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有花無葉
身後是他,喬金感覺安心,畢竟也沒什麽會傷人的東西,他撒丫子跑的并不盡力。
梁月陽揚手拉起屏障,如己所料仍是沒用,他幹脆轉身追在身後,當人肉屏障,揚手撥擋,前面的人一軋一軋,他忍住踹一腳的沖動。
流光一接觸到洞外的空氣,驚吓般趕緊撤回。
“這背的跟空氣似的。”喬金把何子月小心翼翼放下來,“你還好吧?”
那還跑的那麽慢。梁月陽目光移到何子月身上,眸光變暗。
雲茂低呼一聲:“你好像……”
“最後。”何子月虛弱一笑,仍含着平日調皮的意味,掌心朝着梁月陽,“傷不傷的到不重要了。”
梁月陽緩緩蹲下身,神色肅穆,虔誠的伸出手掌和她淡薄的手掌貼在一起。
“她會怎麽樣?”喬金輕聲問。
雲茂遲疑着:“我哪裏知道,但是功德板并不是救人的東西。”
刺目的光亮從兩人的掌心迸發出來,光亮蔓延的很快,幾乎淹沒了視覺。
梁月陽睜着眼睛,平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何子月的發帶散落,她痛苦的緊閉雙眼,僅僅發出一些低啞的悶哼。
而她痛苦的來源,是體內翻滾的另一團東西,那東西拼命的掙紮扭轉,在靈體的身上鑿出一個洞。
梁月陽毫無所動。那東西如果脫離出來,或許何子月還有一線生機,但是……幾率又有多少呢?
“我感覺精神很好。”何子月在絕亮的地方睜開漂亮的雙眼,裏面泛着金光,“雖然很痛。”
“你做的很好。”梁月陽緩緩眨一下眼睛,“功德板并沒有排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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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月臉色難看卻得意一笑:“我把村子打理的很好啦,房屋都有休息,書籍也護理着,花草旺盛,我還學了很多你們的東西,比如,我做了一個背包……”
靜靜聽着這一切,梁月陽手指開始顫動,沒有用了。
“我看到她的記憶了……”何子月眸中蓄着淚,目光直直的望着遠處。
喬金捂着眼睛,感覺光亮開始退散,立馬放開手,何子月就像身邊一直飄散的細沙一般,支離破碎。
“我一直想養貓。”何子月凝聚着最後一個笑容,眯着眼睛暖暖的對着雲茂,然後散在空中。
她散去的地方,趴着一個影子。
“她就這樣消失了?”喬金伸手,惆悵卻無奈的望着天空。
梁月陽把目光打在地下,“何子月”緩慢的擡起冰冷的面頰:“如果何子月這個名字讓你們很不舒服,可以叫我聖女。”
“你用這個辦法避免被勾走鬼魂?”梁月陽寒聲發問。
“三百多年的黑暗牢獄嗎?”聖女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面無表情,“我不願意。”
喬金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态去看待這只鬼。
聖女跌跌撞撞,竟然直沖向山洞。
因為與她并不相熟,三人沉默一瞬只是靜靜跟在身後。
流光如同子彈,迅猛的穿過她的身體,她被一次次沖擊沖撞的移動困難,卻只是低聲不斷的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每一個傷口,竟然都仍舊流着暗色的血,不多時,身上就已經密布傷口。
“她想做什麽?”喬金不解的問,“這東西似乎巴不得她死去。”
“難道是找屍體複活?”雲茂把目光轉向主人,梁月陽一言不發。
她走到棺前,看着裏面的屍體,淚水淩空滴落,她絕望的抓住屍體的手臂:“你早該腐爛了,為什麽還如此鮮活!”
透過水晶棺的棺壁,裏面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下去。
“我害死了整個村的人。”聖女聲音透着不可言說的忏悔,“我怎麽贖罪,你讓我怎麽辦!”
“果然是她。”雲茂咋舌,“她肯定是重罪,殺人還逃逸。”
聖女擡眸看着遠處的三個陌生人:“她說你們在尋找彼岸花,我知道哪裏有。”
喬金神色一動:“她?”何子月麽。
“我們無意□□享了記憶。”聖女走過他們身邊,“我正好,還有一個約定沒有遵守。”
“你不打算撐到黃泉路了?”梁月陽看着遍體鱗傷的聖女,這個樣子,恐怕會提前魂飛魄散。
聖女悲怆的笑了一聲,每一步都走的堅定無比:“那條路,我們沒有資格走。”
這一聲我們,看來就包括約定的對象。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喬金斟酌了一下,“你們被破城了嗎?”
