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湮兒!湮兒!”

朦朦胧胧間,齊玉湮仿佛聽見了母親的呼喚。她眼眶一熱,眼淚便掉了下來。

她一怔。眼睛不是已經被潘莠君挖了嗎?怎麽還會有眼淚?難道人死之後,失去的東西便回來了嗎?她動了動手指,明顯感覺到雙手有觸感。真好,手也回來了。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将她的手緊緊抓住,一個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湮兒,你終于醒了?”

這是娘親的聲音,這也是娘親的手。

可人死了,怎麽手還是熱的。

齊玉湮輕輕地睜開眼睛,一眼便看見坐在自己榻邊的陸氏。

看見齊玉湮醒了過來,陸氏趕緊抹了眼淚,笑着說道:“湮兒,你可醒了。你可知道,你差點吓死娘親了。”

齊玉湮感覺窗外陽光明媚,絲毫沒有想像中陰曹地府的陰氣。她怔了怔,問道:“娘親,這地府怎麽跟人間一樣啊?”

陸氏聽見齊玉湮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啐道:“湮兒,胡說些什麽呀?這還有一個多月便過年了,可不許亂說話!”

聽了陸氏的話,齊玉湮眼睛驀地瞪得老大:“娘親,你不是說,我……我還活着吧?”

陸氏呆呆地望了女兒片刻,伸出手來,在女兒額上摸了摸,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啊,怎麽盡說胡話?”想了想,又說道:“看來得找個日子去萬佛寺燒個香拜個佛,求個平安。”

齊玉湮怔怔地看着陸氏。從母親的表情上看,似乎不像在說假話。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記得自己明明被潘莠君毒啞後,又被剜眼剁手,她不堪忍受,便一頭撞死了,可為什麽自己還好好地躺在這裏?而潘莠君口中已被害死的母親也好好地陪在自己身邊?

母親還在,那父親呢?兄長、小弟呢?嫂嫂和歡兒、悅兒姐弟呢?他們又在哪裏呢?他們也都好好的活着嗎?

正在這時,從屋外走進了一個年輕婦人,腹部明顯的隆起,應該懷着六七個月的身孕。

齊玉湮看着她的腹部,神情一怔,然後問道:“嫂嫂,你又懷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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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齊玉湮的話,張湘茹笑了起來:“妹妹怎麽如此說?可是病糊塗了?”

陸氏也瞪了齊玉湮一眼,說道:“你嫂嫂可是懷的頭胎,什麽叫又懷孕了?”

頭胎?齊玉湮感覺一個驚雷在自己頭上炸響。嫂嫂明明已經生了歡兒、悅兒了啊,怎麽會是頭胎?

她呆了半晌,看着比自己記憶中略微年輕一些的母親,這才仔細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屋子,正是自己在齊府裏的閨房。她心裏隐隐感覺到了什麽,掙紮着坐了起來,陸氏忙扶着她半靠在床上。

齊玉湮這才問道:“娘親,今天是什麽年日啊?”

陸氏替女兒将被子撚好,奇怪地盯了女兒一眼,說道:“今天是永嘉六年冬月二十三啊。”

永嘉六年冬月二十三?她心頭猛地一跳。她記得自己是永嘉七年三月初一入的宮,死的時候已經是永嘉十三年了,可母親為什麽說現在是永嘉六年的冬月。難道原來自己那拼盡全力的一撞,并沒有死去,而是重生回到了入宮之前。

老天給自己這個機會是什麽意思?是讓自己重活一世,改變自己前世悲慘的命運?前一世因為自己入宮受寵,父兄權力大增,惹了他人嫉恨,最終落得個滅門之災。這一世,老天既然讓自己回到了進宮之前。那麽,是不是這一世只要不入宮,不再受寵,齊府阖家老小的命運便會改寫?

可想不想入宮,可不能齊玉湮自己便能決定的。想到這裏,齊玉湮偷偷看了看母親,咬了咬唇。

她自七歲起,便與小弟随祖母生活在眉陽老家,九年來一直代替父母承歡祖母膝下,以盡孝道。可是,太後的一道為永嘉帝選妃的旨意,讓十六歲的她不得不離開疼愛自己的祖母,與小弟一起回到了京城。

永嘉帝李璟雖然今年只有十九歲,但他十二歲登基,十五歲親政,勤于政事,除了皇後,後宮幾乎無人,至今膝下無一子半女。最終在太後下旨,凡五品以上京官家待嫁女子都必須備選入宮。她父親齊致遠為正三品榮威大将軍,她自然也在此之列,這才不得不帶了小弟齊意一起回了京城,等待備選。

可是,她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自己前一世入宮後的遭遇,因此這一世,她是真不想入宮了。只要她不入宮,不再受寵,父兄也就不再惹人嫉恨,就算位高權重,也是憑自己的血汗換來,不會讓人以為沾了自己這個寵妃的光,從而招人嫉恨。

想到這裏,她心裏便暗暗下定了決心,今生絕不能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陸氏看女兒低着頭作冥思苦想狀,忙問道:“湮兒,還在想什麽呢?”

