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雖說蕭離離一臉不情願,然而陸舫還是一胳膊把他師妹撈了回來,半拉半拖地帶去了鴻鹄客棧。

鴻鹄客棧說是個客棧,但是規模大得讓人吃驚。它內部足足有十幾個小院子,比起客棧,甚至更像是出租臨時別院的地方。

殷梓一向不是個太客氣的人,有送上門的好處也不能指望她不要,衆人到的時候,她正窩在院子裏寬大的貴妃椅上,懶洋洋地往嘴裏丢瓜子。

“大師姐,二師兄,我們到了。”

因為二師兄這個叫法實在不好聽,加上殷梓和易無雙長得非常相似,所以玄山弟子們大多稱呼都是大師兄大師姐,而後直接跳過去喊三師兄四師兄。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遵照這個叫法的,比如常年和大家缺少交流老三花重就根本不知道這個慣例,

易無雙本人對這個稱呼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從內屋走了出來,發覺人數比預計中要多不少,于是回頭看向了已經在跟殷梓說明情況的唐青洲。

“也好,人多熱鬧。”殷梓聽了個大概,笑嘻嘻地應了聲,“既然是同伴,那提前認識認識也是好的。可惜還有同伴似乎還沒到,不然我們可以一道熟悉一下。”

“不用擔心,等懷月陵、空蟬寺還有幽篁裏的各位到了,我自然會邀請他們一起來。”陸舫湊在殷梓旁邊,殷勤地應着話,“我剛租下的院子還有很多空間,同伴當然應該更加親近一點……”

“空蟬寺?”易無雙一怔,下意識地擡頭,“這一趟魔境歷練有空蟬寺弟子?”

殷梓咬了一顆瓜子,詫異地擡起頭看着易無雙:“你之前沒聽說麽?空蟬寺今年派了人來,似乎是個年紀挺小的弟子,叫空懷。為什麽突然問空蟬寺?”

易無雙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旁邊陸舫又湊過來跟殷梓搭了兩句話,另一邊站着的一個同樣是長劍門款式服飾的少女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頭就出了院子門。

殷梓于是笑出了聲來,看着易無雙大步走了過來,并不算太客氣地把其他門派的人都請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陸舫又早早地過來串門,易無雙和馮洛得去置辦貨物,唐青洲也一早就出門了,倒是殷梓依然坐在院子裏,一邊給坐在旁邊吃早飯的粼粼碗裏夾菜,一邊有一茬沒一茬地接着他的話。沒一會兒,他們的院子門又被人敲響了,龍粼粼正和殷梓剛夾過來的白菜大眼瞪小眼,聽到聲音直接從躺椅上跳了下來,屁颠屁颠地跑去開門。

門一開,就見一道幾乎有些晃眼的身影緩緩地走了進來。

她穿了一聲金紅色長裙,長發盤在腦後,用極長的金簪子盤了起來。雖說她臉上并沒有笑意,遠遠地看過去,也覺得是個極其明豔的小美人。

這小美人微微昂着頭,緩步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殷梓坐着的美人榻旁邊,這才居高臨下地向着殷梓開了口:“我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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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殷梓笑眯眯地點頭,稍微坐直了一點身體,讓出一塊地方給對方,“很美。”

小美人得意地“哼”了一聲,這才提了提裙子在她旁邊坐下,依然高高地昂着頭:“既然我美,那你願意多看看我麽。”

“當然好。”殷梓笑眯眯地點頭,“你這樣的小美人,哪有不識貨的家夥不喜歡呢。”

于是小美人心滿意足地靠到了殷梓胳膊上,從剛爬回殷梓懷裏的龍粼粼身邊擠了個地方,再轉頭看了陸舫一眼:“你昨天說的美人,她覺得我很美,是你不識貨。”

陸舫:……

從來沒覺得自家師妹這麽丢人過。

這邊陸舫還沒緩過氣來,那邊院子門又響了,這回來的人并沒有等裏面人開門的好教養。他看着院子門沒鎖,象征性地敲了兩下,然後直接推開院子門走了進來。

“齊淵師弟也來串門啊?”陸舫從腰上卸下酒壺來晃了晃,“昨天我邀請你一起喝酒你當時沒空,今天要不要一起。”

“我帶了禮物來。”齊淵無視了陸舫,也不管主人有沒有邀請自己,大步走到了殷梓身旁,“給你。”

話音剛落,從他手裏的儲物袋裏直直地掉出兩條胳膊長的魚來。

殷梓:“……”

她這邊一時竟然沒想出來應該怎麽處理這個局面,然而她懷裏抱着的龍粼粼卻好奇地探出半邊身體去,高興地伸手指着地上還在蹦跶的魚:“魚!師姐我想吃魚!”