“我在城破之前死去了。”聖女握着拳頭,“而接下來,城破是必定的。”
聖女是一個落後村莊的全部信仰,即便她百般不甘心,也只能含恨閉上眼睛,若是甘心了,會不會就不會這般田地?
跟着她破碎的步子,大家一起走到了水井旁。
水井看起來并不十分隐蔽,雲茂直接擋回喬金好奇的眼光:“主人清理過了。”
“全村的屍骨都在這裏。”聖女撐在水井上,傷口印到石頭上一個黑色的印記,言罷立刻縱身跳下。
喬金和雲茂面面相觑。梁月陽吸口氣,眉尖閃着一絲不情願,卻也毫不猶豫的跳了,跳之前囑咐了一聲:“不很深。”
“你,還是我?”喬金艱難的比出一根手指。
“其實我是貓,我輕我軟我不怕的。”雲茂肯定三連,卻仍是面上苦兮兮的。
喬金翻個白眼:“我來。”
他豪氣的跳,卻還是選擇拉着那不知年歲的粗麻繩,可想而知,還沒用力,麻繩就斷裂開來。
他半曲着手腳,這樣着地的時候能有所緩沖,他繃緊神經,等待接觸硬實的大地。
狹小的井口打下來一個圓形的光斑,梁月陽站在光斑正中,擡手接住了“蛤-蟆”形态的喬金。
一手攬在胸前,一手托着膝蓋……還趔趄着差點扔掉。
光斑在黑暗的井底很刺目。喬金就維持着跪在這雙手臂上的姿勢,呆滞了一秒。
一秒雖說不長,但是手上簡直千斤重……想到地上全是污泥,梁月陽暗暗咬牙撐着,可是手上這個還在發怔,又一個身子已經砸進來,他慌忙擡起腿。
雲茂整個臉撲在梁月陽的腿上,沒有先着地,喬金剎那之間反應過來,急忙跳下來。
“全是泥……”雲茂嚎叫着擡起雙手,全是黑的。
梁月陽輕呼口氣,揉揉肩膀,二話沒說就往前追趕。
“你怎麽還挺幹淨?”雲茂看自己除了肚子上一塊幹淨的,其他全是泥巴,憤恨的沖喬金投去目光。
因為我整個人都被接住了呀。喬金苦口婆心的回視過去:“多鍛煉身體。”
聖女很虛弱,她走的不快。井下仿佛是一個暗流,水一直沒過腳。走了一段路眼前開闊起來。鼻翼間嗅到一些清香的味道。
梁月陽不可置信的輕吸了兩口,這種藏污納垢還可能有屍體的地方,怎麽會有香氣?
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有清新的空氣吹進來,地上開始零星有植物,而且越走越多。
“這裏居然另有乾坤。”喬金感嘆一聲,在心中畫了一張路程圖,如果在地面,他們現在距離棺洞應該不遠了。
聖女終于停下腳步,她望着遠處一株草,眸中有什麽緩緩破碎:“就是它。”
三人把目光轉向那朵平平無奇的植物,除了大一些,其他方面并不醒目。
她蹲在花草前,髒污的手貼在葉子上,疲憊的埋下頭,語氣缱绻卻悲傷:“高枕,我來了,你還在嗎?”
詭異的風吹過,那棵草張開緊閉的葉子,葉型産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逐漸變小直到虛無,接着快速的長出花苞然後一聲輕輕的“啵”,開出了他們無比熟悉的花。
“有花無葉。”雲茂喃喃一聲。
喬金驚奇的嘆一聲:“它還可以這樣僞裝嗎?就算放在我眼前,我也絕對認不出來。”
妖豔的外形散發出清淡的香氣。
“別聞多了,有毒。”梁月陽囑咐喬金。
空氣中都是,怎麽能不聞多?喬金迷惑的眨眨眼。
随着香氣的散發,花上漸漸顯出一個男人的身形,他一身儒士打扮,喬金一眼認出是抱着何子月療傷的男人。
“子月。”男人從懵懂中緩慢蘇醒,他驚喜的伸手去觸碰聖女的臉頰,“我等你好久好久。”
“我又何嘗不是百年的煎熬。”聖女雙目含淚的後退一步,梗着脖子喉口抖了一下:“全村人都跟我們陪葬了,這是你要的嗎?”
“對不起。”男人愣着,半晌還是這一句沒有任何用處的話,“我沒想到會這樣。”
“又一個逃逸的。”雲茂低聲吐槽,“他們很懂這些啊。”
聖女失望的望着他,雙手顫抖着指自己一身的傷:“無法挽回了,他們有多恨,有些連靈魂都沒有逃出去,我們做的孽。”
“都是我做的你何必攬下!”高枕大吼一聲,紅着眼睛望向梁月陽,“他們是來搜捕的嗎?”