齊玉湮擡頭望着母親,說道:“娘,女兒可不可以不進宮去啊?”

陸氏看了女兒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母親也不想你入宮,後宮險惡,你這孩子心思單純,怎麽鬥得過別人啊。可太後突然下了旨,我們不得不遵從啊。”

“如果我現在馬上訂一門親呢?”齊玉湮說道:“那我不就不能被選進宮了。”

“這種主意你也敢出?”陸氏先是倒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瞪了她一眼,說道:“要讓你父親的政敵知道了,不捏了把柄彈劾你父親才怪,說不定治我們一個欺君之罪,流放都算輕的。”

聽了母親的話,齊玉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只有盼着我不會被太後瞧上了。”

張湘茹看着齊玉湮一臉憂心的模樣,“撲哧”一笑,說道:“妹妹長得這樣好看,只怕太後、皇帝見了你的畫像,都挪不開眼呢。怎麽會選不上呢?”

齊玉湮聽了嫂嫂的話,心裏一動,說道:“娘,你要不給那畫師塞點銀子,讓他把我畫醜些,太後不就瞧不上我了?”

陸氏盯了齊玉湮一眼,神色有些奇怪:“湮兒,你忘了?前幾日畫師已經來畫過像了。”

“什麽?已經畫過像了!”齊玉湮聽了,又是一呆,然後心裏便有些洩氣了。她知道前世太後在看了自己的畫像後,便點了自己入宮。看來這不想入宮受寵,還得另想他法。

“我看妹妹精神挺好的,該是已經大好了。”張湘茹笑道。

“我生病了嗎?”齊玉湮仰臉望着張湘茹。

“你這孩子,怎麽啥都不記得了?看來還得找個郞中來給你看看。”陸氏一臉緊張地望着女兒。

張湘茹在一旁說道:“你今早和你大哥、鐘五郞他們幾人去游湖,不小心墜了湖,被救起來後,都沒出氣了,把你大哥吓死了。還是鐘五郎出主意,讓你大哥倒背着你跑了半晌,你才把水吐了出來,雖然有出氣了,可人還一直昏迷,就這會兒才醒呢。”

鐘五郞?齊玉湮的心一跳,忙問道:“是淮陽侯府上的鐘毓公子嗎?”

“除了他還有哪個鐘五郎?”張湘茹笑着說道:“還是他将你從湖裏撈起來的呢。”

果真是鐘毓。想到他,齊玉湮心裏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一直都知道鐘毓對自己好,可她心裏只有李璟,一直當鐘毓是自己哥哥般依賴,沒想到最終卻是自己害死了他。當時,潘莠君設計給自己和鐘毓下了迷藥,待她和鐘毓昏迷後,便脫光兩人的衣裳,将兩人弄到床上,再叫了李璟來捉奸。

她現在還記得自己醒來時看見李璟那張震驚和狂怒的臉。鐘毓當即被處死,而自己被關進了冷宮,最終也逃不過慘死的下場。想到這裏,齊玉湮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在心裏說道,都過去了。今世,這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

想到這裏,齊玉湮擡起頭,對着母親說道:“娘親,我想親自到鐘府去看看鐘家五公子,當面向他致謝。”

陸氏笑了笑,說道:“等你好了後,娘親陪你去鐘府便是了。”

正在這時,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小丫鬟推門走了進來,對着屋裏的人行了一禮,然後将一碗藥送到了齊玉湮面前,笑道:“姑娘,藥熬好了,奴婢先服侍姑娘先将藥喝了吧。”

齊玉湮瞥見這丫鬟的臉,眉頭輕輕皺了皺,說道:“蘭香,你先将藥放下,我呆會兒再喝。”

“是。”蘭香将藥碗輕輕放在桌了,輕輕退了下去。

看着蘭香的背影,齊玉湮心裏一悶。她進了冷宮才知道,便是這蘭香幫着潘莠君陷害了自己和鐘毓。這等不忠之奴,得找個機會早早打發了她才是。

陸氏看女兒臉色不好,伸出手在藥碗上試了試溫,再端起碗,用勺子輕輕攪了攪,擡起頭對着齊玉湮說道:“藥再放可就要涼了,娘來喂湮兒喝藥,可好?”

齊玉湮看着失而複得的母親,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一天,忙點了點頭,笑道:“好。”便就着母親送上來的勺子,将藥喝了下去。

次日,回春堂的何大夫又來給齊玉湮瞧了病,說是已無大礙,陸氏總算放下心來,想着過幾日便是臘月初一,讓齊玉湮跟她一起去西山萬佛寺拜佛謝神。

聽到陸氏叫自己臘月初一跟她到萬佛寺去,齊玉湮心猛地一跳。

上一世,她便是在臘月初一,随陸氏到萬佛寺拜佛時,遇到了李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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