“是給你的。”齊淵目不轉睛地看着龍粼粼,“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去弄兩條。”

“……雖然我确實知道,倒海塔的宗門就懸在南海上方。”殷梓伸手把自家也在忙着丢人的小師妹撈了回來,努力維持了待客的表情,“但是我并不知道貴派有這麽……別出心裁與衆不同的見面禮。”

“我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齊淵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聽到殷梓發話了,直接開了口,“我想和她締結婚約。”

全場的人都順着齊淵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陷入了一片死寂。

——

幽篁裏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的門派。論資歷和規模,也就是堪堪能勉強有資格派弟子參與魔境試煉。但是要說家底,那就遠遠比不上同行的另外幾家。這一代幽篁裏先入門的幾個大弟子資質都一般,反而是醫修出身的小師妹肖阮天資出衆,小小年紀就已經結成金丹。掌門頭疼了許久之後,還是在面子和輩分裏面選擇了前者,派了這一代唯一一個金丹出來。

因着這尴尬的身份,肖阮終于打聽到其他試煉參與者居然住在那個以價格高出名的鴻鹄客棧的時候,很是猶豫了一番才決定登門拜訪。

就在她鼓足了勇氣,将手伸向那扇刷着銅漆、一看就很貴的門一剎那,突然感覺到一陣危險的迫近。她下意識地向旁邊跳開兩步,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一團黑色的東西破門而出,直直地砸到了門口的地面上。

哦,是個人呢。

一道白色的劍光緊随其後,穿過搖搖欲墜的門激射了出來,直直地沖着先前那團黑色的人影刺了過去。肖阮眼見着那黑色的人影就地一滾,避開了劍勢,于是那道劍光就這麽直直地沖着石制地面砸了下去。

——這地面砌得很平整,質地很結實,也一看就很貴。

身體的本能比她的腦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一個銀色的罩子就這麽扣在地上,硬是抗住了殷梓的劍氣。

“……”追在劍氣後面出來的一幹人等,以及地上趴着的齊淵,還有站在門旁邊的肖阮面面相觑,誰都沒弄懂現在是什麽狀況。

肖阮左右環顧了一陣,恍然大悟:“你們在打架?”

陸舫想了想,似乎是這樣沒錯,于是他點了點頭。

肖阮“哦”了一聲,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來:“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我現在撤掉罩子,呃,地面要是壞了,不會要我賠的對吧?”

殷梓:“……”

因為沒人敢于發話,肖阮也一時沒敢動彈。一直等殷梓撤回了劍氣,肖阮這才收回了防護,戰戰兢兢地看着那邊兇神惡煞的一幹人等,忍不住為自己接下來的魔境之行感到了一陣絕望。

“這位師妹不要害怕。”陸舫趕緊湊了過去,“是誤會,真的是誤會。”

“誤會?”殷梓一只手把龍粼粼攔在身後,另一只手平穩地舉着劍正對着齊淵,“我誤會什麽了?他剛才沒口出狂言,要娶我師妹?我師妹這麽點兒大個孩子,他這種混賬話都說得出口,我冤枉他了麽?”

“你師妹看着十三四歲,放在凡世其實也不能算小……”陸舫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在殷梓涼飕飕的眼神中徹底閉了嘴。

“我只是說定親。”齊淵好不容易從剛才腦袋着地的眩暈中緩了過來,總算是爬了起來,“我自然會等她長大再娶她過門。何況粼粼以後未必不喜歡我,大可以先定下,等以後她長大了再說。殷梓你擔心得太多了。”

殷梓眉角一豎,剛要說話,身後傳來了聲音:“師姐,怎麽這麽大動靜?”

花重眼睛不好,一貫不怎麽喜歡出門,聽到外面動靜太大這剛從屋子裏出來,用靈氣探查了一下眼前的陣勢,稍稍愣了愣,随即按住了殷梓握劍的手,扶着門框轉向了齊淵:“你跟師姐說什麽了?”

“我說我想和龍粼粼定下婚約。”齊淵梗着脖子,又重複了一遍。

“……”花重萬年溫和得像是一張面具一樣的表情龜裂了一個瞬間,“你……說什麽?你剛才說,要和粼粼定下婚約?”

齊淵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花重怔了怔:“你以前見過粼粼?”

齊淵挑了挑眉毛:“沒見過,那又怎麽樣,我想一輩子呆在她身邊。”

“你認識齊淵?”殷梓聽着這話不對,略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向花重。花重是鳳朝峰首座清堯真人的養子,按照玄山派的習慣,各峰首座都會把選定的繼承人送到首峰來當直系弟子,冠冕堂皇地說是培養各峰首座之間的感情,私底下大家也大抵覺得,這未嘗不是為了疏遠各峰首座和下屬們之間的關系。

花重被清堯帶入玄山派的時間比殷梓還早些,不過他身體狀況很糟,在鳳朝峰養了好些年,才終于被送來了首峰。位次也就卡在了剛到玄山不久的易無雙、和當時還在絕影峰當劍侍的唐青洲之間。他身體一貫不好不怎麽出門,再加上對自己來玄山之前的事情絕口不提,在其他人心裏,他就像是只活在他那間小藥房裏一樣。

“不認識。”花重搖了搖頭,“但是我和倒海塔略微有些淵源。倒海塔位居海上,與世隔絕太久,難免有些……想法和禮數與常人不同之處。”

既然花重這麽說了,殷梓皺起了眉毛,到底也沒再動手:“粼粼還太小了,麻煩齊道友注意一下言辭。這件事情幾年內都不要再提,否則的話我一定去倒海塔要個說法。”

齊淵似乎是接受了這個提議,花重松了口氣。他不太習慣呆在這麽多陌生人面前,轉頭就想回自己的房間,結果才走出去兩步,一沒留神一腳踩中了什麽滑溜溜的東西,一下子滑出去好幾步遠,差點直接摔出去。他勉強穩住了身形,聲音有些發顫:“這……是什麽東西?”

“是魚。”齊淵甚至有些得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帶來給龍粼粼的禮物,很大對吧?我挑了好一會兒呢,還是活的。”

花重深吸了一口,轉向了殷梓:“師姐要不,還是再把他打一頓好了。”

作者有話說:花重——一個被師兄弟姐妹們從藥房裏扒拉出來再一路拖到靖陽,也依然安定地開始繼續宅的家裏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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