年快三十了嘛,談了個女朋友,才不到一年,家裏人已經籌備着婚事了,大人眼中的戀愛就是為了結婚生子傳宗接代的。”

賀琦年微弱地嘆息一聲。

他知道在場所有人都是出于好心,說的話也都有道理,只不過,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意識到,再好的朋友也有聊不到一起的話題。

再近的距離,也可能存在逾越不了的鴻溝。

一直坐在角落沒發聲的谷潇潇低頭發了一條消息。

【別聽他們的,他們又不是你。】

賀琦年擡眸看她,谷潇潇嘴角的笑容寓意不明。

盛星河到家時八點多,躺在卧推凳上做了一會力量訓練,看見對面樓層的燈亮了起來。

小朋友回家了。

人影在窗戶邊晃悠了一圈。

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下一秒,賀琦年的視線就投了過來,盛星河立馬把窗簾拉成一條窄小的縫隙。

沒有預想中那種四目相對的唯美場景,賀琦年有些失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盛星河躲在窗簾後笑了一聲,把手裏的阻力帶扔在一邊,休息了十分鐘左右,起身去浴室沖澡。

回來時微信上多了兩個小紅點,都是賀琦年的消息。

-你在幹嘛呢?

-晚點一起吃夜宵嗎?

盛星河邊出門邊低頭打字。

-晚點還有事情要辦,沒空,你去吃吧。

賀琦年退出聊天框,在床上滾了兩圈,喃喃自語:“這個沒空那個沒空,永遠都是沒空,哪兒那麽多事情呢?”

思緒還沒來得及飄遠,屋外響起了沉而有序的敲門聲。

“誰啊?”

“外賣。”

這聲音太過熟悉,前一秒還悶悶不樂的小臉立馬變了,他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的,“來了來了來了!——”

“你不是說沒空吃麽?”賀琦年的嘴角挂着笑,歡脫的像是只迎接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盛星河剛洗過頭,脖子裏挂着條淡色的毛巾,他的頭發只是稍稍擦了一下,并沒有吹幹,水珠順着他的兩鬓緩緩滾落,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

賀琦年呆了兩秒,看見他手上提着個牛皮紙袋。

“這什麽東西啊?”

盛星河擡手把袋子遞過去,“打開看看。”

賀琦年早就看見了袋子上的LOGO,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就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送我的嗎?”

盛星河淡淡地“嗯”了一聲。

賀琦年側身讓出了一條道,“先進來吧。”

盛星河還在猶豫,胳膊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拽進屋裏,他忽然發現這小東西的力氣賊大。

兩人認識這麽久以來,盛星河第一次踏進這間小屋,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賀琦年的房間雖小但五髒俱全,而且收拾得非常幹淨,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廳連在一起,靠窗的位置是一張單人床,一進門就是全貌。

簡歐風格的裝修,看着明亮又舒适,空氣中還透着一股橘子皮的清香,淡淡的,聞着很舒服。

米白色的瓷磚纖塵不染,鞋櫃上的鞋子碼得整整齊齊,就連床頭櫃上的數據線都用一個收納扣卡在一起防止纏線。

整個屋子的細節都在告訴別人,它的主子很愛幹淨。

盛星河自愧不如。

賀琦年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驚喜地打開鞋盒,裏面躺着一雙黑白相間的釘鞋。

出乎意料的好看。

之前他的釘鞋都是學校統一定的,要麽綠油油,要麽黃澄澄,要麽是詭異的阿凡達藍……

配色離奇,審美坍塌,總之跟這雙完全不能比。

“你為什麽突然送我鞋子啊?”

“也不是突然啊……”盛星河沒想到這小屁孩問題這麽多,怕他多想,于是撓了撓耳朵說,“就我之前買的,還沒怎麽穿,不是被禁賽了麽,然後……”

他越扯越覺得離譜,越扯越心虛,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圓,“反正還沒機會穿呢,你那雙不是壞了麽,就先拿去穿吧。”

賀琦年聽完他的一連串屁話後,感覺腦子沒轉過彎來,疑惑道:“那穿完還要還嗎?”

盛星河被他的思維邏輯給逗樂了:“送你的,不用還。”

賀琦年內心再次雀躍,彎腰換鞋,“太謝謝了!這雙比我之前那雙強多了。”

“合腳嗎?”盛星河問。

賀琦年起身原地轉了兩圈,“完全合适,沒想到咱兩的鞋碼居然是一樣的。”

“你喜歡嗎?”盛星河又問。

“喜歡!當然喜歡!”他的眼睛像小動物一般亮閃閃的,心情多好,不言而明。

“喜歡就好。”盛星河想了想,又說,“不過你到學校的時候,千萬別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就說你自己買的。”

賀琦年眼眸一擡,電光石火之間,領會到了盛星河話裏暗含的意思,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撐開了。

偷偷的,不能說,因為別的小朋友都沒有。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盛星河的眼睛,感覺有人在他的腦子裏放煙花,噼裏啪啦炸開了絢爛的花。

“教練。”

“嗯?”

賀琦年嘴角一翹,“你這算不算偏心了啊?”

“……”盛星河伸手去奪釘鞋,“還我!”

賀琦年一把護在懷裏,“給了我就是我的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